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成田出发的吗?”草薙一边抄着名片上的名字和联络方式,一边问。

“是的。”

“什么时候出发的呢?”

“大概10点左右,但是我在刚过8点的时候就出发击机场了。因为我们约好了8点半集合。”

“这样啊。”

草薙在大脑里计算了下时间。柿本进一早晨6点钟从自己家出发,如果世罔在去机场的途中将他杀害,弃尸于葫芦池塘,再把黑色的奥迪车开到琦玉县,然后在刚刚过8点的时候到达成田机场,这可能吗?

几秒钟之后他就断然下了结论:这是不可能的。

7

汤川把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爆米花扔进嘴里,草薙在旁边敲打着钢制的桌子。

“无论怎么看,我都觉得那个男人可疑,除他之外不可能是别人。”他一口气说完,把速溶咖啡一饮而尽。虽然咖啡里自来水的铁锈味让他难以忍受,但他全然没有工夫抱怨。

“但是对方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啊。”汤川站在窗户的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说。今天,他特别罕见地打开了窗户。每当风吹进来的时候,遮光的窗帘、白大褂的衣角和他略带茶色的头发都台轻轻地飘动起来。

“你不觉得那很反常吗?恰好在柿本进一失踪的那一天,他就去国外旅行了。”

“如果只是偶然的话,那就只能说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幸运了。如果没有这个证明,你可能已经把他拘留了吧?”

“可我现在还不能那么做。”

“到底是什么呢?”汤川拿着杯子,把身体倾向窗外。吸烟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脸上。接着 他又把爆米花放在嘴里。

在调查世罔无罪证明的时候,草薙发现他的说辞完全没有问题,和他一起去旅行的公司职员也说,在8月18日上午8点半,他们和世罔在成田机场见了面。要说他中途偷偷回国,这种迹象是不存在的。

但是从动机来看,没有人比世罔更可疑了。

据那个和他联系买马的经纪人说,世罔的确提议过买马,但是并没有谈具体的事情,合伙买马更是头一次听说。

根据对世罔周围人的调查,草薙发现,这个夏天他被好几家金融机构里的欠债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夏天刚过,他便一次性还清了所有债务。草薙推理的结果是,他可能用柿本进一放在他这里的一千万中的一部分来还债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世罔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因为他没有作案时间,这一点令警察毫无办法。”你帮我调查那件事了吗?”汤川回过身,“关于雷的事情。”

“啊,这事啊,我当然调查过了,”草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但是,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这次的案件和——雷?”

“先别说这个,说说你的调查结果吧!”

“干吗?连目的都不知道就去调查,真让人反感。”草薙打开了笔记本。“那,先从6月份开始说。”

“从8月份开始就行了。”汤川毫无表情地说。

草薙一直盯着朋友的那张由于反光而看不清的脸:“夏天不应该是从6月份开始的吗?”

“是的,但是从8月份开始就可以了。”国川好像对朋友的牢骚毫不介意,面无表情地把杯子送到嘴边。

草薙又长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笔记本:“8月份,整个关东地区都打雷了。”

“只说东京西部就可以了,就是葫芦池塘所在的东京西部。”

草薙把笔记本扣在桌子上:“那你为什么开始不这么说呢?那样调查起来不是更简单吗?”

“对不起,“汤川说,“继续说吧。”

也许草薙真的很生气,他一边发牢骚,一边再次打开笔记本:“8月份。在葫芦池塘附近只有12日和17日两天打雷;9月份是16日和——”

“停一下……”

“这回又怎么了?”

“你好像说是17日,确定吗?是8月17日没错吗?”

“啊,没错,”草薙看了好几眼笔记本,确认道,“那又怎么样呢?”

“嗯,是17日,8月17日,之后再发生落雷现象就是9月16日。”

汤川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左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慢地踱着步,右手搔着后脑。

“喂!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能问问吗?”草薙在屋子里来回徘徊,问道。

突然,汤川停下了脚步,挠头的手也停住了,他的眼睛盯着空中,就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然后他又低声笑了起来。这也太唐突了,一瞬间,草薙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发生奇怪的痉挛了。

“那个人旅行了多少天?”汤川问。

“啊?”

“就是你认为很奇怪的那个人,去中国呆了多少天?”

“哦,是两周。”

“两周!那就是说他回到日本的时候是9月初?”

“是的。”

“你考虑过他有可能在返回之后作案吗?这样来一直让你困扰的他不在场的证明这个障碍不就消失了吗?”

“这点我也想到了,但是以乎不可能。”

“是从死者的死后时间来判断的吗?”

“嗯。根据专家的判断,从尸体腐烂程度来看,死者最迟也得是在8月25目前后被杀害,9月之后是不可能的。”

“这样啊,”汤川坐在近处的椅子上上,“你是说9月之后被杀是不可能的,怪不得,他轻轻地摇着肩膀笑了,“原来是这样啊,一定是这么回事。”

“什么意思?”

听草薙一问,汤川就翘起了腿,把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

“草薙警官,你好像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哦。不对,说是错误有点太严重了,是你掉进罪犯所设的陷阱里去了。”

“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点有用的事情吧,”汤川用指尖把眼镜推回了原位,“杀人时间是在8月17日之前。”

“啊?”

“没错,就是说,受害人在8月18日还活着是谎言。”

8

发现柿本昌代和世罔宽久是共犯的关系,是在两个中学生发现金属面具之后第三周的那个个星期天。世罔被逮捕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准备,当草薙告诉他已经在车库的百叶窗上发现了他的指纹时,他就说出了真相。

“是他提出要杀害我先生的,虽然我不想这么做。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要向我先生揭穿我的那件事,没办法,我只好按他说的做了。”

昌代说的“那件事”,就是世罔成胁她的事,他发现昌代和高尔夫俱乐部的教练有私情,就拿这事戚胁她。

“她向她丈夫坦白了在外面乱搞的实情,想要离婚,但是她丈夫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就来找我商量,说,如果我能替她想办法,她就帮我还钱,而且那笔买马的钱也不用还了。我当初真的是想买马才让他付预付款的,一点也没想骗他。那个女人真很啊,我被她利用了。”

根据两个人的供词,实施犯罪的日子是8月16目的深夜。世罔在昌代的带领下偷偷潜人房间,在柿本进一洗澡的时候用铁锤将其打死,在第二天早上将尸体处理掉。世罔用柿本家的奥迪车把尸体运到葫芦池塘,丢弃掉,然后在回来的途中,把奥迪车丢在琦玉县。

问题的关键是第二天。

两个人制造了直到这天早晨柿本进还活着的假象,而这恰恰成了他们不是犯罪嫌疑人的完美证据——他们准备了一辆同型号的奥迪车,并且让附近的人看到那辆车是从柿本家的车库里开出来的。

这点小伎俩,成了他们的致命伤。

汤川推理出犯罪日期是在8月17日之前,但那时候世罔是从哪里弄到奥迪车的呢?草薙展开了调查。他发现在世罔玩赛马的朋友中,有个人有一辆同一车型的奥迪车,那个人好像和此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很老实地承认了在8月18日把车借出去的事实。

仔细想想,这个骗局其实很简单,但是由于开始提供怀疑世罔线索的是柿本昌代,所以就没有人想到两个人是共犯。他们早就预见到调查组会把目光锁定到世罔身上,所以就将计就计地把大家完全拉进了他们的骗局之中。

“那你是怎么想到可能是17日以前作案的呢?”草薙的上司问了他好多次。

草薙用手指了指脑袋:“啊,就是缘于这里的不同了。”

草薙被带到门上写着“高电压研究塞”的建筑物前,门上还特别用黄色的字标注着“危险,无关者禁止入内”。看到这些。他已经很害怕了,进入里面一看,更是两腿发软。

好像是把发电站的一部分移到了这间屋子里了,而且电缆线像蛇群似的堆在地板上。

“哎呀,来到这样的地方,我觉得不能随便碰东西啊。”看着前面匆匆行走的汤川的背影,革薙说,“我很怕电,觉得自己很容易触电,虽然实际上并没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汤川停下脚步,一下子转过身来。

“不,发生过。”

“啊?”

“比如说,你看!你旁边的那个小箱子,你觉得它是什么?”

听汤川这么一说,他向旁边看了一下。那里放着一个大号火炉般的金属箱子,上面有两个突起,从模样来看,并不能看出那是个什么样的机器。

“不知道。那是什么?”

“电容器。”汤川回答道,“也叫蓄电池。这名字你该听说过吧?”

“啊,电容器?我记得在理科的课程上学过。”他一边回答一边想,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讨好的微笑呢?

“你试着碰一碰吧,那个突起的旁边。”

“没什么事吧?”草薙战战兢兢地伸出手。

“或许没事。”汤川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触电的冲击力可能击把人吹跑哟。”

草薙慌忙缩回了手:“开玩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