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准确。”勇作说。

“嗯。我想老师应该是在十二点左右打电话来。他当时问我,大概几分钟能送到。我回答大概十二点二十分到二十五分,他说他会在研究室,如果不在,就把东西放在门口。我边看手表边跑,到的时候应该是十二点二十分左右。”

勇作想,这要求真奇怪。他试探着问:“瓜生老师经常那么要求吗?”

店员歪着头道:“这个嘛,好像很少这么要求。”

“他是不是急着想吃饭?”

“我想应该是不急。如果急的话,他应该会订A套餐。”

“A套餐?”

“套餐分AB两种。他问我套餐几分钟能做好,我说A套餐的话,十分钟左右应该会好。B套餐是蒲烧,要稍微花一点时间。老师却说他要B套餐。”

“唔……”勇作点点头,心里却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感觉。

“那么,当时瓜生老师在研究室里?”织田问。

“是的,所以我直接把套餐交给了他。”

“你几点去拿餐具回来?”

“我想想,应该是两点左右吧。”店员回答。

向店员道谢、走出味福后,勇作说:“这称不上不在场证明。从这里到真仙寺的墓地,开车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从须贝正清去慢跑的时间算起,到达墓地应该是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这样就勉强赶得上了。”

“从数字来看没错,但实际上不可能办到。须贝正清可能比平常更早到达命案现场,凶手最晚得在十二点半到现场埋伏。”织田低声说。

这是再正确不过的意见。然而,刚才那个店员所言却令勇作耿耿于怀。瓜生晃彦确认过套餐送到的时间,还要求店员在没人接收的情况下将套餐放在门口。

勇作想,假设案子是他作的,他之所以确认时间,难道不是要让人以为他十二点二十分在研究室里吗?但如果外卖比约定的时间晚送达,他就只好在接收之前出门。他会不会是想到这一点,才要求店员,如果他不在就将套餐放在门口呢?但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制造更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就在勇作疑惑不解时,脑海里响起了店员的话语——“B套餐是蒲烧,要稍微花一点时间。”

蒲烧?

勇作停下脚步。

织田又走了两三步,也停下来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勇作摇摇头,仰望高大的织田,说,“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先回警局?我想起有件事情要办。”

织田闻言,将不悦明白地写在脸上。“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想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跟这起命案无关。”

“哦?”织田像在嚼口香糖般怪异地蠕动嘴巴,然后用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珠俯视勇作,“无关就好,拜托你可别弄到太晚!”

“我知道。”

勇作确定织田消失踪影后,站到马路旁望着车流。一辆黄色的出租车迎面而来,他看清是空车,举手拦下,马上告诉司机去处。

司机将“空车”的牌子换成“载客”。“U R电产的社长家应该是在那一带吧?”

“嗯,前社长的家在那里。”

“到那栋大宅院附近就可以?”

“对。”勇作回答。

3

美佐子从早上回到别馆后就在听音乐、做编织。晃彦要她尽量别外出,而且,一看到陌生的警察肆无忌惮地四处走动,她连到阳台上晾衣服的欲望都没了。

但她也不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而是频频从窗户偷看。除了早上到家里来的那两个警察,后来好像又来了两三个,一直没有换人。

美佐子确认过这一点,轻轻呼了一口气,打算继续做编织。

她其实是在找和仓勇作。一想到他等会儿可能会来,她的心就不听控制地往主屋飞去。然而,至今未见他的身影,想必每个警察都有所负责的岗位,今天不会改变了。

美佐子回想起昨天重逢的情景。从勇作身上穿的白衬衫领口,一眼就看得出已有两天没洗,他的无名指上也没戴白金戒指,大概还是单身。

美佐子轻抚脸颊,她认为自己的肌肤还算有弹性,但和十多岁的少女时代终究不可同日而语。在他眼中,自己是个怎样的女人呢?他会从我身上觉出一丝女性的魅力吗?她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在他眼中,自己已是别人的妻子,不过是与一桩命案有关的人罢了。

可是,如果能和他好好聊一次天,该有多好。说不定就能像当年一样,沉醉在如梦似幻的气氛当中……美佐子想,自己好几年没尝到那种滋味了。

她出神地想着这些事情时,玄关的门铃响起,吓了她一跳。当时她正打算歇歇手,收听从一点开始播放的古典音乐。说不定是他来了!她急忙接起对讲机的话筒。

“是我。”传来的却是园子的声音。

“哎呀,你怎么来了?”美佐子打开大门,招呼小姑子入内。

“待在家里也没事做,所以来找你玩。”园子回答。她今天向学校请了假,这种时候,亚耶子大概也不想勉强她去上学。“现在来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进来吧。我去泡茶。”美佐子带园子到客厅,泡了红茶。从客厅可以清楚地看见主屋,透过蕾丝窗帘能看到身穿西装的男子在院子里徘徊。美佐子紧紧拉上厚重的窗帘。

“他们调查得还真久。”

“他们好像要重现每个人的行动。”园子看着饼干盒说道。

“重现?”

“嗯。好像在查昨天到家里的人去过的地方有没有可疑之处,他们好像已确定凶手就在亲戚当中。”

“没办法,因为凶手用了那把十字弓。”

“谁叫爸爸留下那种怪东西。”园子撅着嘴吹着红茶,小口啜饮着,“对了,我刚才听说箭好像共有三支,在那个木柜最下层又找到了一支。”

“哦。”美佐子点头,心想,园子说的是那支箭。

“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我前天晚上碰巧看到,不过忘了告诉警察。”

“啊。”园子将嘴唇抵在茶杯上,露出略有深意的眼神,“警方也问了你什么吗?”

“嗯,一些关于不在场证明的事。”

“不在场证明……”

美佐子想起了西方警部今早提的问题。在玄关发现白色花瓣后,他问:“从昨晚到今早这段时间,府上有访客吗?”他听到亚耶子回答“没有”,故意停顿一拍,又问:“只有府上的人在,是吗?”

那片白色花瓣意味着什么呢?

美佐子陷入沉思。

园子说:“弘昌哥也被警方问了不在场证明的事。”

“弘昌也被问了?”弘昌今天也没有去学校。

“真不走运,他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他从十二点到一点的午休时间,一直都是自己待着。”

“真的吗?结果怎样?”

“嗯,好像被警方哕里哕唆地问了一大堆。不过我认为,弘昌哥也有间接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叫间接的?”

“从弘昌哥念的大学到真仙寺,就算再快也要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即使他十二点离开大学,也要十二点三十分才能抵达。这样想,他好像来得及作案,但这么一来,他就没有时间回家拿十字弓了。因为在真仙寺和家之间一来一往,也要花个三四十分钟。”

“嗅,不错。”美佐子同意园子的说法。命案当天早上,弘昌出门后,十字弓还在家里,如果他是凶手,就必须要有时间回来拿。

“那么,警方基本不会怀疑他了吧?”

“嗯,我想不会。”园子斩钉截铁地说,然后低下头,“不过,被人那样怀疑一定很不舒服。”

美佐子应和了一声。

“美佐子,”园子抬起头说,“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像是有人进入爸爸的书房……”

“我没看见呀。”美佐子立即予以否认。她没撒谎,却一直对脑中某个画面无法释怀,就是那个从厨房后门出去、像是晃彦的背影。但是,又不能将这种事情说出口。

“这样啊。可是……”园子说,“有人偷走了十字弓,应该没错吧?”

“似乎是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园子起身看了一眼时钟,快两点了。刑警们似乎总算收队了,大宅里平静了下来。

园子离去之后没多久,电话铃声响起。电话放在客厅里。美佐子当时正准备继续编织,有点不耐烦地伸手拿起话筒。

“您好,这里是瓜生家。”

隔了一次呼吸的时间,话筒里才传来声音。

“喂,你是……美佐子吗?”

一刹那,美佐子感觉胸口抽痛了一下。

“嗯,我是。”她试图平静地回答,却藏不住心中的激动。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对方平静地说:“是我,和仓……和仓勇作。”

“E恩。”美佐子心跳加速,似乎不能很快就平静下来。

“你现在……一个人吗?”

“嗯……”

“我在你家附近,等会儿想过去一趟,不知方不方便?”不知道是否刻意而为,勇作的语调非常公事化。

“嗯,可以。”

“那么,请你在后院等我。我希望尽量不让别人看见,所以想从后门进去。到时我会叫你,在那之前,请你和平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