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我们知道的,就跟新闻报导差不多。”

穰治推测,一定是医院严防她们把消息泄露给媒体,也有可能是警方的指示,但医院肯定是怕传闻失控。

“可是患者呢?他们不知道详细情况,压力不会很大吗?”

“这最麻烦了。”望一边撕开三明治上的包装纸一边皱眉。“他们会跑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我们也不清楚,就骂我们不负责任。警察和事务局的人都没想过我们的立场。遇到这种事,患者当然会想知道详情啊!人家明明为了治病才住院,要是遇到什么炸弹事件,真的很倒霉。就是不跟人家好好说清楚,人家才会吓得跑掉。”

“跑掉?”穰治扬起眉毛。“怎么说?”

“从昨晚就一直有人说想出院,有的想转院。之前就跟患者讲过,想出院或转院可以提出来,那时候几乎没人有反应。可是昨天那场骚动,应该说是发烟筒事件吧,患者开始觉得这不是恶作剧,连病情不好的病人都想出院。”

“这样的人很多吗?”

“对呀。一开始还好,可是昨天有几个人说要走之后,每个人都急着离开了。因为这样,医院就说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办理出院或转院。结果换我们累坏了,医师们忙着写病历,做最后一次检查,我们也有很多手续要办。我跟朋友说,既然这样,干脆把患者全部都转到别家医院好了。”

穰治内心窃笑,暗想等她回来果然没有白等。“真是辛苦你了,你们还剩下多少患者啊?”

望啃着三明治,倾头思考。“走了不少人,剩下的都是没办法走动的,不然就是加护病房的重症病人。正确人数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人留下来啊——穰治暗自叹气。但是,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并不指望患者会走得一干二净。

他心里盘算,不能再示威了。那个发烟筒机关已经是极限,接下来就要玩真的了。

“对了,”他若无其事地问,“岛原总一郎呢?”

“啊,那个唯我独尊的太上皇还在。”

望的这句话,比任何名言都让穰治感动。“他不出院啊?”

“他就要动手术了啊,就在这个星期五,再怎么样也要撑下去吧。我看他打算等手术完成后就走人。”

“他不想转到其他医院动手术吗?”

“不想吧。他就是看好我们医生的技术,才特地来这里动手术的。”

“也不延期?”

“我想不会再延了,因为之前延过一次了。他好像有什么事情不能再拖的样子。”

一定是汽车展,穰治想。有马汽车把公司的运势全都寄托在这次展览,岛原不可能不露面。

“就算把手术往后延,案件要是没解决也没意义啊,所以不如赶快解决吧。”望吃三明治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穰治感到不解。“你真的很喜欢听名人的八卦耶,这么想知道啊?”

“没有啊,纯八卦而已,我不会跟别人讲的,你放心吧。”

“拜托千万别说哦。”

“安啦,我该走了。”穰治起身。“能见面真是太好了。”

“下次什么时候可以约会?”

“我再跟你联络,不会太久的。”

离开房间后,他右手握拳。一切都在预期之中……

24

敲了门,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应:“请进。”

七尾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衣背影,对方缓缓地将椅子转过来。

“我是西园。”对方说道。

这位是心脏血管外科教授。七尾推测他的年龄应该接近六十,但也可能是因为顶上烦恼丝残量颇丰,所以显得年轻。

“我是警视厅的七尾。对不起,百忙中前来打扰。”

他低头行礼,西园笑着摆手。“你是在帮忙,我们提供协助是应该的。”

“不敢当。”

“请坐。”

在西园的招呼下,七尾在空椅上坐下,照例环视室内。西园面对的书桌前方,并列着几张X光片。

“我在电话里也提过,本科关于患者死亡或遗留重度后遗症的病例,都向事务局报告过了,至少过去五年的资料应该都没有短少。”

“是的。我们目前针对这些病例正在调查,也拜访过投诉治疗内容的人了。”

西园露出不甚愉快的表情。“我实在不认为有患者或家属会做出这种事,至少与本科有关的人不会这么做。每当遇到令人遗憾的结果,我们都会特别详细说明,也不曾因此闹上法庭。”

“这一点我知道,所以,今天可否请您稍微换个角度来想?”

“换个角度……你的意思是?”

“您也知道,这次的恐吓犯再三提到帝都大学医院的医疗疏失,然而却完全没有提及医疗疏失的内容。因此,有部分意见认为犯人或许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是吗?你是指……”

“例如,损害医院的权威与信用。”七尾紧接着说,“关于这一点,应该不需要说明吧。听说经过这场骚动,已经有大批患者离开医院。而调查过贵院过往的周刊等报章媒体,则拿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过失大作文章。”

“的确听说传出一些不好的风评。”

“所以,我们才会怀疑犯人是否打从一开始便是以此为目的。关于这方面,不知您是否有印象?”

西园露出苦笑,想了想。“我倒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因为我们医院风评不佳而得到好处。”

“即使没有好处,也能泄恨吧。请不要局限于医疗疏失,您知道过去有什么人对贵院怀恨在心吗?”

“好偏激的想法啊。”

“没办法,因为发生了偏激的事件。”

西园的笑容消失,嘴唇紧闭,眉宇间出现皱纹,而且越皱越深。

事实上,七尾的上司本间仍然认为犯人是医疗疏失受害者的可能性最高,而且本间对于事件后续发展的推论与七尾完全不同。

“犯人真的以炸弹攻击医院的可能性很低。犯人的目的应该是钱,迟早会对医院提出交易的。”这是本间的想法。犯人之所以没有写明医疗疏失的内容,则推论为犯人害怕因此留下供警方查缉的线索。

七尾不是不了解本间的想法。威胁企业或组织的人,绝大多数最后都会勒索金钱,没有任何根据可以将这次视为例外。

然而,依照犯人的恐吓方式,七尾实在不认为是以金钱为目的。为了让第三者发现恐吓信,犯人显然煞费苦心。若只是为了金钱,通常会认为私下与医院交涉的成功率较高。

西园仍在沉思。七尾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是想不出符合的案例,还是已经想到了却不愿开口。

正当他注视着沉思中的西园,突然有一种奇妙的似曾相识,大脑内一个全然无关的部位受到了刺激。

西园——他曾经看过这个姓氏,在哪里看到的?

“我想,”西园平静地开口,“如果对医院怀恨在心,应该还是治疗不顺利的患者、家属或是关系密切的人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来。”

“例如,医院的相关人员中,有没有这样的人?”

七尾的问题让西园睁大了眼。“你是说,犯人是医院内部的人?”

“无法判断现在是否还在医院里服务,但我想,过去曾在这家医院工作,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辞职的例子也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