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似淮轻轻地推开了将脑袋靠在他肩头上的楚含棠。
楚含棠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谢似淮垂首,仿佛要将整只玉白吃了下去,当然是不可能的,它都能兜满他掌心,甚至溢出来。
也罢。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楚含棠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强行地看向床榻边缘的纱幔或者是地面上的小炭盆。
房间很安静。
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楚含棠干脆躺在床榻上。
而谢似淮是跪坐着的,就在她身侧,扎起来的高马尾垂下来,发梢很是柔软,中间夹着两条发带。
还是以前的那一条。
谢似淮今年是及弱冠了,但还是不习惯戴冠,依然是用发带束发,楚含棠也喜欢看他用发带扎高马尾的模样,少年感十足。
她顺着他垂下的高马尾看过去。
能看到其他东西。
也看到了红果变得水润润了。
谢似淮很公平,把每只玉白都照顾到了,尽心竭力地用最通俗的法子为它们疗伤。
她后知后觉记起,这个法子似乎真的能疗伤。
这间房间是老鸨特地收拾出来招待与花魁共度良宵的客人的,在此之前,没人用过这间房间,被褥床榻都是干干净净的。
还透着一股熏香味。
应该也是老鸨叫人熏过的。
楚含棠躺在上面很舒服,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差点儿睡过去,还是谢似淮离开玉白,将拉出来的银丝弄断,抬头看她。
“楚含棠。”
听到谢似淮的声音,楚含棠马上转醒,茫然地看着他。
“啊?”
他低喃,“你居然要睡着了。”
她抹了一把其实没流口水的唇角,心虚道:“这床躺着太舒服了,所以我一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一大早就起床拉柳之裴来青楼,怕晚了看不见花魁。
昨晚和谢似淮喝酒又喝到很晚,楚含棠一直都是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睡眠不足,站着都能睡着。
她在现代还有一个光辉事迹。
读初中时。
学校规定六点起床跑操,楚含棠勉强起了,跑完操,七点了,再上早读到八点,然后下楼听校长开会,她直接站着睡着了。
一睁眼,校长就站在面前。
全校师生向楚含棠行注目礼,多么惊悚的故事。
由此可见。
她偶尔不能控制自己睡不睡觉。
楚含棠也不是故意在谢似淮伺候着玉白的时候睡着的,因为看起来有些……好像他做得不好的意思。
基本不太可能,他向来挺好的。
她不经大脑地拉住他的掌心覆上了玉白,“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只是我太困,床又太舒服了。”
谢似淮薄唇呈现殷红色。
他微微抿着。
少年充耳不闻,低声重复一遍,“你居然要睡着了。”
楚含棠无奈。
这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她思忖道:“我不否认我刚才是差点儿要睡着了,但那是个意外。”
谢似淮也不挪动掌心,随她拉住自己的手,覆在玉白上面。
他垂眼看她。
楚含棠想了想,又亲了谢似淮一口,花言巧语一说就来,用柳之裴的话说就是脸皮比砧板还要厚,“我可喜欢你了,谢似淮。”
谢似淮盯着她的唇瓣。
但就是不说话。
不知为何,楚含棠就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又吻了上去。
等这个绵长的吻结束,谢似淮皮肤又慢慢红润起来了。
他就是很敏感的那种人,有时候只是碰一碰,亲一亲,皮肤就会敏感到泛起淡粉色。
楚含棠也不打算在青楼久留,整理好自己就带谢似淮出去了。
京城里经常会有些男子结伴过来青楼寻欢作乐。
就算有人见到他们一起从一楼下来,也只会以为他们是约好时辰一起完事,一起离开的。
只有老鸨面色异常。
如鲠在喉。
她见过不少女子过来青楼找正在花天酒地的夫君的。
却从未见过少年来青楼找已经决定好要跟花魁共度良宵的另一名少年,正常人会这样做?
肯定不会。
长相阴柔的少年是带笑说话的,行为举止看着也是温温柔柔的,但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老鸨总感觉下一秒他能掀翻整一座柔香阁。
于是,老鸨不敢迟疑,在谢似淮给了她一锭银子之后,便立刻告诉他,楚含棠在何处了。
就在此时,楚含棠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直觉看过去。
她与老鸨打量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一脸疑问。
谢似淮做什么了?
应该不会吧。
而老鸨反应极快地露出个平时用来招待客人又无可挑剔的笑容,“两位小公子慢走啊。”
本来还有一句下次再来的,但她很识相地憋了回去。
楚含棠看了一眼柔香阁一楼,脚突然一个拐弯,朝老鸨走去。
老鸨吓了一跳,暗道,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么?
楚含棠不知道老鸨在想什么。
她牵着谢似淮继续向着老鸨的方向走,走到了老鸨——旁边的花魁面前,“芍药姐姐……姑娘,那个柳公子如今在何处?”
花魁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
这一人也太好看了吧。
往日里来青楼的人形形色色,生得俊俏的可没几个,今日是怎么了,一下子来了三个样貌比他们青楼所有的姑娘和小倌都要好的人。
那个已走了的柳公子也算其中。
花魁不动声色地欣赏着他们,目光无意间落到他们牵住的手。
又很快地挪开了。
原来如此。
“回楚小公子,奴家按照你的吩咐跟柳公子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让我转告你,他先回去了。”
楚含棠得知柳之裴走后,也不惊讶,问她们只是确定一下而已。
问完,她就离开青楼了。
夕阳西下,天边灿红。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楚含棠还是在青楼度过的。
他们一回到郡主府就看到了柳之裴,他似乎还不是很放心,此刻徘徊在距离大门不远的院子里,时不时抬头往外面看一眼。
楚含棠没事发生似的对他打招呼,“柳公子。”
柳之裴见到她,扔下掌心揉成了小小雪球的雪,快步过去,目光止不住地往谢似淮脸上瞟。
看着好像没生气。
不过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柳之裴暂时不敢肯定谢似淮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迁怪于他,虽说楚含棠出门前给谢似淮留过纸条,说明了去处,看着非常诚实。
可她后来同意跟花魁共度良宵这件事是意料之外的。
柳之裴又无法揣摩谢似淮的心思,张了张嘴,只是干巴巴说一句,“你们终于回来了。”
楚含棠点头。
她想跟他说说花魁抛绣球的事。
却不料遇到了池尧瑶和白渊,他们今日都没怎么见过楚含棠,见她现在站在门口,便问:“你今天跟谢公子出去外面了?”
四舍五入,也算是。
楚含棠也不好意思对他们说自己去青楼的事,就像不想跟家人说自己和男友或闺蜜看过小电影一样。
她眼珠子轻轻一转,“嗯,就……随便走走。”
柳之裴悄悄地鄙视了她一眼。
谢似淮也掀起眼帘看着楚含棠,她立刻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池尧瑶对楚含棠说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在她心目中,楚含棠就像个爱玩的小孩子。
只是为何要换上男装出门?
她也只是好奇一下,也没多问,“正好,饭菜都做好了。”
池尧瑶说完这句话后,想起之前,又问:“你们还没有吃吧?”
之前楚含棠也会跟谢似淮出去,也有几次是这个时辰才回来,有时在外面吃了不少小吃再回来,就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楚含棠似可怜兮兮地摇头。
她本来计划在青楼多吃点儿东西再回来的,还让花魁拿一只烧鸡和猪蹄,谁知谢似淮来了。
然后。
他们就在房间待了一段时间。
楚含棠不仅吃不了任何东西,听见谢似淮含吮、吞吃她的玉白的水渍声,好像它真的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她听着,肚子更饿了。
穿回男装之前,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玉白,更红了……
池尧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听楚含棠说他们还没吃东西,转头就让素心下去准备端饭菜到大厅。
柳之裴既不想对池尧瑶撒谎,也不想提起他和楚含棠去青楼的事,干脆保持沉默。
楚含棠一听有吃的,立刻将青楼一事抛之脑后。
今晚的饭菜很丰盛,好几样菜都是楚含棠爱吃的,她吃了足足两大碗饭,一碗排骨萝卜汤。
入夜了才回自己的房间。
别人吃完都先离开了。
楚含棠也怕自己会吃很多很慢,吃完还要到会时常备有她一套衣裙的浴池里沐浴,所以也让谢似淮先回去,不用在那里干坐着等她。
一推开房门,她就看见了坐在镜子前的谢似淮,脚步一顿。
他刚沐浴完不久,长发依然披散着垂在腰际,眼睛看着镜子中倒映出来的脸,就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含棠走过去。
她弯下腰,跟镜子中的他对视。
“怎么了?”
谢似淮缓缓地问:“楚含棠,你以后会厌弃我这张脸么?”
楚含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满脸疑惑反问,“怎么会呢,慢着,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谢似淮睫毛微翘,眨眼时煞是赏心悦目,一贯秉承着小病娇的脑回路,对一件事执拗到底,“你今日在青楼时睡着了。”
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件事?
但楚含棠确实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的。
以前都是做到累了,实在熬不住睡着的,可今日在青楼,什么实际性的事情都没发生,她直接睡着了。
虽然说真实的原因是真没有睡好,她太困了!
好吧,既然普通的解释不行,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楚含棠转过他的脸,低头吻过去,语气虔诚道:“今晚,我绝对绝对不睡过去,不然就罚我三天,不,是十天不能吃肉。”
谢似淮慢条斯理地跟她接吻。
良久,楚含棠感受到一阵凉意,睁眼一看,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房间的窗前。
外面的雪花似无穷无尽地飘落。
夜间雪景更是悦目。
谢似淮让楚含棠拿起她的裙摆,她听话拿起了,他又给她戴上缀着不少金色挂饰的软耳夹。
一动便能晃动。
金色耳夹衬得楚含棠的皮肤很白,谢似淮低头吻过她耳垂。
雪花积少成多地落在了窗台上,楚含棠面朝着窗外,拿着裙摆的手也闲不住,用尾指勾了勾雪花,而他站在她身后,进了金沟。
楚含棠尾指一颤,雪花抖落。


第85章
过完年没多久。
楚含棠离开了京城,去往秦州,听说那里四季如春,特别适合她这种在冬天非常惧寒之人。
当然,她不是只身一人前往。
她不仅把谢似淮带上了。
还把池尧瑶几人也捎着,其中就数柳之裴最积极,不过素心与孔常留守在郡主府,毕竟偌大个郡主府还是需要有人打理的。
秦州距离京城也不近,连夜赶路,恐怕都得半个月才能到。
楚含棠想去秦州,也不全是为了避寒,也想在沿途好好地玩一下。
算是古代版的旅游?
走走停停。
能圆了她幼时做游历古代江湖的梦,楚含棠本想认真学武功的,只是天冷了,更想躺在床里睡懒觉。
因此武功没什么进展。
楚含棠也佛系地躺平了,反正有谢似淮和池尧瑶他们在,即使自己武功对于江湖上那些高手来说,不值得一提,但她有后台啊!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有撑腰的后台多少会好一点儿。
楚含棠完全可以狐假虎威,这样想着,越发坚定了要到处走走的念头,有他们在,她不会有危险的。
池尧瑶听了楚含棠的提议,思索了片刻便同意陪她一起去秦州。
因为池尧瑶全家被灭前,她一直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其实并没有怎么去过何处,待在家中学武或念书。
待池家灭门后……
她被人追杀,忙于逃命。
去京城的路上,也终日担惊受怕,只想知道小匣子里藏着的秘密,这般谈何优哉游哉地游历江湖。
所以听到楚含棠提出此事时,池尧瑶也是心生向往的。
这次出行,他们不用马车,而是每人一匹马。
主要是楚含棠喜欢骑马时的那种恣意感觉,还能够全方位地欣赏沿途风景,冬天又没什么太阳,也不用担心会晒。
他们离开京城已有二日了。
此时此刻,她骑在马上,缓缓张开双手乘风雪。
马蹄踩在厚重的雪地上,发出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一缕一缕的风夹着雪拂到楚含棠身上。
她眯了眯眼。
池尧瑶在楚含棠身侧,见有风雪顺着衣领掉入了她脖颈,不由得开口道:“小心着凉。”
好歹是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池尧瑶也是清楚对方比较惧寒的。
对此,楚含棠早有准备。
在出门前,她便把汤婆子装进了衣裳里的兜中,现在身上足足有两个小小的汤婆子,又骑着马。
骑马也是运动,此刻暖和得很。
于是楚含棠笑道:“不冷。”
说完,她又把手揣进怀里的汤婆子,随后看向自己的左侧。
谢似淮不是很惧寒,对外界的天气变化仿佛并不是很敏感,穿的衣裳跟平日里没有太大的区别,不像楚含棠那样裹了几件衣裳。
察觉到楚含棠看自己,谢似淮也偏过脸看她,眼帘微抬,高马尾染了雪,与发带垂在身后,一转头,发梢上的雪簌簌掉落。
而他双手也如雪般白皙。
十指交错分开,随意握住缰绳。
楚含棠驱着马靠近谢似淮,将被汤婆子捂暖和的手伸出去,覆在他握住缰绳的手。
温热柔软。
谢似淮的感受便是这个,指尖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勾住了她。
楚含棠是很怕冷。
冬天大部分时间喜欢窝在被窝。
若是她的手脚被寒风吹过一阵后,如果没及时用汤婆子捂着,摸着会是冷冷冰冰,像尸体一样的。
仿佛比雪还凉。
容易令他想起楚含棠以前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幕,手的温度也是如此,怎么捂也捂不暖和。
令人绝望。
却又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陌生到极致,经历过一次,便叫人刻骨铭心。
但是现在只要在冬天时给她汤婆子,就能变得暖烘烘,除了手脚外,楚含棠的身体却异常的热乎。
他喜欢。
晚上睡觉时,她习惯只穿一件薄薄的里衣,将腿搭在他身上。
只要谢似淮搂着楚含棠,便能感受得到她是活生生,是存在的。
谢似淮垂着眼睛,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
楚含棠的手很纤瘦,细长细长的,掌心原本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练剑时留下的,但如今没有了。
只剩下一片柔软。
掌心与指腹都紧贴着他。
谢似淮刚想反握回去,却听见前方有人在大声叫喊。
嗓音尖锐,是女子的声音。
楚含棠骑着的马好像受惊了一样地往前冲,覆在他手背的手也只得先收回去,握住缰绳。
她对骑马还是挺熟练的。
这一次,很快让它停了下来。
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忙,楚含棠望着前方,原来是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男子要独自离开,而女子死活不让他扔下自己走。
她看样子是想跟着他。
看起来似文弱的男子被生气的女子狠狠一把推倒在地,他拉住马的手也跟着一松,跌倒时脚无意识地抬起,踹了马一下。
马被踹得狠了,掉头就疯跑。
碰巧的是,男子就栽倒在楚含棠骑着的马前面。
马蹄因为突如其来的人高高扬起,又想重重地踏下去。
楚含棠拉住缰绳,让要踏下去的马蹄转了个方向,踩在男子的身侧,避免了让马踩到他。
推人的女子吓得愣在原地,并非有意如此的。
男子也吓了一跳,一抬眼便看见了马蹄,缓缓地往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少女。
她也正在垂眸看着他。
少女穿着红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却也不难看出真正的身形应该很纤瘦,不然穿这么多衣裳,一定会显得很是臃肿的。
男子的脸忽地微红。
他很不好意思道:“抱歉,惊扰了姑娘的马。”
楚含棠暂时没有回他,迅速地从自己的马上下来,只见披在她外面的红色大氅随风扬起又落下,抬手拉住了男子还在乱跑的马。
靴子在雪地上踏出几道印子。
那一匹马乱跑的方向正是谢似淮朝着她过来的方向。
虽说不可能会伤到他。
但楚含棠还是伸手拉住了。
万一呢。
她也拉住自己的马,回头看了看紧随其后而来的几人,目光先是落在谢似淮脸上,不在意地对男子道:“无碍,公子你没事便好。”
男子讷讷地望着楚含棠。
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会武功的,身手灵活,反应敏捷,他心想。
见他迟迟不起身,牵了两匹马的楚含棠有一些迟疑。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