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池本的男人不久就出现了。他身材短小肥胖,但感觉身手很矫捷。

“这件事情,须贝社长要我不能说。”勇作一发问,池本马上弓身说道。

“我们会保密的。”织田悄声说。

H那就万事拜托了。反正最重要的社长也去世了。”

池本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张白纸,将人名写在上面。织田看着白纸,朗声念了出来。

“梓大学人类科学院相马教授、修学大学医学院前田教授、北要大学工学院末永教授,这三位吗?”

“是的。社长要我负责联系,让他和这三位教授见面。很奇怪的组合吧?工学院倒还能理解,其他的就……”

“这几位教授从事的是哪方面的研究?”

听到勇作这么一问,池本偏着头思索。“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听说这位相马教授教的是心理学。”

“心理学……”

之前修学大学的警卫说,前田教授教神经心理学。

勇作觉得脑中的拼图又拼上了一片。

3

两人离开UR电产,回到专案组时,只有西方一个人在打电话。

等他说完,两人并排坐到他的办公桌前,由织田报告在U R电产调查到的结果。西方的表情有些阴郁。

“老实说,我觉得很莫名其妙。”西方用食指笃笃地敲着桌面,“假设须贝正清考虑投入某种新事业领域,难道他是为此才想得到收藏在瓜生家保险箱里的资料吗?企业的事我是不太懂,但那种几百年前的资料派得上什么用场?”

“嗯……我也不清楚。”织田缩了缩脖子。

西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前几天你们去过须贝家,我想再调查一次须贝正清从瓜生家拿走的资料,刚才又让他们去了一趟。现在还没有回复,看来是没找到。”

“我想须贝一定是将东西带回了社长室,所以今天曾和中里专任董事交涉,希望他让我们查看社长室,但他说那里是机密重地,拒绝了。不过,他们表示会代为调查。”

听到织田的报告,西方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笑意。“就算东西真在社长室,UR电产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看。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们或许会说:‘资料是找到了,不过我们不想公之于世。”

“没错。那些资料的内容目前和命案并没关联,所以我们也无法强迫他们。”

西方似乎有几分放弃了。

“以前我也提过,”勇作向前跨出一步,“须贝遇害当天,瓜生晃彦去过须贝家。有没有可能是他当时发现了那个档案夹,前去取回?”

西方盯着空中的某一点,又将目光转到勇作身上。

“瓜生晃彦知道须贝偷走了资料?或者是当他去须贝家时,正好发现了那份资料?”

“我不知道是哪种情形。”勇作虽这么说,但他相信应该是前者。

“嗯。”西方缩起下巴,“其实,我今天一早派人去问过晃彦先生。他说完全不知道须贝拿走的资料是什么,他好像很久没打开过保险箱了。”

“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他说那是个古董保险箱,平常也不使用。就算我们不相信他的说辞,也没有证据拆穿他。”

“我想搜查他家。”

织田咋舌道:“胡说八道!你凭什么一口咬定东西在瓜生晃彦家里?”

“再说,”西方也开口,“这和找凶器不同。就算找到那份资料,也未必就会对调查有帮助。”

“这我很清楚,问题是……”勇作其实想说“你们在兜圈子时,真正的凶手早就逃逸无踪了”,但他隐忍了下来。

“对了,弘昌那边后来进展如何?”织田问。

“还在苦战中。”西方话说到一半,脸色暗了下来,“弘昌并不打算改变口供。今天早上我们又找来园子问了一遍,她也是一样。”

“这两个孩子还挺倔犟的。”

“专案组的人压倒性地认为,园子说的应该是实话。”

“只有弘昌一个人在说谎?”

“以目前的情形看是这样,不过根据最近接获的消息,他说的也不见得全是假话。”

西方拈起桌上的报告,递给织田。原本坐在会议桌一角的勇作也走到他们身边。

“凶手如何处理十字弓是一个问题。假设弘昌是凶手,他实际作案时没有使用十字弓,园子将弓藏在瓜生家的某个地方,丢弃十字弓的时间应为当天半夜。这是因为我们在命案发生后和次日一早派了大批警力前往瓜生家,他们应该没有机会丢弃十字弓。”

“嗯……不过,如果他们就是在半夜丢弃了十字弓,会有什么问题?”织田一脸诧异地问道。

“说不上有什么问题,不过……据说那天夜里,附近派出所的巡警巡逻得相当频繁。虽然不是有人一直在监视,但他们认为,如果有车从瓜生家大门出去再回来,他们不可能全未察觉。”

“我觉得这种说法合情合理。”勇作加重语气。若不先推翻弘昌是凶手的说法,这件案子根本就不用往下办了。

“关于箭插入的情况,鉴识的结果如何?”织田问。

“两者差距不大,但结果是否定的。”西方说,“首先是插入的深度。鉴识人员认为要用手将箭插入死者的身体并不容易,当然,要用手插到那种深度并非不可能。不过,伤口四周的皮肤好像因箭的力道而微微翻起。”

“翻起……是什么意思?”

“箭会像电钻一样,旋转着射进身体。”西方将自己的手臂比作箭,转动手腕向前探出,“据说这是以十字弓击出的箭的特征。为提升命中率,箭会旋转着飞行。箭的尾端装了三根羽毛,就是为了做到这点。”

“那么,箭是以十字弓发射的……”

“鉴识人员似乎这么认为。”西方将文件往桌上一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勇作内心窃喜,自己想的果然没错,看来杀害须贝的并不是弘昌。

这时,织田迸一步发问:“假设箭是以十字弓射出,鉴识人员对于发射的角度和距离有没有提到什么?”

勇作心中一凛。织田明明认定弘昌是凶手之一,此时说话的口吻却像是在支持鉴识人员的见解。

“没有,他们对此还不清楚。这有问题吗?”

织田缓缓抱起胳膊,将视线移向窗外,说:“不,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4

雨从一早就开始下,滴滴答答地一直持续到傍晚。或许是这个原因,音响的调频广播一整天都信号不良。美佐子趁喜爱的古典乐节目中断时将广播切换至CD。她最近都将莫扎特的CD放在音响中,心情不好时就聆听。

美佐子停止编织,看了一眼日历。弘昌被拘留已有三天,她完全不知道警方的调查进展得如何。晃彦好像经常和律师见面,但美佐子并不指望他会在有结果之前告诉自己什么。因此,她总是从亚耶子那里得知相关消息,但亚耶子从昨天开始卧床不起。园子也整天关在房里,不肯出门,因为只要离开家门一步,就有警察尾随。

此外,这两天也不见女佣澄江的身影。或许她是提不起劲,连外出都嫌麻烦。美佐子也是同样的状态。

近期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呢?还是案情会这样永远陷入胶着?

美佐子总觉得,这个家或许会就这么分崩离析。

她做了个深呼吸,想甩开不祥的预感,玄关的门铃忽然响起。美佐子用一种连自己也觉得笨重的动作缓缓起身,拿起对讲机的话筒。

“我是岛津警局的和仓。”

耳边传来令人怀念的声音。虽然才三天没听见,却令她分外想念。

“我马上开门。”美佐子以一种和刚才迥异的明快身手打开大门。勇作和平常一样身穿墨绿色衬衫,脸色有些僵硬地站在门前。

“你一个人?”美佐子看着他的四周。

“是啊。你呢?”

“我也是。”

美佐子和之前一样带他到客厅,窗帘早已拉上。

美佐子泡完茶,勇作问:“莫扎特?”

“你很清楚啊。”

“当然清楚。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记得。”

勇作边说边关掉音响。突然间四周变得寂静无声,美佐子将热水注入茶壶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更响亮了。

“我马上就得走,”勇作说,“希望你听我说几句话。”

“好。”美佐子一面回答,一面将茶杯放到他面前,然后抱着托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勇作喝了一口茶,说:“我在找须贝正清从这里的保险箱中拿走的资料,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件事,我听别的刑警先生说过了。”

“我认为那些资料在瓜生手上。”

“在我先生手上?”

勇作点头,然后像取暖似的用双手握住茶杯。“须贝遇害后,瓜生去过须贝家,我认为他有充分的机会夺回资料。而且他去须贝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美佐子盯着勇作直瞧,稍微犹豫了一下,应道:“说不定就是那样。”

“说不定?”

“他好像知道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失窃了。”

美佐子坦白告诉勇作,须贝来这里的那晚,晃彦带着一种锐利到令人心惊的眼神问:“今天有谁来过?”,

“一定没错。”听她说完,勇作道,“瓜生当时就知道资料被须贝正清抢走了。那是不能被他抢走的东西,所以瓜生为了夺回资料——”

美佐子很清楚他硬生生吞回肚里的话。勇作想说的应该是“杀了须贝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