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作打开回家路上买的罐装啤酒,盘坐在被子旁,灌下一大口,感觉头脑顿时一阵清醒。
他回想起刚才织田说的话。那的确是个非常有趣的着眼点,虽然站在相同的立场,勇作却从没那样想过。织田基于那个着眼点,提出了一名嫌疑人。西方和其他刑警似乎也很感兴趣。
但是,瓜生晃彦不可能和命案毫无关系。
勇作想,算了。
他不知已确认过几次内心的想法,最后还是决定继续按自己的方式调查。
勇作今天上午去了上原医院一趟,和上原伸一见面。主要是为了谈最近发生的事,而不是不久前两人谈过的年代久远的事。
勇作拜托他从红砖医院时代的资料中找出一份病历。若不能让外人看,勇作希望他至少能调查,那份病历是否还保存着。
上原伸一当时不安地问:“你想做什么呢?”他曾经出过几次纰漏,似乎害怕被追究责任。
“我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勇作坚定地说,“反而希望您别告诉任何人,我提出这种请求。”
上原伸一对勇作的请求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可是我没法马上去查。晚上之前应该可以查到。”
“好。那么,我晚上再和您联络。”说完,勇作就离开了医院。
他从警局回家的路上,在电话亭打电话到上原家,因为他等不及回到公寓。但上原回答,没有勇作说的那份病历。
“当时的资料保存得很完整,但就是没有找到那份病历。我这么说你不要见怪,但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呢?”
“记错……不,不可能。”
“是吗?可是,不管我怎么查,就是找不到那份病历表,甚至连那个人住院的记录都没有留下。”
勇作听到这句话,霎时无法做声。上原发出“喂喂”的声音时,他才回过神来。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呢?”上原再度不安地问。
“不,没那回事。如果真的没有,说不定是我记错了,我会重新调查一次。”勇作道完谢,便挂上了话筒。
他刚才哑口无言,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回答出乎意料,而是因为那正是他害怕的答案。
但现在断定,还言之过早。
勇作将啤酒灌下肚。一罐空了,再打开第二罐的拉环。
也可能是碰巧,说不定那是个错误的推论。
勇作的脑中逐渐建构起一套推论——前一阵在棉被中灵光乍现而得出的。虽然离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勇作越来越觉得那是个准确的想法。
不久,洗衣机停止了运转,勇作拿着空啤酒罐起身,这时电话铃响了。他用空着的右手拿起话筒。“喂,我是和仓。”
他想,大概是专案组打来的,但耳边却传来一个出乎意料
的声音。
“是我。”
“小美……”
勇作紧握话筒,旋即察觉到她打电话来的原因,身体忽然变得燥热。“找到了?”
“找到了,”她回答,“果然在他的房间里。他三天前在书柜的抽屉中做了机关,东西就藏在那里面。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你好像都不在家。”
“然后——”
勇作话说到一半,被她的。“可是”打断了,她说:“被他发现了。”
“瓜生?”
“他突然回家,结果档案夹被他抢走了。”美佐子沉声道。
勇作沉默了,他想象着当时紧张的情形。“你看过档案夹里面的内容了?”
“我没办法看,正要看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不过,我看到了标题。”
美佐子将“电脑式心动操作方式之研究”这个标题,拆成单字告诉勇作。勇作复诵了两次。
“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向你道歉。”
“什么?”
“你……你寄放在我这里的那本笔记,被他发现,然后抢走了。”
勇作的心头抽痛了一下。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晃彦知道了自己和美佐子的关系,然后又想,不知晃彦看到关于早苗事件的调查记录,将作何感想。
“对不起。”大概是因为勇作默不作声,美佐子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向他道歉。
“不,算了。”他说,“反正这件事情迟早要摊牌,也许现在正是时候。”
“他说要直接把笔记本还给你。”
“我会等他。"
“他刚才为了那件事情打电话给我。”
“他打电话给你?”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尴尬的沉默。他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将话筒抵在耳边等待她的回答。
“我在娘家。”美佐子说,“我决定暂时不回去了。我跟他之间,大概不行了。”
勇作说不出什么,只是紧闭双唇。他完全不清楚美佐子希望他说些什么。
“那么,”他总算开了口,“瓜生怎么说?”
“嗯,他问……那本笔记上头写的都是真的吗?”
“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不过我回答:应该是真的。”
“瓜生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可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勇作想,自己真是问了个怪问题,瓜生家的人应该最清楚那上头写的是真是假。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些。”美佐子说。
“谢谢你特地打电话告诉我。”勇作道谢,“对了,你打算告诉警方,瓜生手上握有那个档案夹吗?”
隔了几秒钟,他感觉美佐子吸了一口气。
“我不打算说。”她回答,“我尽可能不想用那种方式和他了断。不过,如果你认为我该告诉警方的话……”
“我不会那样要求你,”勇作接着说,“我打算自己和他了断。”
“嗯……”她好像在电话的另一头点头。
“那么,晚安。”
“晚安。”
勇作听到挂上电话的声音之后才放下话筒,心中五味杂陈。
换作不久之前,勇作心中应已燃起熊熊斗志,而且肯定会想,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夺得那本档案夹。
但刚才他首先想到的,却是美佐子是否看过了里面的内容。
她回答没看到,所言似乎不假。
真险!
勇作一把捏扁了左手中的铝罐。
3
又过了两天。
刑警们恨据此前决定的调查方针,持续展开行动。随着调查顺利地进展,原本认为离谱的念头,渐渐变成了不客动摇的事实。
当然,勇作也加入了调查的行列。然而,他被分配到的工作却远离了调查行动的核心,而只是对大局几乎没有影响地打听消息。必定是织田故意这么安排的,但这正合勇作的意。因为他只要适度地完成打听消息的工作,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于自己的调查。这么一来,勇作感觉自己已经逼近事情的真相。
今天是对近来的调查进行总结的一天。
那家公司将一栋像旧仓库的建筑物当作办公大楼。拉开写着“三井电气工程”的玻璃门,里面是一间十一二叠大的办公室。一名中年男子、一名年轻男子和一名看似高中生的女子坐在三张并在一起的办公桌前。一看到勇作,坐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
“有什么事?”
“请问江岛先生在吗?”勇作边问边环顾室内。
“江岛外出了。你是……”
中年男子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勇作。勇作一亮出证件,他马上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其他两人也屏息以待。
“倒不是江岛先生做了什么坏事。”勇作刻意显出和善的表情,“我只是有点事情想请教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我看看,”那人看向墙壁上的一块小黑板,“我想应该快了。如果不介意这里乱,你可以稍等。”
“那我就不客气了。"
勇作打开身旁一把折叠式铁椅坐下,那人则回到自己的位子。
勇作再度环顾室内。靠墙的边上有铁角架组成的柜子,杂乱无章地放着瓦楞纸箱、电线和测量器。后头有一扇门,里面大概是仓库。
“请问,”中年男子向勇作搭话,“你在调查什么案件吗?该不会是须贝先生那起命案?”
“就是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