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听尊便。”

  “那我就收下吧。”他将漫画塞进包里,“我们该走了。”

  电车快要进站了。

  “耽搁了你们,不好意思。如果以后再来的话……”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不说了,多保重。”

  拓实没有回答,转向时生说了声“走了”,就扔下不知还在犹豫什么的时生,过了检票口。

  “拓实先生。”背后传来东条淳子的声音。

  拓实停下脚步,转过头。淳子像在调整呼吸,胸脯上下起伏着说道:“母亲在稍好一些的时候曾对我说过,这个病是报应,应得的报应。”

  拓实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凝结成块,他将其咽了下去,紧抿着嘴唇对淳子鞠了一躬,又迈开脚步。

  

  

  19

  

  从名古屋再往前,就不坐新干线,而是乘坐近铁特快了。那要便宜得多,也仅需约一小时,与新干线差不了多少。拓实还知道,车内的舒适程度也毫不逊色。

  时生专心地看着东条淳子给的那本手绘漫画,不时说上一句“这幅画真棒,拓实你也看看”,摊开画页给他看。拓实挥挥手,不加理会。他对自己说,要把须美子的事快些忘掉。

  从时生的随口介绍中得知,《空中教室》是一本异想天开的科幻漫画,描述一所学校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建在宇宙人的遗迹上,一部分竟脱离了重力的作用浮上来天空,并周游世界。拓实顿时联想起《突然出现的葫芦岛》,一部小时候看过的NHK的木偶剧。

  近铁特快的重点是难波站。不知何时,电车钻到了地下。除了检票口,走上一长段台阶,可还是在热闹的地下街道中。

  “这是什么地方?根本辨不清方向。”拓实环视四周。

  “你知道千鹤在哪儿吗?”

  “这不正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

  “怎么查?”

  “你跟着我就行了。”

  在这个叫“虹都”的地下商业街的入口附近,有一排公用电话。拓实走近空着的一部,随手拿过附带的电话簿,翻到饮食店页面。

  “要找一家叫‘BOMBA’的店,听说千鹤的死党在那儿打工。千鹤要是来大阪,估计会去找她。”

  “BOMBA?”

  “东京轰炸机(TOKYO BOMBERS)的BOMBA。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看过‘溜冰打斗’[注:当时的一个综艺节目,“东京轰炸机”为“溜冰打斗”游戏的队名]吧?还有‘纽约狂徒’什么的。”

  时生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摇了摇头。拓实哼了一声,眼睛又转向电话簿。

  幸好叫BOMBA的酒吧只有一家。拓实想记下电话号码和地址,却发觉自己没带纸笔,便毫不犹豫地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哇,别乱来,别人还怎么查啊?”

  “还有谁会需要这一页?别管那么多了,还是帮我看看这地名怎么念,怪长的。”

  “不就是宗右卫门町么?”

  “宗右卫门町?哼,在哪儿?”

  “买张地图吧。”

  他们在虹都的小书店里买了张大阪地图,进了隔壁的乌冬面店。店里充满鲣鱼汤的香味。看见有炸豆腐乌冬面加两个饭团售价四百五十元的套餐,两人就都点了这个。

  “宗右卫门町不就在附近吗?走过去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拓实将地图铺在桌上,边嚼乌冬面边说。这面名不虚传,汤的颜色很浅,味道却一点也不淡,只是炸豆腐的味道让他觉得不过瘾。

  “你知道千鹤朋友的名字吗?”时生问道。

  “应该是叫竹子。”

  “竹子?真名?”

  “应该是,这要是艺名也太土了。”

  “那个酒吧是什么样的?如果是特别高档的会所之类的怎么办?我们真身行头去,还不得被轰出去啊。”

  时生穿着牛仔裤、T恤和短风衣,拓实则是皱巴巴的长裤加廉价夹克。

  “噢……这倒没考虑到。不过,千鹤的死党打工的地方,估计也就是紫罗兰那种档次。”

  “那里虽在东京,也只是锦系町,这里可是大阪的繁华区域啊。”

  “到时再说吧,那也只好去旧衣店买套西装什么的。”

  他在心里还加了一句——如果这个地方有旧衣店的话。在浅草有好几家呢。想到这里,他发现今天早晨才离开东京,现在竟然已开始怀念了。

  也不知时生对什么感兴趣,他翻开地图的另一页,突然叫了一声:“啊,就是这里。”他停下手中的筷子。

  “发现什么了?”

  “刚才的漫画再给我看一下。”

  “怎么了?等会儿再看。”

  “现在就看,我自己拿吧。”时生径自打开了拓实的手提包。

  拓实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大口吃着饭团。他不知道那本漫画有什么意思,但已决定,即便为了赌气,也不会对它有兴趣,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扔掉。

  “还真是这样。拓实,你看这儿。”

  “烦不烦啊!随它去吧。”

  “不是,这肯定和你有关系。”说着,时生翻开漫画给他看。

  “什么呀?真麻烦。”

  “看这儿,写着地址呢。”

  时生指着的那一页上画着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路边拣石子。然而,时生指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电线杆,地名牌上写着“生野区高江”等字样。

  “估计作者的家在这附近,而生野区就在这一带。”时生指着地图上的某一部分。确实,那些写着生野区。

  “嗯,那又怎样?”

  “东条须美子要将这本漫画交给你,肯定是有什么用意,似乎和你的身世有关。”

  “我的身世就是被那个丑女人扔掉,被东京的宫本夫妇拾了去。仅此而已。”

  时生一听就翻起眼珠看着拓实,严重有一种平实没有的真挚的光芒。

  “你也注意到了,却故意避开。”

  “莫名其妙。我避开什么了?”

  时生合上了漫画。“东条须美子要把这个交给你,是含有某种信息的,而她要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

  “什么?”

  “你明知故问。”时生摇摇头,“你父亲呗。这是要告诉你,你父亲是谁。”他指了指漫画的封面,“爪冢梦作男。画这本漫画的人就是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