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叫有反应?就是有黑火药呗?”冯凯问。
“是的。”马晴红笑着回答。尽管眼下挂着黑眼圈,但她对熬夜做出的结果感到非常兴奋。
“另外,小卢在赵小三的课桌上提取了指纹,和现场塑料皮上还原出来的指纹基本是吻合的,也有一定的证明效力。”顾红星说。
“凯哥,你在这儿睡得香,我搞那几枚指纹,真是把我搞吐了。”卢俊亮忍不住说道,“都给破坏了,我真是一点点还原,一点点比对,总算比对上几个特征点。”
“如果单靠这几个特征点,是不能作为‘孤证’的。”顾红星说,“但结合了鞋印、理化检验结果和调查情况,就可以定案了。”
“那我去抓人。”冯凯赶紧说。
“我已经让刑警大队去了。”顾红星说,“让他们秘密抓,毕竟是未成年人。”
“哦对了,才14岁。”冯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想怎么忘了这个关键问题,“《刑法》现在是怎么规定刑事责任的法定年龄来着?”
“我们是法律工作者,法律条款要熟记在心啊!”顾红星说,“已满14周岁,严重暴力犯罪的,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虽然他的动机并不是杀人,只是破坏,但爆炸罪是严重暴力犯罪啊。他肯定是会被送去少管所的。”
冯凯知道,所谓的少管所,实际上叫未成年犯管教所,是对已满14周岁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犯执行刑罚的机构和场所。原来1990年实施的1979年旧《刑法》就已经是这样规定刑事责任的法定年龄了。
“那行吧,我去审讯室等着。”冯凯起身说。
“我和你一起去。”顾红星安排好眼前两人后续的证据固定工作,和冯凯一起下楼。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两名侦查员扶着赵小三的肩膀走进了审讯室,后面还跟着那天被冯凯问询过的老师。对未成年人的审讯,需要其监护人在场,可赵庆楼不知道去哪里喝酒了,到现在也找不到,于是侦查员依法请了学校的老师到场见证。
赵小三一见穿着警服的冯凯和顾红星,顿时有点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冯凯的手上有没有拎东西。
“梨子好吃吧?”冯凯依旧笑容可掬。他从口袋里掏出5块钱,递给一名侦查员,说:“你去公安局对面那铺子买几斤梨子。”
侦查员接过钱,点头离开。
进了审讯室,冯凯让赵小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老师坐在赵小三的背后。他并不急于审讯,而是等侦查员买来了梨子,又亲手削了一个给赵小三,耐心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完。
“水果吃完了,现在可以说说炸药的事情了吧?”冯凯问道。
赵小三不吭声,只是低着头咀嚼着梨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他死。”
“你是哪一天偷炸药的?”冯凯问。
“就是他打完我之后的那个星期天。”赵小三说,“那天正好我去矿里找我爸,看见几个小孩在玩游戏,我就加入了。趁着管理员不在,我打开了炸药库门,躲进去,心想他们肯定找不到我。躲在里面的时候,我就看到好多炸药。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我拿一点炸药,炸坏他家的东西,他一定会被气死……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死……”
“听说是管理员把你抓出来的,炸药藏在哪里没有被他看出来?”
“裤裆里。”
“那你为什么到14号才动手?”
“我没想好怎么炸。”赵小三说,“炸药我藏在家里,一直都没拿出来。”
冯凯相信他说的话。赵小三不可能把炸药一直藏在裤裆里,作为学生,最方便藏东西的地方,应该是书包里。但9月13日那天,赵小三偷弹珠被抓时,李进步搜过他的书包,如果炸药放在书包里,早就该被发现了。
“后来,13号那一天,李校长突然来搜我书包,没收了我的弹珠。”赵小三断断续续地说,“他还跟我说,要我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去把学校操场周围的杂草给拔干净。他这么罚我,我很生气,那天中午,我没有去拔草,就直接回家了。我把炸药拿出来,藏在书包里,去了李校长家。但他家有人,我不敢进去,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等着。等了一会儿,赵源叔从他家离开了,我看到李校长把窗户打开了。本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把炸药放进去,这下正好有机会了。我又等了一会儿,才偷偷跑到他家窗户边,看到他睡着了,就把炸药放到了收录机旁边,在窗外点燃了引线就跑了。”
冯凯低头做着笔录。
“我以为他会被炸得吓一跳……我真的没想到能把校长炸死,他离得那么远……”赵小三惶然地说。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顾红星问。
“我爸没空管我,只给我饭钱,其他什么都不问。”赵小三说,“我很生我爸的气,别人都有玩具玩,我就只能捡别人不要的。如果我想要买东西,就只能饿肚子。我也不想饿肚子,所以就开始偷偷拿人家的。拿东西,比买东西快,我就每天都想拿一点。”
“那不叫拿,叫偷。”冯凯纠正。
赵小三撇了撇嘴。
“李校长发现你偷东西之后,是怎么跟你说的?”冯凯问。
“他打了我屁股。”赵小三低着头说,“他打得倒不重,但说话很凶。他说……我爸爸不管我,他是老师,他得管我,他……”
冯凯看了看顾红星,发现顾红星也是眉头紧锁地看向自己。冯凯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走到赵小三跟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道:“知道李校长为啥叫你去拔草不?”
“不知道。”
冯凯把装有弹珠的塑料袋放在赵小三面前,说道:“这是李校长从小卖部老板那儿买下来的,他一直带在身上。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将这几颗弹珠,作为你除草的报酬。”
赵小三愣住了,嘴里喃喃道:“啊?为什么……”
顾红星开口道:“李校长应该是希望你能明白,想要什么没有错,但要通过劳动来获得才对。”
冯凯转身拿起了一本书,放在赵小三面前,说道:“这是我们在李校长桌上找到的,他应该是下午就要用,所以没有把它放进书架。如果我们猜得没错,这本书应该也是校长要送给你的。”
赵小三懵懵懂懂地翻开了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盯着上面那行熟悉的字迹,默默念道:“走正路,走大路,走远路……”
冯凯问:“明白是什么意思不?”
赵小三想了想,摇了摇头。
冯凯看了看顾红星,说道:“这本书的主人公也是一个家境贫苦的小男孩。他没有被苦难击倒,而是越挫越勇,不断地为追寻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努力奋斗。李校长想说的是,万事开头难,但你可以从小事做起,只要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就会越走越远,越走越宽。总有一天,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拿属于你的东西。”
赵小三轻轻摩挲着书上那行字,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他把书抱在怀里,把头埋了下去,肩膀轻轻抖动起来。
走出审讯室,顾红星看看冯凯,说:“校长已经不在了,你替他传的话,希望赵小三真能听进去。不过,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是啥时候看的?”
“别小看人好吧!”冯凯拍了一下顾红星,“行了,案件破了,你要不要请我去你家吃饭?”
“不行,吃饭等一段时间再说。”顾红星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了,你回去吧。”
“你这……”冯凯瞪大了眼睛,说,“你也太现实了吧?过河拆桥啊?兔死狗烹啊?鸟尽弓藏啊?卸磨杀驴啊?”
“你会的成语还真不少。”顾红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冯凯的肩膀,上楼去了。
其实冯凯也有自己的事情。
回到刑警支队后,冯凯从内勤小叶那里拿来了几卷未破命案的卷宗,希望通过审阅卷宗来找到一些残留的记忆。
顾雯雯一直在侦办的命案积案究竟是哪一起?未破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突破的线索?冯凯希望能在其中找到答案。
可惜,看了整整两天的卷宗,各种文件也都翻了好几遍,冯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记忆。这几起未破命案,有一半是嫌疑人已经明确,只是未被抓住的,还有一半是现场已经提取到指纹,暂时还没有比对上嫌疑人的。几起案子的侦破工作还在推进着,看起来案件并不困难,都有在短时间内破获的希望。
难道顾雯雯办的那起案件现在还没有发生?
想到这里,冯凯突然想起自己这两天都没见到小卢,于是起身去技术大队,准备问问小卢这几起案件的指纹比对进展情况。
刚走到楼道里,他就看到两个民警拿着表格往政治处的方向走去,冯凯好奇地问道:“你们这行色匆匆的,干啥呢?”
“报名啊。”民警说,“报名去分局。”
“去干啥?”
“去清查炸药啊。”民警说,“青山区那爆炸案不是你破的吗?破案后,顾局长就找到了市局领导,要求组织专班对青山区及周围几个区县的炸药库进行全面清查,建立详细的炸药档案。后天就要开亚运会了,开到10月7号呢,在这期间,这项工作要落实好。青山区人手不够,所以市局号召机关民警报名去支援。”
“去青山区?”冯凯想了想,说,“那我也报名,在哪里领表格?”
填完了表格,冯凯来到了技术大队,见卢俊亮正在伏案苦读。
“看啥呢?这么认真。”冯凯拍了一下卢俊亮的肩膀,跳上了他的桌角坐着。
“别提了,我真服了师父。”卢俊亮说,“发生了一起案件,他能弄出两个大事。”
“我说前天他怎么不请我吃饭呢。”冯凯说,“原来是在憋大招啊?”
“大招?对,这个词儿好,就是大招。”卢俊亮说,“你看看这两个大招吧!一是他要在市局调十个人去帮忙,这要求居然都能被局长同意。二是他真够厉害的,两天时间,就两天时间啊!他把《现场勘查规则》给改了,居然整整多出了一倍的内容。这不,我在学习呢,不然不按新规则办事会被师父骂的。”
“这是老顾的风格。”冯凯哑然失笑,问,“那第一个大招,你咋不报名?去你师父那里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不是挺好的吗?”
“虽然分局都有法医,但市局法医室就我一棵独苗,你觉得我走得掉吗?”卢俊亮说,“你报名了?”
“嗯。”冯凯点了点头。
“政治处同意了?”
“嗯。”
“你是大案大队长,怎么就能同意你去的?”
“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啊。”冯凯说,“亚运会安保工作高于一切;我这种大案侦办思维有助于炸药的清查;我和老顾生死与共这么多年,配合度比任何人都要高。你说,这三条够不够?”
“那我也去试试。”卢俊亮站了起来。
冯凯一把又把他按回了座位上,说:“你就别试了。侦查工作,换个人照样干,我们大队有十几号人呢,谁都能替我。但你这棵法医室独苗,就别作他想了。你还是踏踏实实在这里坐着,和我说说你师父的第二个大招,是什么内容。”
“那可就多了。”小卢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洋洋洒洒一万多字呢。”
“具体改动有哪些?我也得学习学习。”
“师父把文件呈交给局党委后,局长就决定在全市推行,并且上报了省厅,准备在全省推行。我总结了一下,主要有五个方面的内容添加。”卢俊亮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第一个内容,就是现场通道怎么打开的问题。他说如果是宽敞的现场,要先把地面足迹圈出来,或者用遮盖物把足迹盖住,技术员沿着没有足迹的地方进入现场。如果是狭窄的现场,就用你说的那个什么踏板。”
“他还真是活学活用,但这个东西没办法买到吧?”冯凯感慨道。
“师父自己做了一个,现在局长要求各分县公安局,还有我们技术大队都自己做。”卢俊亮苦着脸说,“你说我这动手能力,难啊。”
“你动手能力可以的,自信点。”冯凯笑着推了他一把,说,“第二个呢?”
“第二个,也是你给出的主意。”
“哦?”
“师父说,每个人穿的鞋子不一样,进入现场的足迹五花八门,所以如果每个人都穿戴一双鞋套,鞋套的底面是没有花纹的,这样进入现场,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我们警察的足迹,哪些是案件当事人的了。”卢俊亮说,“这不就是看你往脚上套塑料袋,师父才有了灵感吗?唉,这种鞋套也要我们自己做,难啊,难啊!”
“你继续,你继续。第三个是什么?”冯凯点点头,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因为他终于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往脚上套塑料袋了。
“第三个,还不是和你有关?”卢俊亮揶揄道,“师父说,现在的勘查员,眼光都在一些平面上,只知道到处刷指纹,没意识到现场是一个立体的空间。所以他要求勘查员勘查现场的时候要带梯子,所有柜顶、橱顶、吊扇什么的高处的空间,也都要勘查。”
“这个还真不一定和我有关。”冯凯解释道,“你知道吗?你师父办的第一起案件是起强奸案,他就是从灯泡上找到了凶手的指纹。这个意识,你们这一代勘查员应该早就具备才对。”
卢俊亮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好吧,那这第四个问题,就是殷俊这次没有清理现场,被通报批评了。以后的现场,说是要先静态勘查,再动态勘查。也就是先拍摄一遍,勘查完,再清理现场。不管多复杂的现场,都要清理干净。你说,这工作强度增加了多少?”
“挺好的,就是火灾现场会麻烦一点。”冯凯说,“当年,咱们办金苗案的时候,你不也一起筛灰来着?火灾现场都能清理,普通现场并不难。”
“也是。”卢俊亮说,“第五个问题就是警戒带了,这个争议比较大。师父说,要尽可能扩大警戒范围,但有些民警反对,认为警戒范围太大就会影响群众的生活。而且警戒范围越大,需要留下看守现场的民警就越多。所以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如果是平房内的现场,平房周围5米的位置围一圈。如果是楼房,整个楼道都要封,但可以允许这里的居民进出。如果是野外,就要以尸体为中心,尽可能大地扩大警戒范围。”
“这个确实应该专门提一下。”冯凯说,“你说这起爆炸案件,如果不是窗户周围没有拉警戒带,在窗户下面就能直接找到嫌疑人的足迹了,那也就不需要去找什么蹲守地点了。如果赵小三刚到李进步家附近,就恰好看到李进步家的窗户是开着的,这案子就破不了了。”
“说的也是。”卢俊亮点点头,他的情绪显然没有那么焦躁了。
“所以说,每一项看似无用的规定背后,都一定有深刻的教训。”冯凯从桌子上跳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学习,认真执行!”
第三章 树上的肉块
蝇群飞舞,在树冠上编织出诡异的黑纱。
暗红色肉块垂挂在枝丫间,腐肉特有的腥臭味顺着风,渗进每个人后颈的汗毛里。
1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各位观众你们好!举世瞩目的第11届亚洲运动会,今天下午4点将在北京工人体育场隆重开幕。”
9月22日下午,亚运会开幕了。电视里播放着北京工人体育场的盛况,由长城和太阳组成的亚运会会徽与四处可见的吉祥物熊猫盼盼,再次激起了冯凯(准确说是陶亮)的童年记忆。
这一天是星期六,在这个年代是工作日。1994年,我国开始实施大小礼拜制度,逢大礼拜一周休两日,小礼拜一周休一日。1995年,改为双休日,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不管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青山区亚运安保清查小组都是要上班的。只是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顾红星给大家放了半天假,几十个人一起坐在会议室里,围在一台21寸的彩色电视机前,观看亚运会开幕式。
“我们国家第一次承办大型国际运动会,开幕式就如此震撼,这就是大国力量。”殷俊全程都在赞叹。
“嗨,再过十几年,等我们办上奥运会的时候,开幕式一定更让你们惊掉下巴。”冯凯看着这一干人等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着说。
“我相信。”周满说,“不过,十几年后咱们就能申奥了吗?”
“先不说十几年后的事儿,现在啊,我只关心男足能不能夺冠。”殷俊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们都这么不看好男足吗?”殷俊不服气地说,“这次没进世界杯,下次肯定可以。”
还是沉默。
在《亚洲雄风》激昂的乐曲声中,亚运会的开幕式转播结束了。
顾红星关了电视,说:“开幕式看完了,现在开个会吧,把这两天的工作情况都汇报一下。”
9月21日,青山区及周边区县全面开展了炸药的清查工作。冯凯主动要求来青山区,和工作专班的29名同志一起开展炸药清查工作。顾红星将专班的30名民警分为15组,两人一组,对所有炸药库的台账进行清查,将炸药的使用情况、储存情况和每次用量的情况都造表对账,防止有丢失的炸药。
这个工作量不小,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顾红星要求每日一报,随时掌握炸药的情况。毕竟炸药的数据,是随着每天开矿而发生变化的。
等到大家都分别汇报了自己的清查数据之后,冯凯说:“顾局长,我有个意见。”
大家都看向冯凯。
冯凯说:“这两天我查来查去,发现炸药库的内部管理还是不错的,根本就查不出什么问题。”
“那是当然。”治安大队长说,“炸药管理一直是我们区治安工作的重头戏,实际上我们之前就会定期检查、抽查。这一次大规模清查,实际上就是给矿上施加更大的压力,逼着他们更加谨慎、严格地管理炸药。”
“这个看出来了,前面的工作做得好,我们做后续工作确实简单了很多。”冯凯说,“不过,如果有矿工偷偷地攒一些炸药,这样从台账上是看不出的。”
“不会啊,赵小三这个案子,如果清查台账,就是能看出的。”顾红星说。
“他毕竟一次偷了1公斤。”冯凯说,“我在清查的时候,好几个管理员都和我说,如果一次只偷一点,根本发现不了。”
“偷这个干啥?”治安大队长问。
“炸鱼啊,打猎啊,有些人家里私藏了一些自制土铳,都用得到。”冯凯说,“既然有人说到了,那么就说明这种现象曾发生过。”
冯凯记得他还是陶亮的时候,在刑警学院学过禁枪史。我国是禁枪的国家,新中国成立后就明确了这一点。但是因为时代所需,即便在1981年我国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管理办法》后,依旧有很多合法的民用枪支,以及不计其数的私藏自制枪支。1996年,我国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管理法》,取代了之前的管理办法,全国各地公安机关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收缴了数十万支枪支。这一次雷霆行动,让非法持有枪支的行为在我国几乎销声匿迹。也是这次行动,使我国成为名副其实的禁枪国家,枪案从此罕见。而回到1990年,很多人还私藏枪支,尤其是青山区这个山比较多的区域,很多人进山打猎都用自制的枪支,而这些自制的枪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使用黑火药的。
“老百姓偷一点点拿去自己炸鱼,这个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治安大队长说,“而且,炸药库好查,老百姓家怎么查?挨家挨户搜啊?根本无法实施啊。”
“老凯,你是有什么办法,能把老百姓家里的炸药都‘骗’出来吗?”顾红星问。
“嗐,老顾,我在你心里都是啥形象啊?为啥要‘骗’啊?”冯凯说,“我们得相信老百姓的觉悟,挨家挨户去宣传、普法,绝大多数人都会把炸药交出来的,而且也会有人举报那些不愿意交炸药的。”
冯凯知道,1996年的那一次禁枪行动,就是因为普法宣传做得好,又鼓励群众检举揭发,最后枪支收缴的成果才会十分显著。所以,冯凯觉得,这次完全无须走什么捷径,宣传普法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这个区,除了城镇人口,村落人也是不少的。”顾红星说,“地域面积广,人口众多,你挨家挨户去做宣传,要花不少时间和警力吧?”
“不需要,我们印一些传单,把私藏炸药的严重性说出来,顺便也把私藏枪支的严重性说出来,鼓励大家检举揭发。只需要让派出所的社区民警把传单递到每一个村民手里,任务就完成了。毕竟,李进步校长的这件事在群众中产生了强烈的反响,现在大家对收缴炸药和枪支的呼声很高。”冯凯说,“你让殷俊配合我,我们每天在几个派出所轮转,半个月的工夫就能完成了。”
“为什么是我?”本来昏昏欲睡的殷俊抬起头来,疑惑地问。
“因为你像以前的我。”冯凯哈哈一笑,说,“需要磨炼磨炼。”
“好的,其他人继续清查炸药库台账。”顾红星发号施令,“冯凯和殷俊去清查群众家里的炸药和枪支。”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冯凯带着殷俊每天辗转于青山区的各个派出所,接收那些群众自己缴上来的炸药和枪支,同时,也处理与核实一些举报的情况。
殷俊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最朴实无华的办法,却取得了十分惊人的效果。短短十多天,他们收缴了上百公斤黑火药和二十多支土铳,用冯凯的话说,打游击战的时候,这些就足够装备一个排了。
10月5日,眼看这些天收缴上来的炸药和枪支越来越少,冯凯估计绝大多数都已经缴干净了,于是他来到城南镇派出所,坐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和殷俊聊起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