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觉得奇怪啊,”苏镜说道,“容笑薇说,她又一次被你折腾醒了之后,看了看时间是11:30,她当时想看会儿电视,找个韩剧看看,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每个电视台都在放广告,不是丰胸的就是治阳痿的。你说难道没问题?于是第二天我便去了你们电视台,到总编办拿了一份节目表,特地看了看皮华明遇害那天晚上的时间安排,结果发现那天晚上11:30,你们的综艺频道在播《大长今》。那容笑薇为什么就没看到呢?你说呢?”

乔昭宁说道:“她不是告诉你了吗?正在放广告啊。”

“对!”苏镜说道,“是在放广告。可是这广告跟广告之间也是有区别的,于是当天晚上我便跟何旋一起看电视,来研究一下你们的电视广告。”

“苏警官真是了不得啊,”乔昭宁讥讽道,“广告学也是一门专业,大学课程是四年呢。你一个晚上就能研究出门路来?”

“所以说,天才就是天才嘛,”苏镜不失时机地进行了表扬与自我表扬,“我发现12:00之前的广告大部分都中规中矩,可是一过了12:00,那整个屏幕就是一片乌烟瘴气了。广电总局多次下文,禁止电视台在深夜时段播放这种医疗、美容广告,因为很多涉嫌虚假宣传,可是禁来禁去,根本就禁不住。容笑薇11:30就看到这些乌烟瘴气的广告,这是怎么回事?”

乔昭宁点点头,沉重地说道:“利欲熏心,垃圾广告开始扩展边界了。”

“也有这个可能,”苏镜说道,“所以我特地又去了你们电视台一趟,详细查证了那天晚上的广告播放情况,发现你们电视台还是比较老实的,没到你说的那种利欲熏心的地步。而且我还详细调查了《大长今》的播放情况,到11:30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广告时间。”

“你不会被骗了吧?”

“聪明!我当然是被骗了,”苏镜赞道,“只不过,骗我的不是你们电视台,而是容笑薇。或者说,容笑薇也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说11:30的时候起来看电视,她怎么知道是11:30?看手机看的。可是手机的时间可以调整的,没准她的手机被人动过了呢?”

“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怀疑你了呀!”苏镜说道,“那天晚上,你趁她睡着也许还给她吃了点安眠药之类的东西,然后去杀了皮华明,回来后改她的手机时间,然后把她弄醒。这样她就能为你提供不在场证明了。最后,你再把时间改回来。天衣无缝!”

乔昭宁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镜,最后说道:“苏警官,你的想象力真的是超级发达,可以去拍科幻片了。”

“谢谢夸奖,”苏镜说道,“总之我怀疑你之后,我就开始试着击破你的不在场证明。”

“好吧,你说说看。”乔昭宁就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

“姚琐涵遇害那天就不说了,你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据你说,你在游车河。这一招也十分高明,如果不在场证明特别完美的话,往往显得更可疑。你这跑公安线的记者应该也很清楚吧,所以干脆就说没有不在场证明了。”苏镜说道,“再说说别人,刘宁遇害的时候,你在上网发火星文的帖子,皮华明遇害的时候,你在容笑薇床上。樊玉群遇害的时候,你在图书馆,中午12:30借了两本书。”

“是。”

“当初觉得鸽子岭上那个女人长得很像你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又让我觉得你不可能是凶手,第一,假如你是凶手的话,姚琐涵死就死了,完全可以当成是被火车撞死的,你为什么要提出疑点呢?第二,鸽子岭撒落了你很多名片,如果你是凶手,怎么会这么蠢呢?所以尽管怀疑你,但是我却没有想到去证伪你的不在场证明,你说你在图书馆借了两本书,我去查了,果然借了两本书,时间也对,所以也就不再怀疑了。可是,当看到你的火星文帖子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些帖子很可能是枪手代你发的。既然你能找到枪手帮你发帖子,为什么就不能找人帮你去借书呢?”

苏镜始终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而乔昭宁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镜继续说道:“于是我又去了一趟图书馆,这次我不是看借书记录,而是看监控录像。监控录像真是好东西啊,我把那天中午的录像调出来了,到中午12:30前后,根本就没看到你的影子。在自助借书系统前面,倒是有一个人在借书,那是一个孩子,看上去应该是中学生。你的借书记录是12:30,而当时只有他在办理借书手续。你认识这孩子吗?”

乔昭宁叹息地摇摇头:“切!我怎么认识?”

“那你怎么解释你不在现场借书呢?”

“图书馆的监控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乔昭宁不耐烦地说道,“难道就把我当成透明人了。”

“可能是图书馆的监控系统真的出问题了,”苏镜说道,“这么说,你真的不是凶手?”

“苏警官,拜托,你动不动脑子想想好不好?”乔昭宁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我是凶手,干嘛还要告诉你我怀疑姚琐涵不是被火车撞死的啊?”

苏镜连拍几下手,说道:“你告诉我的吗?我记得你是跟何旋说的呀!你知道何旋一定会告诉我,所以才没直接跟我说,而是跟何旋说的吧?一句话,就把你的真实意图暴露出来了。”

乔昭宁无辜地说道:“我什么意图啦?姚琐涵采访一向不迟到,结果那天偏偏迟到了,我怀疑一下,这就成了有意图?你不会给我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别激动别激动,你还是伤员呢,”苏镜安抚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因很简单,你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是一出连环谋杀案,而且还设下了局,放了一张卡片,把警方的注意力往这张卡片上引,最后你成功地让我相信,凶手是一个憎恨媒体暴力的人。可是我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真实意图并非如此,姚琐涵只是一粒死棋,你真正要杀的人是樊玉群。你跟樊玉群的过节实在太深,你的每个同事都知道,如果哪天他突然被杀了,那警方首先怀疑的肯定就是你。现在不同了,樊玉群之前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而且都是憎恨媒体暴力的人干的,而你乔昭宁,也是一个经常媒体暴力别人的人,所以警方肯定不会怀疑到你。直到后来复旦大学的沈博士提出质疑,说这案子可能与媒体暴力没什么关系,我这才豁然开朗,重新调整了调查的方向,这一查就查到你了。”

乔昭宁苦笑了一声,说道:“苏警官,我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鸽子岭上那些名片,都是我故意扔的?好让你们怀疑我?”

苏镜无辜地说道:“没有啊,你做得很好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没有那些名片,我早就怀疑你了,就因为有了那些名片,我才不再怀疑你。你这一招,叫做反其道而行之。研究过犯罪心理学吧?”

乔昭宁说道:“苏警官,多谢你了。在这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聪明呢!”

“何止聪明啊,还博闻强记呢,”苏镜继续赞道,“你是跑公安线的记者,所以也知道一些警方侦破手段。比如,你给刘宁打完电话,还知道把电池拔下来。手机也是窃听器,这事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啊!对了,你还采访过窃听器热卖的新闻呢。”

乔昭宁点点头说道:“是,后来我去参加新闻发布会,看到了颜雄飞,便想到栽赃他,于是把电池又按上了,好让你们找过来。苏警官,你是这意思吗?”

“中啊!”苏镜学了一句河南话,说道,“我就是这意思,你真是一点就通。”

“我犯傻啊?”乔昭宁又激动了,“本来好好的没事,偏要把你们吸引过来,过来之后看到我也在场?”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凶手为什么突然又把电池按上去了?刚才被你这么一说,我算明白了,你是为了栽赃给颜雄飞。而余榭那天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去了火车站,使案情更加复杂了,你一定在偷着乐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人根本就不是我。”

“你刚才明明自己说的,你看到颜雄飞之后就想到要栽赃他。”

乔昭宁快被气疯了,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顺着你的思路往下说而已。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别激动,千万别激动。”苏镜突然又问道,“你觉得我老婆这人怎么样?”

乔昭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苏警官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又开始讨论何旋了?只听苏镜继续说道:“我老婆这人挺八婆的,你知道吧?嘴巴大,没个把门的。女人嘛,没有几个不爱嚼舌头根的。但是,她虽然八,却识大体,不该说的话,她从来不说。”

“是,她的确是这样。”

“关于这一点,咱俩算是达成共识了,共识很重要,奥巴马访华也就是为了一共识,”苏镜闲言碎语地说着,接着语锋一转,问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去新闻发布会是因为在那里发现了手机信号。是谁告诉你的?难道是何旋?千万别说是我老婆啊,如果是她的话,会引起我们家庭战争的。”

“你……你没说吗?”

“是呀,我没说呀。”苏镜显得特无辜。

乔昭宁的脸色变得通红,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极不正经的警察,东拉西扯的,一会儿谈老婆,一会儿谈奥巴马,竟然突然又转到自己头上了。此时,苏镜催促着问道:“你到底从哪儿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我得治他个泄露国家机密罪。”

“我猜的,”乔昭宁说道,“你突然闯到新闻发布会去了,肯定是因为发现了问题了嘛!”

“我就说嘛,你很聪明的,这你都能猜出来,了不起了不起!”

面对咄咄逼人的苏镜,乔昭宁就像泄了气的中国足球一样,放弃了所有的抵抗,无力地说道:“好吧,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刘向明也是我捅的,我也是我捅的。你满意了吧?”

“你终于承认啦!”

“我承认个屁啊?”中国足球吃了伟哥了,乔昭宁突然雄起了,“刘向明遇刺的时候,我正在直播,你老婆也在的!”

“老大,那可是日全食啊,五百年一遇啊!谁有工夫去看你啊?都抬着头看日食呢!你以为我老婆喜欢你啊?放着日食不看去看你?就是真想看你,也看不见啊!黑灯瞎火的怎么看?”苏镜说道,“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你知道吗?前几天,我还真以为你喜欢我老婆呢。那天,何旋包里放了一张夺命卡片,她说只有你从她包里拿过话筒,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何旋几乎没参与过什么媒体暴力事件,那两条新闻,她根本就是个旁观者,暴力银行行长的是姚琐涵,暴力扣车场保安交警的只是樊玉群。你脱口而出,说何旋参与过两次媒体暴力,可是后来我问其他人,他们都不知道何旋参与过几次。你对我老婆这么了解,你说我能不紧张吗?现在算是放心了,你不是喜欢她,而是专门研究过每个人的媒体暴力行为。’”

“苏警官,你放心吧,我们没人敢从你那里横刀夺爱的。”

“那我就放心了,”苏镜傻笑道,“那你说,你为什么把卡片放到何旋包里,是威胁我不要再查下去了,还是嘲笑我查了半天毫无进展?一般来讲,连环谋杀案的凶手越是到后来越是嚣张的。”

“那不是我放的,你找别人去。”

“好吧,那咱们还是接着说你行刺刘向明的事吧。”

“我当时在直播呢!直播能离开吗?”乔昭宁着急地说,如果不是身上有伤口,他早就咆哮了。

“三脚架放在那里,又不用你扛在肩膀上,你当然可以离开了。”

“我没有。”

“我真是没有耐心了,”苏镜说道,“你为什么不说当时有人撞了你一下,余榭还骂你机器不稳呢?”

“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我已经问过余榭了,”苏镜说道,“那天直播日全食的时候,你的机位突然晃了一下,整个黑太阳就在屏幕上晃,余榭立即骂你了。而刘向明遇刺的时间,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多好的不在场证明啊,你偏不说!还要等着我说出来。”

“不管谁说的,现在你总算知道了。”

“还是先让我景仰一下你吧,”苏镜说道,“这话要是你说出来,我得想想你是不是说谎了,但是余榭说出来,那效果就不一样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乔昭宁白了他一眼,懒得说话了。

“那机器摇一摇晃一晃,谁不会啊?摇完了,被领导批评一顿,然后去捅人,然后回来继续直播。”

“后来,当我在地下车库的时候,看到两个蒙面人过来,我就把自己捅了一刀,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