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另有隐情呢?”何旋质疑道,“比如说刘向明做了一件事情,间接地伤害了余榭。”
“太复杂了,你想得太复杂了,”苏镜说道,“不对的,这样是不对的,事情不该这么复杂的。凶手肯定在这桩连环案里布下了重重迷雾,否则怎么会这么复杂呢?障眼法,这就是障眼法,只要识破他的障眼法,一切就都好办了。”
何旋讥笑道:“你的理论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何旋看电视去了,拿着个苹果津津有味地啃着。苏镜仍然埋头沉思着,时不时把所有的笔录拿出来比对一番。电视里又传出那首著名的《武大郎之歌》,何旋兴奋地跟着小声哼唱:“武大郎武大郎挨猪打,挨打了挨打了挨猪打了,打了你打了猪,葫芦打地。啊弟弟!啊弟弟!阿弟怒咧……”
苏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合起笔录本,坐在了电脑前。他不想再继续琢磨了,再想下去,脑袋就要炸掉了,他需要休息。
今天网络最热的话题,自然是顺宁市政府禁止上访的通知,在当地媒体一片叫好声中,网上却是炸开了锅。有人说连封建王朝都不如了,无权无势的人说句话真难,为自己说句话就成罪犯了,有正常途径谁想去闹这事?还有人说,劳教不需要审判和证据,就算是抓错了也得不到赔偿,顺宁真黑;还有人说,若地方有正义,又有谁会去北京上访?有病的政策,以后谁还敢对官员说不?谁说就送去劳教。
在众多的评论中,他看到了“一枚坚果”的留言,显示是用手机上网。看来乔昭宁躺在床上很无聊啊!乔昭宁评论道:全国各地很多地方早就有了类似的规定,而顺宁一直没有,我们以为顺宁落后了,落后得开明了。如今,我们终于欣喜地发现,顺宁在进步,在与时俱进,在顺应禁止上访的潮流中迈出了坚定的一步,这是多么值得赞美的事情啊!而就在前不久,全国政协副秘书长孙怀山还在《半月谈》杂志撰文称:信访工作要“允许社会矛盾得到正常显现,不要有掩盖矛盾的心理”。他建议取消所谓非正常上访的概念,取消接返劝返制度。相比之下,孙秘书长是多么不识时务啊,他简直就是逆潮流而动,当地方政府纷纷要堵住群众嘴巴的时候,孙秘书长的这声呼吁看上去是多么的孤独、苍凉,甚至带着悲壮的可笑。
苏镜是笑着看完乔昭宁的评论的,这种正话反说的议论,除了表达了愤懑的情绪,还有几分幽默的效果。但是,网民总是有暴躁的,不少人没看出来这是反话,于是不少人跟帖大骂“一枚坚果”奴性十足,是政府豢养的专职发帖客等等,乔昭宁对此回应道:“请暴躁的不要再暴躁,回家多读几年书再来骂我。”
上次看乔昭宁的帖子没有细看,主要看的只是发言时间,苏镜没想到他讥评时事竟如此幽默和犀利。火车相撞之后,专家组很快得出了结论,乔昭宁评论道:“不知是因为我们的专家水平太高,还是外国专家的办事作风过于拖沓。前几年美国一座桥倒了,专家说要鉴定两年才能得出倒塌原因;我们的火车脱轨了,专家竟如此神速地得出脱轨原因,实在让人感到自豪。我们的专家都是神童加天才吗?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亲爱的专家们,请你们歇口气,我们不需要你们这么神速地给出结论的。因为我们要的不是结论,而是真相。”
不过,乔昭宁的水平并不稳定,河南省商丘市睢县和南阳市桐柏县的两个乡镇,在各自的政府网站上,挂出内容几乎完全一致的政绩报道。两个乡镇,不仅土地面积和人口数量一致,就连种植的树苗也完全一样。乔昭宁评论道:“草,这些尸位素餐的傻鸟,应该全拉出去毙了。”
赵本山生病了,在上海疗养花了九十万,乔昭宁评论道:“哇,好有票票啊,流口水ing。”
云南建水县西湖幼儿园女教师孙琪琪对幼儿有一套“独特”却残忍的管教方法——只要孩子不听话,她就用注射器针头扎。乔昭宁评论道:“禽兽,人渣,猪狗不如。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这么残忍吗?”
苏镜正看得起劲,却听何旋叫道:“睡觉啦睡觉啦。”
以苏镜的经验判断,何旋嚷着要睡觉的时候就是想做爱的时候,否则她自己闷头就睡了。于是,苏镜踱着方步走向何旋:“这才几点,就想让老公宠幸啦?”
“老公,都快12:00啦。”
“哼哼,电视看完了,没事干了,觉得无聊了是吧?”
“少废话,你给我过来!”何旋说着,一把将苏镜拉倒在自己身上。
4、节目单里寻找杀人线索
王羲之练习书法的时候,由于太过忘我,拿了一个馒头沾着墨水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牛顿思考问题的时候,把手表当成鸡蛋扔到锅里煮。苏镜此时的境界已经堪比古人了,早晨起床之后,他就想着案子的前因后果隐秘之处,甚至开车从家里到单位,他基本上完全靠第六感在驾驶。此时,你如果看着他,会发现他的眼神非常缥缈,灵魂与肉体已经完全脱节,神游物外畅游太虚大概就是这样状态,此时给他块手表,没准他也会丢到锅里煮。
“苏警官,我来看你啦!”何旋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嗯。”
“我们要来采访你哦!”
“嗯。”
“我们余制片说,准备把最近的连环谋杀案报道一下。”
“嗯。”
“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嗯。”
苏镜连说了四个“嗯”,何旋觉得不对劲了,她用手在他眼睛前面晃来晃去,苏镜连眨都不眨一眼。
“喂!”何旋大叫道。
苏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仿佛魂被叫了回来一样,瞪眼看到何旋和苏楚宜站在面前,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了半天啦!”
“哦,不好意思,”苏镜说道,“苏记者,快请坐。你们到我们局采访来啦?”
“是啊。”
苏镜问道:“乔昭宁受伤了,改你们跑公安线了?”
苏楚宜说道:“我们只是替补。”
“你们采访什么呀?又是酒后驾驶?”
何旋无奈地看了苏楚宜说道:“他有时候大脑会短路,你别见怪。”
“我怎么短路了?”
“我刚才说了半天啦。”何旋不满地嚷道,然后又把来意重复了一遍。
“什么?采访连环谋杀案?”苏镜脑筋转着,“不早不晚的,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要采访这事了?”
苏楚宜说道:“余榭说今天版面紧张,但是我估计啊,他肯定老早就想做这条新闻了。”
何旋说道:“他说一定要把这次连环谋杀案背后的故事做出来,要突出媒体暴力的主题。”
苏镜冷笑道:“他想帮助凶手昭告天下,行媒体暴力者杀无赦吗?”
“对对对,他就是这个意思。”何旋说道。
苏楚宜说道:“估计余榭知道警方会拒绝接受采访,所以他把何旋派来了。”
“何旋派来也没用,我们有宣传纪律的。”
何旋说道:“什么宣传纪律!你赶快接受我们采访,否则我跟你没完。”
苏镜正色道:“何记者,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什么事?”
乔昭宁遇刺后,邱兴华等人在他车里提取了几个指纹,随后又提取了《顺宁新闻眼》每个人的指纹,经过比对之后,有一枚指纹正是何旋的。
“你怎么解释?”苏镜问道。
“坐同事车不是很正常吗?”何旋说道,“喂,我们是来采访的,不是当嫌疑人的。”
苏楚宜说道:“苏警官,你就帮帮忙吧,领导给我们派的任务,我们也得完成不是?再说了,即便你不接受采访,他也会逼着我们把片子做出来的。”
苏镜叹道:“你们应该知道啊,我们局里规定,案子只有结了才能宣传。其实,何旋对这案子非常清楚,你们自己看着写吧。”
何旋说道:“那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写得不对,你可别怪我。”
“我哪敢怪你啊?”
苏镜说正好有事要去电视台一趟,便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余榭突然要做这起连环谋杀案的新闻,而且要指明与媒体暴力有关,苏镜立即想到了颜雄飞的话,如果是为媒体暴力杀人,那凶手应该公告天下才是。现在,余榭正准备这么做了。
到了电视台,他没有去《顺宁新闻眼》的办公室,而是径直到了地下停车场。此时是上班时间,车库里停满了车,灯光还是那么昏暗,在保安张云开的带领下,他在车库里逡巡着,终于找到了余榭的车,车窗玻璃上果然贴了颜色很深的保护膜,要贴近玻璃才能隐约看到车里面的情况,假如车里面躲着两个人,保安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看到苏镜走来,余榭埋怨道:“苏警官,你就给咱们讲两句嘛!少了你的采访,这新闻可就一点不生动了。”
苏镜乐呵呵说道:“余制片,我也是没办法呀,我们是有宣传纪律的,不能随便接受媒体采访。”
“苏警官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这不还在查吗?”苏镜笑道,“余制片,我想问下前天晚上你是几点离开电视台的?”
“怎么?苏警官还怀疑我?”
“不敢。”
“《顺宁新闻眼》播完是8:30,我8:40左右离开电视台的。之前我已经听说车库里发生命案了,等我走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