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水重要还是命重要?”冯凯笑着说。

  “节约用水,人人有责。”卢俊亮打趣道。

  “申请抓人吧!”冯凯说,“等拘留证批下来,殷俊你带着派出所的同志去抓,我和小卢留下来搜他家。”

  毛宇凡是被四名民警一起按住的。

  在民警破门进入他家的时候,他负隅顽抗,一边高呼着有强盗,一边和民警发生了扭打。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就被民警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冯凯和卢俊亮推着自行车,很冷静地看着毛宇凡被押上了警车,然后停好自行车,戴好手套、穿上鞋套,进了他的家。

  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就把冯凯看愣了。这个家,太干净了。

  虽说是修车铺,但这个铺子一点也不像冯凯脑海中那种到处是黑灰和油污的样子。相反,铺子里所有的摆设都非常整齐。

  铺子里没有整辆的自行车,只有零件。墙边有一个类似书架的柜子,每一格里,都放着同类的自行车零件。也就是说,毛宇凡把所有自行车零件都分门别类,放得井井有条。

  “我去,这人有强迫症吧?”冯凯一边“参观”修车铺,一边说道。

  “你还知道强迫症呢?”卢俊亮笑着说,“这里没啥好看的,没有水源,不可能是分尸地点。我去他院子里的卫生间看看。”

  冯凯点点头,用手擦了一下柜子边,再看看手套,发现一点灰尘都没有。冯凯心想,这么细心的犯罪嫌疑人,怕是很难从家里找出没有被冲洗干净的血迹了。

  冯凯一边想着,一边向铺子后面的小院走去。

  修车铺的柜台后面就是毛宇凡的小院了。院子不大,地面是用小石子铺垫的,院子的一侧是卫生间,另一侧是间卧室。院子的中央,种着一棵桂花树。

  卧室里同样很干净,除了床和衣橱,没有什么摆设。卫生间和卧室差不多大小,内有一个淋浴头和一个蹲便器。其余的空间里放着一个洗澡用的大澡盆,旁边还有个立式衣架,晾晒着几件衣服。

  “这个空间,分尸足够了。”卢俊亮见冯凯站在门边打量,于是说道。他一边说,一边用滤纸擦了擦整洁、干净的地板砖的缝隙,然后按规定进行联苯胺实验。

  “你说,他会不会把死者的手和小腿剁碎后扔下水道了?”冯凯看了看蹲便器里那个黑黑的大洞,说。

  “不会。”卢俊亮说,“第一,小腿里的胫骨,是人体最硬的骨骼之一,可没那么容易剁碎。第二,这蹲便器连着镇子上的化粪池,如果想找,也是能找到的。犯罪分子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冯凯点点头,又转身去看小院子。

  卢俊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哎,联苯胺是弱阳性,说明有血,但不多,他冲得真是很干净。就是不知道我这样擦蹭一点检材回去,能不能做出血型来。”

  “就算做出了血型,也只能排除不能认定啊,定不了他的罪。”冯凯说,“你啊,总局限于法医思维,你要记得,你现在可是技术大队的负责人,考虑问题得从多个专业的角度考虑。比如,痕检专业知识,在这个案子上能不能发挥什么作用?”

  听冯凯这么一说,卢俊亮就像是弹射起来一样,几步就蹿到了前面的修车铺里。

  “你吓我一跳,一惊一乍的。”冯凯说。

  “我刚才就觉得这个有问题。”卢俊亮从修车铺柜台下面拿出了一卷铁丝,说,“但是脑子没通,硬是没想到。”

  冯凯一边听卢俊亮往下说,一边用脚蹭了蹭桂花树树根边的围树砖。

  卢俊亮举着铁丝,兴奋地道:“现在看来,这根铁丝的色泽、粗细,和穿尸块的那根是一模一样啊!希望这家伙抛尸之后没再用过这卷铁丝,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用穿尸块的铁丝和这卷铁丝进行整体分离实验,断端一对上,就是铁证了!”

  “好办法!痕检的办法!”冯凯想起当年顾红星就是用这个整体分离的办法,才找到了那条差点勒死他的绳子。他用力蹬了一脚围树砖,欣慰地说:“你啊,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技术大队长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卢俊亮一只手拎着铁丝,另一只手拎着装有滤纸的物证袋,迫不及待地说道。

  “别着急啊。你看,这些围树砖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露在土外面,这样给树浇水的时候,就不会弄脏周围的地面,对吧。”冯凯指着刚刚自己踹过的地方,问,“但为什么这么多围树砖,只有这两块是松动的,其他的却都很牢固?”

  “牢固,是因为埋的时间长。松动……难道是因为最近起开过?”卢俊亮眼睛一亮。

  “之前我们发现的所有尸块都是被抛弃的,所以我们形成了思维定势,觉得死者没被找到的一双手掌和小腿也应该是被抛弃的。”冯凯说,“但如果凶手反其道而行之,不抛反埋呢?”

  卢俊亮的眼神从冯凯的脸上,转到了那一圈围树砖上,已经跃跃欲试了。

  “一起验证下?”冯凯左看右看,见院墙边放着几把工具,从里面挑了一把铁锹出来。卢俊亮也放下物证,走到院墙边,找了一把锄头。

  两个人用一锹一锄,很快把围树砖给扒拉了出来,然后对树根边的土壤进行了挖掘。越往下挖,冯凯越是信心百倍,因为虽然树根边的土被踩得很实,但是越往下,土就越松。很显然,这个区域的土壤曾经被人挖掘过。

  大概挖到80厘米深的时候,冯凯的锹尖碰见了软物。

  “快快快,拍照。”冯凯让卢俊亮先拍照固定,然后用戴手套的双手把浮土一点点捧出来。

  慢慢地,土壤的下方出现了一个透明塑料袋。

  和池塘抛尸现场发现的塑料袋一模一样。

  “凯哥!又被你猜中了!你太牛了!”卢俊亮跳了起来,说,“他真的把手掌和有文身的小腿埋了!”

  冯凯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从土壤里拽出了那个袋口打了死结的透明塑料袋。袋子上没有血迹,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手掌和小腿。小腿的皮肤上,甚至还有烧灼的痕迹。

  “拍照了没?”冯凯举着塑料袋问。

  “拍了,拍了,证据确凿。”卢俊亮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这样,我们先去区殡仪馆,你把尸体拼一下,确保是同一个人的。”冯凯说,“然后咱们再回局里,一举拿下口供。”

  3

  回到区公安分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此时冯凯和卢俊亮已经胜券在握。

  他们刚刚走到分局一楼,就看见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殷俊。冯凯上前问道:“你们顾局长呢?”

  “他几天没睡觉了,我们强行要求他去休息了。”殷俊一脸疲惫。

  “你也应该强制休息。”冯凯笑盈盈地对殷俊说,“审讯怎么样?”

  “和冯大你猜测的一样,他拒不交代。而且这个人很狡猾,几个回合下来,他心里就大概知道我们有什么牌了。”殷俊说,“他说自己坐火车是去散心,去厕所一个人抽闷烟。”

  “绿皮车的车厢间不就是吸烟室吗?”

  “他说躲在没人的地方抽烟舒服,所以换了好几个厕所,趴在窗户上抽烟。”殷俊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抽烟还是闻臭?”卢俊亮说。

  “那用水量呢?”冯凯问。

  “说是他最近在家里大扫除,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所以用水也就多了。”

  “他明明是平时就有强迫症。”卢俊亮挥舞着拳头说,“真会狡辩!”

  “别审了,晾他一晚上。”冯凯说,“我和小卢去做一个整体分离实验,再洗几张照片,明天他就没法狡辩了。”

  一夜过去,最先来找冯凯和卢俊亮的,是顾红星。

  顾红星一觉醒来,就去询问审讯的情况。他刚觉得有些失望,殷俊便告诉了他冯凯他们二人信心满满的“预告”。所以顾红星就急吼吼地来痕检室找他们了。

  而此时冯凯和卢俊亮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和工作台上睡觉。

  “你们有什么发现?”顾红星进门就问。

  卢俊亮一惊,从工作台起身的时候还一头撞在了对比显微镜上。

  卢俊亮揉着脑袋,指着对比显微镜说:“师父来啦,你看,你看。”

  顾红星连忙跑过去,往目镜里看去。

  两边的载物台上,各有一根铁丝,而铁丝断端的细微痕迹,是完全可以吻合的。

  “一根是从毛宇凡家搜来的铁丝,另一根是抛尸现场的铁丝?”顾红星问。

  “嗯。”卢俊亮揉着惺忪的眼睛。

  “这还不是王牌呢。”冯凯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说,“走,我们去审讯室。”

  审讯室里,一头黄毛的毛宇凡还是一副轻蔑的表情,根本不拿眼前的人当回事。

  “这是顾局长。”冯凯介绍道。

  “别说局长了,就算是市长来,我也没杀人。”毛宇凡抖着腿,说。

  “啪”的一声,冯凯把一沓洗出来的照片扔在了审讯椅前面的小桌板上。

  顾红星也很好奇,踱步到毛宇凡的背后,看着照片。

  毛宇凡一看照片,瞳孔剧烈收缩,全身也颤抖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你凭什么挖我院子?你凭什么破坏老百姓的家!”

  “嚯,你可不是老百姓,你是犯罪分子。”这回轮到冯凯用轻蔑的口气说话了。他在办公桌上拿起一根侦查员的香烟,从中间掰断,双手捏着,放到了毛宇凡的面前。

  冯凯说:“你看,虽然香烟被我掰断了,但我还能把它拼起来,这就叫‘分离’和‘整体’。而你穿尸块的铁丝,和你家的铁丝,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因为它们都是同一个‘整体’上‘分离’下来的。现在在你家发现了死者的尸块,也发现了和穿尸块的铁丝属于一个‘整体’的铁丝,你要是还想狡辩,就只能说有人不仅把尸块埋到了你的家里,还偷了你家的铁丝来穿尸块,甚至还把剩下的铁丝还回了你家。这种解释,连法官都不会信,更不用说……”

  冯凯指了指一边的录音机,说:“你刚才看到照片时的反应,已经全部被录下来了,现在你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毛宇凡呆呆地看了一眼闪着红灯的录音机,懊悔自己不该露了马脚。

  “说吧。”冯凯拖了把椅子,坐在离毛宇凡1米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争取宽大处理。”

  “是她先要害我的,我是自卫!我真的是自卫!”毛宇凡说。

  “别急,别急,先从你小时候说起。”冯凯说,“为啥来龙番啊?以前是学什么的?”

  被冯凯这么一打岔,毛宇凡想要狡辩的思路也给打断了,他低头想了会儿,说:“我大概小学毕业的时候吧,父母离婚了。他们都有新家,都不愿意要我。于是,我就去跟着师父学手艺,毕竟他那里包吃包住。但是他太老古董了,天天絮絮叨叨,什么事也不让我做主,我觉得跟着他,没前途……”

  “你师父是杀猪的?”冯凯问。

  “外省的你们都能查到?”毛宇凡有点意外。

  “你继续说。”

  “我那个师父天天和我说,我们这行当,见血腥,所以要心平气和,凡事不能太冲动。”毛宇凡说,“什么叫心平气和?我是杀猪的,又不是写毛笔字的,心平气和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师父年纪大了,也该退了,我想接班他的屠宰场,可他就是不同意,老说什么我心气太浮躁,还不到时候,要多磨炼才能接班。没错,那时候我才15岁,确实还不算多成熟,但我看他一点诚意都没有,二话没说就离家出走了。那两年,我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打零工,捡破烂,我都干过,就是希望能有自己的生活。后来从老家亲戚那里听说,龙番有个远房叔叔,开了铺子,人还很好,无儿无女,我就来投奔他试试。要知道,挨饿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你叔叔对你好吗?”

  “那是没话说,我爹都不把我当亲儿子,他把我当亲儿子。”毛宇凡说,“他教会我修自行车,然后就‘退休’了,所以,我的修车铺这些年都是我说了算。”

  “修车铺能挣钱吗?”冯凯问,“干了不少销赃的活儿吧?”

  “公安同志,你说得也太难听了。有人来卖自行车,我还有不收的道理吗?”

  “你和人家打群架,是为了抢地盘吗?”

  “那倒不是,兄弟有难,两肋插刀。”毛宇凡的眼神很闪烁。

  “那你把收来的自行车都拆了,一辆整车都不留,是怕丢自行车的人找上门来吗?”

  “那也不是,那是我的习惯。你见过拉出来一头整猪卖的吗?”这一回毛宇凡的眼神不闪烁了。

  “接着说,你和祁月春怎么认识的?”

  “祁月春?谁?”

  “就是被你碎尸的那位。”

  “哦,那个‘三陪女’啊。”毛宇凡说,“我哪里会认识她,是她自己心怀不轨的。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见她醉醺醺地在歌舞厅门口吐,就好心问问她有没有事。这女人,真是不正经,直接上手就把我抱住了。都是男人嘛,她穿那么少,这谁受得了。”

  “所以你带她回家了?”

  “是啊,说好了30块钱的,结果完事儿后,说我把她弄疼了,要50块,这不是坐地起价吗?”毛宇凡说。

  “所以是因为嫖资纠纷,你就杀人了?”冯凯说。

  “不是,真不是!”毛宇凡昂着头说,“我真不差这点钱。我都说了,是这个女人想害我,所以我得自卫。”

  “你都愿意给50块了,为什么她还想害你?”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我有钱,所以想弄晕我,然后抢劫我,或者是仙人跳什么的?反正她是真的想害我。”毛宇凡一边用手比画着,一边说,“我都准备给她钱了,忽然发现床上有个圆滚滚的像药丸一样的东西!是从她那里面掉出来的!这女人真毒啊!居然把药下在那种地方!你说,她这不是想害我还能是干吗?”

  “那应该是她治疗妇科病的阴道栓。”在一边旁听的卢俊亮忍不住说道。

  “啊?”毛宇凡没听懂,说,“反正她就是想害我,所以我就掐着她脖子问她为什么要害我。没想到,她那么不经掐,就死了。你说,我这是不是自卫?”

  “是不是自卫得让法官来说。”冯凯眯着眼睛说,“既然是自卫,为什么不报警?还要碎尸?”

  “这种事怎么报警啊?”毛宇凡说,“你们也看到了,我住在大街边,驮着尸体出门肯定不现实啊。行李箱、蛇皮袋都放不下,就只有给她砍开了。”

  “那为什么把手掌和小腿埋在后院?”

  “手掌有指纹,小腿有文身,我怕人认出来是她。我看过电视,我觉得如果没有人能认出她是谁,你们就应该破不了案了。”毛宇凡说,“文身我还烧了一下,烧不掉,我想到以前猪身上的烙号也是烧不掉的,所以只能弄下来埋了。”

  “破不了案?你觉得这和你收赃物自行车一样吧?有特征性的部件,你都会藏起来,所以警察就不知道那些零件是赃物了?”冯凯说,“你现在再想想,你师父对你说的话,是不是挺有道理的?”

  毛宇凡愣了一下,连忙说:“有什么道理啊?我那不是冲动,我是自卫!”

  “坐火车抛尸,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冯凯问。

  “不然呢?我又没有汽车。”毛宇凡说,“我就想丢远点,那只能坐火车了,这样也安全些吧。”

  “行了,签字画押,等待判决吧。”冯凯甩了甩袖子,走出了审讯室。

  回到了顾红星的办公室,顾红星对冯凯说:“你真是破案的一把好手,是我们公安局的宝贝。”

  “哎呀,真肉麻!还不是大家的功劳。”冯凯坐到沙发上,挠着头说,“只是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找到了这个毛宇凡,他居然是为了这么个理由而杀人。本来以为他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人呢,结果他一惊一乍的,杀人碎尸居然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那肯定。”卢俊亮说,“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任谁也没安全感啊。”

  “我倒觉得不是安全感的问题,而是他在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环境里,太想要证明自己,反倒滋生出了扭曲的掌控欲。”顾红星说,“他师父对他也算不错,可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说走就走了。要不是他叔叔去世得早,以他着急冲动的性格,难免也会和他叔叔起争执。他希望可以掌控一切,掌控所有人。一旦出了计划外的情况,就会变得格外多疑。因为一枚阴道栓而杀人,听起来不可思议,放在他身上又挺合理的。”

  “还真是,碎尸也是掌控欲的一种表现。”冯凯说,“还有他拆自行车的那个习惯,也算是一种表现吧。他就是希望一切可以在他认为安全的情况下进行。”

  “嗯……拆自行车是习惯,拆人也是习惯。”卢俊亮跟着他们的思路说,“把有特征性的部件藏起来,都是习惯……”

  “我们研究这个干什么?”冯凯笑着说。

  “有用。”顾红星说,“正常情况下,只要是碎尸案件,一般都是熟人作案。这才有了‘找到尸源,案子就相当于破了一半’的说法。可是,这起案件是完全陌生的人作案,违背了碎尸案件的一般规律,所以我们必须要搞清楚他的心理状态,也能为将来类似的情况提供参考。”

  “不过,这也给我提了个醒。以后办碎尸案,可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找尸源上了。”卢俊亮说,“另辟蹊径也是有很多破案的途径的。”

  “嗯,这个案子对我也很有启发。”顾红星说,“刚刚理过发的民警,把自己的碎头发遗落在了现场,差点对案件侦查造成误导。这事儿不能就这样当成一段插曲结束了。”

  “所以,你又要改《现场勘查规则》了?”冯凯说。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顾红星笑着说,“现在要求民警穿戴鞋套和手套已经不够了,我得要求大家再戴一个头套。我给起个名字,就叫‘三套齐全’吧。”

  “能不能不要把我比喻成那么恶心的东西?”冯凯一边笑一边说,“你这个要求是对的,戴了头套以后还有别的作用。不过,你最好一步到位,改成‘四套齐全’,加个口罩。不然文件总改来改去,你不嫌烦啊?”

  “规则本来就是在不断完善的,”顾红星说,“怎么会烦?不过,为什么要戴口罩?怕大家在现场吐痰?还是说,怕现场有病毒?”

  “随便吧,都可以吧,反正以后总是要戴的。”冯凯挥挥手,说道。

  “你怎么总说‘以后’?你怎么知道以后的事?”卢俊亮饶有兴趣地问。虽然他对戴口罩一事也不太理解。

  “喀喀,这就叫合理预言。”冯凯说,“虽然我不知道细节,但也能推理出这是大势所趋嘛。就像老顾让你们检测血液,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一样,也许绝大多数案件中,都没有什么作用,但也许某一起案件里,就会起到关键作用,道理是一样的。”

  顾红星低头想了想,说:“好,就按你说的办,口罩洗洗能反复使用,成本也没多少钱。”

  冯凯知道,这个时候就连医生戴的都是多层纱布口罩,而非一次性口罩。

  “这么一想,我也觉得凯哥说得有道理了。”卢俊亮说,“虽然大家多了清洗口罩的活儿,但是医用纱布口罩可以有效防止一些病毒的侵入,不管怎么说,至少保护了民警。”

  顾红星拿出了一沓纸,奋笔疾书起来。冯凯知道,他开始撰写呈报市局党委要求再次修改《现场勘查规则》的报告了。冯凯百无聊赖,瘫坐在沙发上,他想在这种放空的状态下找出一些线索,想想顾雯雯侦办的命案积案究竟是哪一起。

  在这段时间里,冯凯一直关注着支队对今年的命案积案进行侦破的情况。现在,未破的命案,只剩下两起了,但这两起命案嫌疑人都很明确,只是看什么时候能抓到人。而且,这两起命案的现场都非常简单,还有目击证人可以直接指证犯罪嫌疑人,不存在什么证据缺陷的问题。如果只是抓人的活儿,应该不会让顾雯雯有这么大的负担,因为顾雯雯是市局刑科所的所长,管的是刑事技术,也就是破案的线索和证据的完善,而这两起案子显然都无须这两方面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