周亮从没想过,大哥会再爱上刘曦茜。

那是三个月前,周志廷接了一个汽水广告。在不用做替身的时候,周亮就是他的司机。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刘曦茜的。

当时,她抱着广告商给的两箱饮料站在路边,怎么也打不到车。

周志廷的部分还没有拍完,因此还在摄影棚里,周亮开着车到处乱转,正好看到了路边的刘曦茜。

他习惯性地停下车,以周志廷的身份跟她打招呼。当时他还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因此正好遮住了伤疤,刘曦茜只看他的眼睛,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就这么上了他的车。

两个人一路相谈甚欢,也是在这个时候,周亮才知道,大哥曾经和这个女孩交往过,而且,曾经爱得很深。

他喜欢上了刘曦茜,他想要她。

那一天,他没有回摄影棚接周志廷,而是留在了刘曦茜那里…

其实,当他摘了口罩和帽子,她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但是周亮却以要赶去拍一部新戏为由,搪塞了过去。情到深处,那些微妙的小细节也同样令她感到不安,可她从没听周志廷说过有孪生兄弟,世上又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相像呢?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然后习惯性地在事成之后向他讨一个在新戏里演出的机会,而且,还顺带推荐了自己的化妆师。

周亮嘴上应承,然后又趁机再占了一次便宜。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可两天后,周志廷却主动给刘曦茜打了电话。

这些年,他的电话一直没有变,而她,也没有。

他一直渴望她能回头,至于她,说不定,也同样希望他能原谅自己。

周志廷很快就发现,周亮曾经以他的名义把刘曦茜搞上了床…他可以原谅她,他也可以一直不去管周亮的所作所为,但是让他和自己的弟弟分享同一个女人,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所以,他只去过刘曦茜家一次,而并不像他对陆博垣交代的那样,去了两次。另一次去的,是周亮。周志廷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

他本想为了这件事和周亮大吵了一架,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后来刘曦茜拿着孕检报告来找他,他很怕,真的很怕,他怕这个孩子是他的,但是更怕这个孩子会是周亮的。

不过后来刘江帮他找了个私人侦探,他这才知道,刘曦茜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们两兄弟的。于是,他更加愤怒了。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有变,甚至,还变本加厉了。

他要离开这个女人,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但是,他并没有杀死刘曦茜,周亮也没有。

那一晚,周亮因为酒后斗殴伤人,被抓进了看守所。

半夜两点钟,他确实开车回了家,但当他接到周亮的电话以后,又叫刘江开了另一辆车,带他出去。

刘江去保释周亮,而周志廷就坐在看守所外的停车场里,一直等到天亮。

他爱过刘曦茜,真心地爱过。他也恨过她,恨不得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他从没想过她真的会死,而且,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你说,她向你推荐了她的化妆师?”

审讯室里,周氏兄弟交代了事件的始末,而陆博垣在沉默片刻后,却突然毫无预兆地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和刘曦茜被杀有什么关系。

但周亮还是老实回答道:“是啊,说是人不错,化妆技术也好什么的。”

“嗯,”一旁的周志廷也点了点头,面色显得有些尴尬,“是啊,后来和我那次,她也提起来了,问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叫她和她的化妆师一起进组。”

“他那时候,是把你当成了我,以为早就说过,你却没有兑现。”

奇怪,一般的潜规则,都是为了自己可以上位,可为什么还要拉上她的化妆师呢?

“那后来呢,你真的答应了她,帮她在新戏里谋到什么角色了吗?”

这一次,他问的是周志廷。

“没有,后来发生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还有联系,不过,她推荐过的那个化妆师,我们在之前那个广告里也合作过,确实不错,所以…”

“所以,你真的把他带进了新剧组吗?”

“嗯,毕竟他跟刘曦茜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迁怒他。”说到这里,周志廷突然道,“哦,对了,那个化妆师你应该也见过,就是小文。”

“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小文!”

走出审讯室,陆博垣给大家指派着任务,他从周志廷的手机里拿到了剧组的大合照,其中就有那个小文的照片。

“车瑞,你再仔细对照一下刘曦茜公寓大厅里的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的出入记录。”

“是!”

“夏岚,”他叫了她的名字后,却突然想起她刚刚崴了脚,现在不方便走路,于是转过头,将本来想交给她的任务转给了苏珊,“还是你去吧,帮我查一下这个小文的资料,越全面越好,我要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刘曦茜的。”

“陆队,那我呢?”夏岚坐在椅子上,举着手问道。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老实坐着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要么坐这里,要么回家。”

呃,明明是怜香惜玉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呢?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暖啦…

就在苏珊和车瑞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的时候,徐子峰和聂程涛竟然一起回来了。

“陆队,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聂程涛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激动。

“好,你说。”

“是这样的,我今天去找了刘曦茜同母异父的哥哥,她哥哥也在本市,但是她从没说起过,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哥哥是个卖鱼的,生活条件一般,刘曦茜偶尔会接济他一下。”

“说重点。”

“是!”聂程涛的脸有些红,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被他说了,“总之,刘曦茜的哥哥说,她有一次提起了自己有个正在同居的男友,叫俊文。”

那个叫小文的化妆师,本名就叫陈俊文。

“不仅如此,”一旁的徐子峰也补充道,“我刚刚带刘曦茜的父母去医院认了尸,他们说,刘曦茜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电话,她两个月前曾经在电话里说,自己要结婚了,而且非常高兴,可一个月前再打电话,感觉就全变了,忧心忡忡的,她父母担心她婚事有变,想要过来,但是被她找借口搪塞过去了。”

“奇怪了!”

就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陈俊文,而大家也都开始跃跃欲试的时候,忙着查看大厦监控的车瑞却突然叫道,“这不对啊!”

“怎么了?”

“你们看,”车瑞指着电脑上的一张刘曦茜的单人照片,这是她的同居人帮她拍摄的,“今天我研究了这个照片一上午,希望能从刘曦茜的瞳孔里看到给她拍照的人,但是画面太模糊,根本看不清,不过…”

他边说边将画面放到最大,并用软件调节了分辨率和清晰度,“虽然看不清人,可是却意外地拍到了墙上挂着的一件T恤。”

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能隐约看到那里挂了件黑色的短袖T恤,胸前还印了一个机器人状的Hello Kitty。

“你们再看这里,”车瑞将那张照片最小化,又调出了刘曦茜公寓大厅里的监控,“这个人,应该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俊文。”

画面中,一个短发、戴着棒球帽和眼镜、穿着那件T恤的年轻男人匆匆走过。车瑞适时按了暂停键,虽然监控中看不太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可怎么看都无法和那个皮肤粉白、梳着辫子、有些娘炮的化妆师小文联系到一起。

徐子峰和聂程涛刚刚回来,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只能看看监控上的人,又看看旁边小文的照片。

“你要是说这是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可他监控里是短发啊,怎么后来还梳上辫子了?”

“是啊,就听说过头发越剪越短的,没听过一两个月之内能长这么长的!”

就在众人都陷入思考的时候,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的夏岚却又一次举起了手。

“我想…”她手中拿着早上师兄小王传真过来的,刘曦茜家的检测报告,“我知道原因。”

“他是做化妆师的,肤色什么的,只要化妆就能改变,至于头发,我在刘曦茜家里收集到了很多碎发,水槽里、地漏里,包括垃圾桶里,都有头发,这些经过化验,大部分都是刘曦茜本人的,此外还有几根是张伟龙的…正常情况下,成年人每天掉80根左右的头发都是正常的,一根不掉,那才不正常!可是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虽然也收集到了别的毛发,可这些毛发的化验结果却并不是人的头发,而是…人造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那些都是假发!”

没等夏岚开口,陆博垣就替她回答道。

夏岚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数量并不算少,师兄在整理她卧室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假发,不过因为是女模特,所以有几顶假发也很正常…”

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减弱了,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的疏忽,当时光想着要好好检测厕所里的头发,却并没有把那几顶假发当成一回事。

聂程涛搔了搔头,“我好像还是不太懂你们的意思,刘曦茜有假发,跟那个什么俊文有什么关系啊?”

见他还是不明白,夏岚只好进一步解释道:“可能小文戴的也是假发,之所以在刘曦茜的家里找不到他的头发,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头发,而凶手把所有的证据都消除了,偏偏没有处理掉头发,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哦,我明白了!”聂程涛拍手道,“你的意思是,他之所以不处理水槽里的头发,是因为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根本化验不出什么!”

陈俊文确实没有头发,他从小就头发稀少,到了20岁左右,就已经出现了谢顶。与其整天掉得担心所剩无几的头发,被别人耻笑,倒不如洒脱一些,干脆将头发全部剃光,其实光头帅哥也是挺受欢迎的。

后来,他学了美容美发,当了一个化妆师。

没有人会喜欢光头的化妆师,即便是最普通的理发馆,也不会有人愿意找一个光头来给自己剪头发。

于是,他开始佩戴各式各样的假发,从一开始不懂,只能买些便宜货,到后来越来越精良,根本看不出真假。

男人做化妆师,多多少少都要有些娘,女顾客可不喜欢被一个男人在脸上摸来摸去。可如果你是个弯的,或者有些娘娘腔,她们就会把你当成姐妹,愿意跟你交心,也愿意把自己的脸都交给你。

即便,你根本不是那样。

陈俊文和刘曦茜是老乡,两个人都来自南方的某个小城市。两个人也都是少时离家,来到大城市打拼。

偶然地一次合作,偶然地留了电话号码,偶然地吃了个饭,又偶然地…相爱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只有一年多,但这一年多,却是两个人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至少,前4个月是这样没错。

直到有一天,陈俊文在刘曦茜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竟然是她和皮凯秋的床照。

他知道这行的规矩,也知道她是个很现实的女孩子。但是他却不知道,那些照片根本不是刘曦茜有意留下的,那只是当年她和皮凯秋在一起时,皮凯秋留在她电脑里的。

她是个电脑小白,除了上网、看电影和打打小游戏之外,根本不太会用电脑,这些文件是用隐藏模式存下的。而她连什么叫隐藏模式都不知道。

他很生气,但是忍着没有发作,可又不想这么放过皮凯秋,于是便用刘曦茜的手机给他发了消息,叫他给自己打两万块钱。

没想到,皮凯秋竟然真的把钱转到了刘曦茜的卡上。

他将那些钱取走,可心里却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他不知道皮凯秋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钱给了她,难道他们余情未了,一直还有联系?除了皮凯秋,她的床上,是不是还出现过别的男人?

于是,他在家里偷偷地安装了针孔摄影机。

很长的一段时间,除了他们自己,他什么也没录到。刘曦茜自从跟了他,就再也没和别的男人有过关系。

他很欣慰,觉得她为了自己改变了。

人生第一次,他有了想要结婚的念头。也就是那一天,她有了他的孩子…

一个月后,就在他想要把那个摄像头拆下来的时候,却在里面看到了张伟龙的出现,然后则是周亮和周志廷。

不过那个时候,他以为周亮和周志廷是同一个人。只是造型不同罢了,就像他自己,也会常常更换不同的假发一样。

过了不久,刘曦茜把他引荐给自己拍广告的团队,他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周志廷。并最终得到他的赏识,加入了他的新剧组。

直到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周志廷和周亮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在一系列的证据面前,陈俊文对自己与刘曦茜交往并同居的事情供认不讳,也承认了那些照片确实是他用电脑存到刘曦茜的手机里的。

但是,他却坚决不承认自己勒索,更不承认杀了人。

“我们给你平时经常戴的几顶假发取了样,现在正在和刘曦茜家里发现的做对比,是不是符合,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徐子峰边说边将打印好的、物业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和经过车瑞处理的、刘曦茜眼中的画面推到他的面前,“这是圣亚花园的摄像头拍到的,这是我们在刘曦茜照片的眼睛里提取到的反光画面,这件T恤,也证明了你和她就是同居人的关系!”

陈俊文看了看那些照片,淡淡地一笑,“我早说了,我承认和刘曦茜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我们一周前已经分手了!”

“一周前?哼,就算你们分了手,也不用把房间清理得这么干净吧,证明你存在过的东西,一点都不剩!也就是那几根假发,我看你是知道验不出DNA,所以才懒得收拾吧?”

“拜托,警官先生,您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两个人分了手,自然应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走啊,而且,有些没拿走的,谁知道是不是刘曦茜自己扔了!”

“你现在是想说,你们分手后,就再没有见过?”

“没有,分都分了,干吗分得这么不干不净的!”

见他否认,从刚才起,就和徐子峰一起在审讯室里进行审讯,但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博垣终于开了口,“那照片呢?你承认是你把那些照片拷到刘曦茜的手机里的,却不肯承认你勒索了她?”

说到这里,陈俊文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好了,显得有些悲伤,又有些愤怒,“对,我在家里安了针孔摄像机,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背着我把别的男人带回来,结果…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分的手,我把照片拷到她的手机里,并没有勒索她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别把我当傻子!”

“可你确实勒索了皮凯秋。”

“那是一年前了,我一时气不过,你们一定要告我的话,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为什么别人的照片都有露脸,周亮的却没有?”陆博垣仍旧停留在这个话题,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那时候以为他是周志廷,觉得没必要弄两组露脸的照片,虽然多少有些不一样,可我不知道他有个孪生兄弟,自然会以为那是他,直到后来,我进了他们的剧组,发现原来还有个周亮。”

“你恨他们吗?”

问到这个,陈俊文不由笑了,“恨?我有资格吗!难道为了这个,就放弃到手的工作机会?抱歉,我没那么有气节。”

陆博垣看着他,突然又道:“那你的照片呢?你存她和别的男人的照片给她,是想告诉她,你不是傻子。可你为什么连自己的照片也存进去,却不露脸?”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陈俊文愣住了。

他千算万算,却偏偏忘了这个,因此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要如何来回答。

陆博垣看着他,“不如我来替你回答吧!你趁她不注意,把照片存进了她的手机,而不是通过自己的手机发送,就是因为怕她知道是你发的!你勒索她,叫她给你钱,可是身为她的同居男友,又不可能把自己排除在外,你们拍摄的那些照片,虽然大多数是以你的角度进行拍摄的,但很可能偶尔也会有几张合影,你为了不露面,所以把自己的脸都截掉了,只有身体的部分,这样一来可以排除你的嫌疑,让她以为你也是受害者。二来,也不会在她的手机里留下任何你和她交往过的证据。当然了,你事后肯定告诉她,你的手机被人偷了,这样就能把自己撇干净。”

“我没有。”陈俊文低声道。

“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勒索她的,也许是匿名信,她认识你的字迹,但是你只要将信件打印出来就可以了,也许是电话,你只要买个简易的变声器,她就不会听出你的声音。当然了,用的肯定不是手机,而是路边的公用电话。”

“我没有。”这一次,声音更低了。

“你想报复她,她对你不忠,所以你要让她付出代价!但是你本来并没有想杀了她,你只想分手,然后狠狠地敲诈她一笔!直到后来你发现她怀孕了,她说是你的,可是你根本不信,而且,你发现她也和别的男人说过她怀孕这件事,她的私生活太过混乱,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究竟是…”

“我说我没有!”

他突然大叫,站起来,用力地拍着桌子。

“你干什么!”徐子峰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但毕竟是老兵,临危不乱,反应相当快,“给我坐下!”

陈俊文激动得喘着气,怒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博垣。

陆博垣也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坐下!”徐子峰大声吼道。

良久,陈俊文才强压住怒火,坐回了椅子上。他看着陆博垣,“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没有勒索曦茜,更没有杀她!你没有证据,不要乱给我扣帽子!”

是的,证据,这才是整个案子的关键。

此时此刻,审讯室外的夏岚、苏珊、车瑞和聂程涛也同样捏了一把汗。陈俊文这件事做得太绝了,他承认了同居,却不承认勒索和杀人。警方已经搜查了他现在所居住的出租房,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他甚至没有要勒索刘曦茜的那笔钱,那些钱还好好地存在刘曦茜的账户上,陈俊文连一分都没取过。

“你说你案发当晚一个人在家睡觉,有谁能证明?”

“那你们说是我杀了刘曦茜,又有谁能证明!”

答非所问,而且态度极其不好。这个陈俊文,真的很难对付。

刘曦茜所住的圣亚花园,只有电梯和大厅出入口有监控,案发那段时间,完全没有搜到任何陈俊文出入的影像。虽然陆博垣推测,他很有可能是变装后,早早就进了公寓,躲在楼道里,一直到半夜才回到刘曦茜家实施的杀人。可他们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并不能因此而指控他,更别说给他定罪了。

审讯陷入了瓶颈,徐子峰虽然愤怒,却没有办法反驳陈俊文的话。

一旁的陆博垣,却笑了。

“你笑什么!”

此时的陈俊文,就像个刺猬,浑身戒备,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

“你是化妆师。”

“废话,”他皱眉,“你不是知道吗!”

“那你也应该知道,孕妇是不能化妆的,可为什么刘曦茜的家里会有两支口红呢?”

沉默,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果然,陆博垣不等他回答,就替他答道:“因为,即便整体不化妆,可只要有口红,一样可以提亮整个人的精神面貌,让人气色显得好起来。”

等等,审讯室外的夏岚看着他们,这些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的,就是今天,在拍摄现场的时候,那个很嗲的女演员央求陈俊文帮她补妆时,陈俊文自己说的。

如果她没记错,他当时说的是:“你见过哪个失血过多的,化一个烈焰红唇的!这样虽然会很漂亮,也能提亮整个妆容,但是,真的不行…”

难怪当时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对劲,是了,原来刘曦茜那苍白的脸,之所以会在死后被人涂上鲜红的嘴唇,那是因为他很爱她,不想让她这么可悲地死去。

陈俊文完全不吃他那套,“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是化妆师,你在她死后为她涂上了红色的口红,我知道这是出于你对她的爱,我也知道,你很可能在她的唇上留下了最后一个吻。”

这些话,声音并不大,但却字字铿锵,直说进了陈俊文的心底。他不作声,等待着陆博垣的进一步发问,谁知道,他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直视着他,眼神明亮而坚定,“你很聪明,擦掉了唇膏上的指纹,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除了指纹,每个人的唇纹也是不一样的,这就像你身份的象征,只要我们将刘曦茜嘴上残留的,她自己以外的唇纹和你的进行对比,就能证明,那一晚在她死后留下最后一吻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

所有的伪装,在那一刻,全都破灭了。

他清理了他在那里出现过的所有的证据,却因为爱她,因为那一个吻,而推翻了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倒觉得安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小声的轻笑,到越来越大声,最终变成了仰天狂笑…直到笑得眼泪都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尘埃落定,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该死,她背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和各种男人上床,还好意思跟我说孩子是我的!”

“孩子呢?你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藏到了哪里?”

“在化妆间,我把他放在一个瓶子里了,想等一天找个机会,放进周志廷的背包里。”他苦笑,这个孩子的父亲,八成是周志廷两兄弟中的一个,虽然她只把他们各带回过家一次,可谁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次,“可惜他的经纪人看得太紧,我一直找不到机会。”

“你就这么肯定那孩子是他们两兄弟的?”

“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周志廷,当时我正好听见了周志廷在和她讲电话,就连我…也是晚上回家才被告知的。”

“你难道从没想过,也许孩子真是你的?”

“那她为什么要跟每一个男人都这么说!”

“她需要钱,想交给那个勒索她的人。”说到这里,陆博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诉他。

有时候,比起谎言来,真相才更令人绝望。

刘曦茜的本名叫刘红,来自一个南方的小城市。

她从小就很漂亮,也因为漂亮,所以她不甘心一直住在那个小城市里,不甘心像身边大多数的小姐妹那样,随随便便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操劳家务…就这么终老一生。

15岁那年,一个在B城开网店的远房亲戚回家探亲,偶然见到了她。她那时正值青春年少,一心想去大城市闯一番事业,于是想都不想就跟着那个亲戚来到了B城,成了她网店的一名平面模特。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一个叫皮凯秋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并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皮凯秋带领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她改名为刘曦茜,成了一名职业模特。

那时候,他们是真的相爱过,也疯狂过。但人总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功成名就之后,谁不想拥有得更多,更好…

他们和平分手,很快又各自找到了新的伴侣。

而刘曦茜的新男朋友,就是周明,也就是后来的周志廷。

他们两个人都是模特,有着相同的朋友圈,也更有共同语言。可刘曦茜却非常没有安全感。

不能否认,像周明这样的帅哥,带出去非常有面子。可他太帅了,帅到随便哪个女人都想凑过去跟他扯上关系!比如…那个一把年纪的女制片。

其实干他们这一行,用身体来为自己谋出路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大家半斤八两,她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怪他。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

但是后来,她却遇到了陈俊文。

那是一个和她有着相同经历的小镇男孩,他们都是年纪轻轻就独自出来打拼,都受过苦,挨过饿。

她一直都记得自己最辛苦的那段日子,三天只吃了一个馒头,用开水泡榨菜,当作是汤。当她把这些事说给陈俊文听的时候,他却笑着说这算什么,他还曾经两天没吃过饭,被房东赶出来,举目无亲,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宿。

两颗心,就这么彼此温暖,彼此靠近。

刘曦茜觉得,她找到了自己追求一生的爱。

有生之年第一次,她不再向往物质带来的满足,她只想陪在他的身边。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同甘共苦。

但是陈俊文却不这么想,他不甘心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化妆师,他想要给刘曦茜更好的未来。

他长得不帅,为了能配上她,他却努力健身,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竟然把身材练得比很多专业的男模还要更好。他接了他能接的一切工作,有时甚至为了几百块钱,一大早就爬起来去给婚纱影楼打工,跟着出外景,饥肠辘辘一整天,回家时,已经是半夜…

这些,刘曦茜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头。

她知道他有多努力,也知道,他只是缺少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她又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

她和张伟龙早就认识,对方这些年没少骚扰她,但是她都没有顺了他的心意,因为她也是有原则的,她绝对不会跟有家室的人胡来。

直到他来找她拍那个汽水广告。

试妆时,她偶然听到他们还少一个化妆师,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推荐到了陈俊文。

可她推荐是一回事,人家用不用,又是另一回事。

你什么都不付出,又怎么能得到收获?

她真的很爱陈俊文,爱到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

那一天,张伟龙鬼使神差地喝多了,大半夜来敲她的门,她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就是死赖着不肯走。俊文当时正好在外地开工,也许这就是命。

完事后,张伟龙按照约定聘请了陈俊文,但是后者却不知道,这个难得的工作机会,竟是刘曦茜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只是刘曦茜到死都不知道,周明和周亮竟然是一对孪生兄弟。就像她到死都不知道,那个勒索了她,并最终杀死自己的人,是陈俊文。

她收到勒索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她在电话的指示下去看了自己的手机,发现里面被存了几十张不雅照。有她自己的,还有她和那些男人的…

她自己的,还有一些她和俊文的,都是俊文帮她拍的,不过在这之前的几天,他的手机刚好被别人偷了。另外还有她和皮凯秋那些,也是几年前在她知情的情况下拍摄的。可其余的,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偷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存进她的手机里的。

对方说,只要她能凑够一百万,就会将这些照片全都销毁,保证不会流出去。

可是,她要到哪里去找一百万呢!

难道要向俊文要吗?他们一个月前,才刚刚决定要结婚,现在却因为这种事管他要钱,她怎么开得了口,怎么有这个脸!

而就在这时,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

她很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所以,也就更加坚定了要赶紧摆脱这一切,赶紧和陈俊文结婚的心。东拼西凑地,她只能拿出十几万,还差八十几万,她打算跟张伟龙和周志廷要。

他们两个都在近期内和她发生过关系,所以,她完全可以拿孩子作为借口,向他们索要安置费。

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可事到如今,她也是穷途末路,再没有别的办法。

但她始终是单纯的,她认为,这些照片根本没必要给他们看,她不想让他们以为是她故意偷拍了这些照片,好用于勒索威胁他们。

而就是这个原因,陈俊文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他竟然真的以为,孩子是周志廷的。

他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了他!他咽不下这口气,只有杀了她,他才能把她永远地留在自己的生命里…

审讯结束,陈俊文对自己敲诈、杀人、剖尸取子等供认不讳,被正式落案起诉。

“他难道从没想过,刘曦茜这么做,是为了他吗?”办公室里,夏岚有些忧伤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良久,陆博垣却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他也许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去想罢了。”

是啊,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有句话叫“爱之深,责之切”。越是你所爱的人,也就越受不了对方的一点点过错。你会把矛盾不断地扩大,直至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有些人,因为爱,而选择了原谅。

而更多的人,却因为爱,而选择了憎恨。

他爱得决绝,爱到不顾一切,所以就连痛,也要痛到痛彻心扉,粉身碎骨…

“陆队,你刚刚为什么要跟陈俊文说关于现场留下的唇纹?”

夏岚的脚受了伤,因此行动不太方便。再加上,陆雅媛特意嘱咐了陆博垣,近期不能让夏岚走太多路,所以,他便担当起了护花使者,或者说是司机的这个角色。

“你明明知道,这项技术,目前在国内应用还不是很广泛,如果一定要用这个来做他杀人的证据,似乎有点…”

“他不知道就行了。”

呃?这算什么!

夏岚扭头看他,他这是算使诈吗?这么狡黠的话,可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啊!

“那个孩子也送去化验了,”说到这里,夏岚觉得有些难过,其实不管大人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如果结果出来,孩子是他的,不知道陈俊文会不会崩溃。”

陆博垣没有回答。

夏岚也不说话。

其实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事已至此,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再挽回了,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车子又转了几个路口,终于停在了夏岚家的楼下。

她打开门,自己从车里跳了出来。

“谢谢陆队!那明天见了啊!”

其实她路上也曾经想过,要不要请他上去喝个饮料什么的?可是大半夜的请男人回家喝东西,这种事暗示的性质比较大,怕他误会…

道了谢,也说了再见,她挎着包,一瘸一拐地朝着楼道大门的方向走去。用门禁卡开了大门,她扭着半边身子,用力拉着门,想往楼道里面去,可毕竟现在有一只脚不太方便,所以样子看起来有一点滑稽。

就在她和大门较劲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替她将门拉开了。紧接着,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臂,轻轻一用力,将她搀扶了进去。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陆博垣。

因为,她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

完全不浓,似有似无的清香,闻起来很舒服。

而且,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好心过来帮自己?

“谢谢!”她回头,朝他报以感激的微笑。

他扶着她,走了进来,“我送你上去吧。”

“啊?不,不用了吧…”

其实,真不是她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而是…他要是真的上去了,倒霉的是他才对。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夏岚觉得,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这个人,真的很不会和人聊天。

好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既然这么主动,那一会儿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她不再争辩:“4楼。”

“好。”

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上了楼,两个人停在了夏岚家的大门口。

夏岚从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陆博垣却在此刻打了退堂鼓。

“你进去吧,我走了。”

“诶,别走啊!”如果不进来,那不是白让他上来了…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么邪恶呢?

“哦,明天允许你休息一天,”他回过头说道,“反正案子也差不多结了,就差一些数据了。”

“那个,陆队,”就在他再一次转身欲走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案子结了以后,特案组是不是就…”

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也就是说,他们都要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然非常舍不得。苏珊、车瑞、聂程涛、徐子峰…当然,还有他。

陆博垣想了想:“暂时应该还不会解散,毕竟我还有些时间。”

什么叫还有些时间?

不过,答案倒是肯定的,那就是特案组暂时还是存在的,他们也还能在一起工作一段日子。

这就足够了。

楼道里的灯,在他转身准备下楼的时候灭了。夏岚一只手拿着包,一只手在转动钥匙,来不及替他去开灯,于是下意识地,将钥匙轻轻一拧,将大门打开了一道缝,然后才腾出手来按亮了楼道里的灯。

一个毛茸茸的黑影从门缝里闪了出来。

陆博垣原本要迈开的步子,瞬间停滞了。

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喵——”

“阿嚏!”

一人一猫,几乎同时出声,一个是讨好地在他裤管上蹭来蹭去,另一个则开始不停地打起了喷嚏。

“你,你…阿嚏!”看得出,陆博垣对猫毛过敏这件事,绝对不是假装,他已经打喷嚏打到快没办法说整句话了,“你…阿嚏!快把它…拿,拿走!”

“抱歉抱歉!陆队,我不是故意的!”

夏岚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刚才想要故意捉弄他的想法也没有了,赶紧把那只又肥又圆的喜马拉雅抱起来,“这是我家饼饼,它不咬人的,也不挠人,可乖可听话了,你放心!”

陆博垣抽空白了她一眼,对猫毛过敏和猫本身乖不乖有什么关系!

不过…无意间瞟了一眼那只叫“饼饼”的肥猫,它倒真是猫如其名,一张大脸又圆又宽,塌鼻子,小圆眼,还真有那么一点像大饼。

其实,他并不讨厌猫,小时候还养过一只。可自从养了那只猫,他就总是打喷嚏,然后才知道自己竟然对猫毛过敏。

她还举着那只猫,而那只猫,也还在看着他,叫声很嫩,好像是个小姑娘。

陆博垣用手捂住嘴,脸色十分不好看,“我、我走了,再见!”

说完掉头就走,再也不听夏岚的任何解释。

“饼饼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夏岚这才转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肥猫,“估计这个世界上,能把陆博垣逼成这样的,也就是你们喵星人了!”

饼饼不理她,还在兀自望着楼道发呆。

夏岚抱着它,闪进了屋内,“好了,咱们换衣服,姐姐给你弄罐头吃!”

“喵!”

三天后,关押陈俊文的看守所。

从刘曦茜身体里取出的胎儿尸体经过化验,已经得出了结果——孩子的父亲,确实是陈俊文。

特案组的几个人经过讨论,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他做了错事,必然会得到法律的制裁,但他身为孩子的父亲,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不仅仅是对他,也是对刘曦茜和孩子的一个交代。

一番推脱,最后决定由夏岚去讲。一来,这种话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他应该不会反应太过激烈;二来,真有点什么,夏岚也可以给予适当的安慰。而苏珊这样的,很可能最后会大喊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什么的,反倒弄巧成拙。

出乎意料,陈俊文听到这个消息后,表现得十分平静。

也许,真的像陆博垣所说的那样,他早就猜到了结果,只是不敢去想罢了。

“谢谢你。”

他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嘴角微微一笑,有股说不出的凄凉。

夏岚没有回答,心里有些不忍。他的确是爱刘曦茜的,只是他的爱太决绝。因为爱,他迷失了自己,也害了刘曦茜和他们的孩子。

当天夜里,陈俊文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他把床单拧成一股,把自己吊死在了床头。这么做…如果没有必死的心,其实是很容易获救的。

但是他忍住了,一声都没叫。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已冰冷,就像他的心,说不定,在杀死刘曦茜的那个夜里,也跟着一起死了。

他死之前,咬破手指,在墙上留下了一句话——

对不起,把我的一切都留给曦茜的家人,我只求将我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

陈俊文是个孤儿,他没有家人,按照他的遗愿,他死后,所有的积蓄都转交给了刘曦茜的家人算是补偿。但合葬这种事,刘曦茜的父母自然不会同意。

谁会同意把一个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和女儿埋在一起!

他是孤儿,没有人来认领他的尸体,也没有人愿意帮他办身后事。

出乎意料地,周志廷却接手了这一切。

当然,是秘密的,没有让媒体知道。

葬礼很简单,来参加的只有周志廷两兄弟、刘江还有特案组的几个人。

“其实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火葬场外,周志廷戴着墨镜和帽子,把自己裹在厚厚的风衣里,抽着烟,叹了一口气。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和刘曦茜再遇上,没有想起那些旧日时光,没有情难自控地去敲了她家的门…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小文…”周亮似乎也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夏岚看着他们走远,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告诉了他那件事,也许,他根本不会自杀。

“这不是你的错,”车瑞就站在她旁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自责,“不管怎么说,他杀了人,早晚也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早死晚死都一样吗?夏岚轻笑,当然不一样了!

那天,她告诉他的那句话,无疑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垮了他求生的欲望。

“走吧!”苏珊从后面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你也别太难过了,开心点,以后还得接别的案子呢,一直这样可不行!”

“每次接一个案子,就说明有至少一个人要受害吗?”

“呵呵,”苏珊笑得有些尴尬,“别人不好说,但是我出场的话,肯定是的。”

法医,才是见过最多生离死别的职业之一啊。

其实,选了这行,就应该知道要面对什么?但也正是因为知道生命有多可贵,他们才能更好地工作,更好地为死者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