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再努力干一把吧!”勇磨收拾起香烟和烟灰缸,往走廊走去。接着传来他上楼的声音。

  伯朗拿着手电筒走向厨房。检查过餐具架、流理台下面之后,他在地板上蹲了下来,因为地板下面有个收纳盒。

  打开一看,收纳盒里空空如也。但这在他意料之中。他用手捏住容器边缘,把它提了出来。盒子不重,拎上来很轻松。拿出来之后,地下收纳盒就变成了地下点检口。

  他朝点检口俯下身去,半路被潮湿而充满灰尘的空气呛了一下。再加上一股异臭,里头大概有死老鼠吧。

  他战战兢兢地打开手电筒的开关。几根柱子顿时浮现在黑暗中。他想起了建筑师检查房屋是否偷工减料的电视节目。

  他动了动手电筒,一只黑猫的尸体映入眼帘。

  伯朗大叫一声,从点检口抽出身子。强烈的呕吐感袭来。他丢开手电筒,双手捂住嘴巴。

  他拼命忍耐着,呕吐感终于渐渐消失了。同时,冷静也回到了他的身上。地板下的黑猫看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尸体似乎早已腐败,露出了森森白骨。

  伯朗捡起手电筒,再次照了照地板下。他有自信,就算那真是尸体,自己也能做好心理准备。

  结果那原以为是尸体的东西,其实只不过是一块黑布。伯朗把一直憋着的气呼出来,坐在了地板上。心脏的狂跳还没能完全平息。

  背后似乎有人,他回头一看,勇磨站在那里,枫跟在后头。

  “怎么了?”伯朗问。

  “看来是有神仙的呢。”

  “诶?”

  “这个,”勇磨举起右手拿着的东西,“找到了哦。”

  那是一沓报告用纸。

  

第27章

  

  封面上写着“后天性学者症候群研究”,是圆珠笔手写字体。

  “康治先生的字,我看到过几次。这是他本人的笔迹没错。”勇磨抽着烟说。三人正坐在客厅的桌子旁边。桌上摆着那一沓报告用纸,以及存放报告的木箱。

  “我也觉得是康治的字。”伯朗说着,翻开了封面。第一页上写着“缘起”,记载着开始这项研究的契机。里面提到的脑瘤患者“K·T”,显然指的就是一清。(注:手岛一清的罗马音是TESHIMA KAZUKIYO)

  “那就这么定了。估计是真家伙,明天给牧雄先生看看吧。”

  勇磨语气轻快,伯朗却没觉着轻松,只是默默凝视着稍微有点发黄的报告用纸。

  “怎么了?”勇磨问,“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只是……”

  “关于在天花板后面发现这个的事?”

  “嗯。”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说我撒谎吗?我为什么要撒谎啊?”

  “不,我不是说你在撒谎,可是那个地方,我上次明明是找过的啊。”

  勇磨是在二楼天花板背后发现木箱的。

  “对吧?”伯朗寻求枫的支持。

  她想了想:“我没有亲眼看到……”

  “上次你没有特定的目的对不对?只是在找什么东西对不对?是你看漏了啦。这种事常有的。”

  “可是……”

  “好啦,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已经找到了。难道你非得亲自找到才行?那我再把它藏起来一次,让你自己找好了。这样行不?”勇磨焦躁地说。

  “不,不用了。”

  “真是个磨叽的男人。”勇磨把报告用纸放进木箱里,盖上盖子。

  伯朗注意到箱盖上并没有多少灰尘,但他没说话,免得又被人说自己挑剔个没完。

  三人关上各个房间里的灯,最后拉下总闸,走出房子。

  “那,今晚就到此解散吧。报告由我带回去,送女士回家的权利嘛,就只好让给你了。”勇磨抱着木箱,对伯朗说,“明天我们再谈谈以后的打算吧。”

  “好的。”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今天过得还不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啦。”

  “彼此彼此。”伯朗面无表情地说。

  “拜拜。”勇磨对枫说。她也应道:“晚安。”

  伯朗目送勇磨回到停在远处的奔驰车上,然后上了自己的车。枫也钻进了副驾驶室。

  “您好像还没完全想通的样子?”见伯朗没有发动汽车的意思,枫问道。

  “倒也不是……”他含含糊糊地应着,打着了火。

  这是假话。枫说的没错,他还是有种想不通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两天前,不,已经过了零点,所以是三天前,自己的确检查过天花板后面。绝不是马马虎虎应付了事。他记得自己甚至连顶棚都拆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确认过了。绝不可能看漏那个木箱的。

  可是,如果当时木箱不在那里,为什么今晚却出现了呢?三天前还不存在的物件,没道理会突然出现啊。

  果然是看漏了吗?仅仅是那天晚上没注意到而已吗?伯朗开动了汽车,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

  “不过,找到了就好。”枫说,“而且比预想中的要快。我都做好准备了,说不定今晚找不着,还得来上两三次呢。”

  “其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要是没找着,我们肯定要在那儿待到天亮的。”

  “说的是。至少我是打算找不着就不回去的——”伯朗说到这里,猛然踩下了刹车。旁边的枫轻轻叫了一声。

  “您怎么了?”

  但伯朗没有立刻回答。或者应该说,他没办法回答了。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逐渐扩大,成形。

  难道……这不可能。

  “哥哥?”枫在喊他。伯朗伸手制止了她,不愿让思绪被打扰。

  他重新验证了一遍这个突然闪现的想法。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却是对目前这个难以解释的状况的唯一解答。伯朗按住胸膛,极力控制着自己激烈的心跳。

  “你……对谁讲过这栋房子没被拆毁的事吗?”

  “没讲过。”

  “勇磨呢?他会不会说过呢?”

  “我想他不是那种口没遮拦的人。”

  “嗯,我想也是。”

  “您为什么这么问?”

  伯朗没有回答,拉起手刹,熄了火。“不好意思,在这里等我一下。”

  枫吃了一惊。“您要去哪儿?”

  “待会再说。我想确认一件事。”伯朗打开门,下了车,徒步往回走去。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是我搞错了,是我想差了——伯朗一边告诉自己,一边在暗夜中匆匆走着。寂静中似乎有嗡嗡的振翅声,但那是确有其声,还是耳鸣呢?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来到房子旁边,他停下了脚步,连走到门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哥哥!”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他浑身冷汗直冒,回头一看,枫正一脸担心地站在自己身后。

  “我不是让你等着的吗?”

  “因为我不放心呀,怎么能安心等着呢。究竟是什么开始了?”枫看着房子,问道。

  “不一定是什么开始了。对我而言,什么都没有开始……我打心底里祈祷这只是我想多了。”

  “哥哥,”枫凝视着伯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哥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比讲述用猫做实验的故事的时候还要难过。”

  “还要难过许多倍。”伯朗正要这么说的时候,令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房子的窗户亮了。有人开了灯——

  枫睁大眼睛。“哥哥,屋里有人……”

  伯朗捂住眼睛。看来糟糕的设想变成了现实。他感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他甚至想立刻离开,什么都不愿知道。

  “哥哥,”枫的语气加强了些,“您在做什么?不去确认一下房子里是谁吗?”言下之意是,如果伯朗不去,她就要自己去了。

  “当然要去确认一下。”伯朗说着,迈出步子,把“就算不去我也知道是谁”咽了回去。

  他缓缓走到门口,做了个深呼吸,望着玄关。他发现门柱上装着个门铃。

  伯朗把手伸了过去,按下了门铃。隐约能听到屋子里响起叮咚的铃声。这所房子的门铃,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响起过了吧。

  “哥哥,屋里的人会被惊动的——”

  “没事。”伯朗打开院门,朝玄关走了过去。

  他拉开了玄关门,门没锁。当然,刚才伯朗他们离开的时候,枫绝对是锁了门的。也就是说,屋里的人有这栋房子的备用钥匙。

  走进屋里,脱鞋处放着一双黑色的皮鞋。他觉得这皮鞋很眼熟,但或许只是错觉。

  伯朗也脱了鞋,打开旁边佛堂的拉门。

  佛堂里没有人,但另一边的拉门敞开着,能一直看到客厅里。客厅里是有人的。在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伯朗预想中的那个人。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人的表情竟然如此沉稳,没有一点焦虑,也不带一丝危险气息。

  “晚上好——我可以这么说吗?”伯朗说。

  “或许该说‘早上好’了吧。请原谅我不站起来打招呼了。刚才的门铃吓得我坐下就起不来啦。岁月不饶人啊。哎呀呀,我真是太吃惊了。”说着,兼岩宪三笑了起来。

  

第28章

  

  伯朗站在原地,与宪三四目相对,连坐下的余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