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声音你听出来了吗?”

“没有,声音很粗。”

“他们大概多高?身材如何?”

“男的比我高一个头,比较胖,长得应该挺壮的,因为他第一次刺我的时候,我隔开了他的胳膊,感觉他肌肉很结实。女的比我矮一个头,身材适中。”

“她的香水是什么味道的?”

“迷迭香。”

苏镜心里一紧,这女人怎么跟何旋的品位一样呢?她经常哼着“你随风飘扬的笑,有迷迭香的味道;语带薄荷味的撒娇,对我发出恋爱的讯号”。

当何旋听说这一消息后很是兴奋,开心地问道:“真的?凶手跟我用一样的香水?真是太刺激了!”

苏镜沉着脸问道:“何记者,当时你在哪里?”

何旋也沉下脸来,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当时,我正在等我该死的老公跟我一起下班。”

“你那该死的老公正在工作,不要跟老公胡搅蛮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我不是正在回答吗?”

“说说看,你对这份记录有什么看法?”

此时,苏镜已经回到了家里,将自己整理的嫌疑人列表摆到老婆面前,想听听老婆有什么看法。何旋细细看了一遍,说道:“哎呀,我们余制片的名字最多呀。”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何旋说道:“你说,如果其中有一个嫌疑人,跟这六个人都有过节,那他是不是就有重大嫌疑了?”

“理论上是这样。”

“现在余榭已经最多了,我再给你提供一个,仅供参考啊,”何旋难得谦虚一回,然后说道:“这个余榭跟乔昭宁呢,其实也是有过节的。首先,他们对媒体暴力的看法完全不同。”

“亲爱的,我就是准备离开媒体暴力另辟蹊径,才列了这么一份嫌疑人名单,你怎么又往媒体暴力上扯呀。”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世界难道这么简单,非黑即白非是即否?你要辩证地看问题,”把老公批评一通,何旋接着说道,“其次……听见没有?还有其次呢……其次,你也知道余榭的女朋友被人勾走了,有一次乔昭宁跟余榭为媒体暴力的事情起了争执,声音由小变大,态度由温和变得激烈,最后乔昭宁很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

“什么话?”苏镜竖起了耳朵。

“他说:一个戴绿帽子的人,懒得跟你说!”

“啊?他这么骂人啊?余榭什么反应?”

“他当时气得脸都绿了,一个劲地说:‘素质,素质,你什么素质。’但是乔昭宁没理他,走了。”

苏镜立即在乔昭宁名下加了一条“嫌疑人D”。但是他也没有忘记,乔昭宁遇刺的时候,余榭正跟自己在一起。

“也许他雇凶杀人呢?”何旋说道。

苏镜笑了:“是不是余制片这两天给你派的采访任务太多了,你才这么恨他?”

何旋怒了:“我怎么成吕洞宾了?不理你了,洗澡去了!”

邱兴华打来电话,汇报了他在顺宁电视台的调查情况。虽然地下车库没有安装摄像头,但是车库出口安装了。不过,没看到乔昭宁所说的一男一女开车离开车库。几部电梯的监控录像,也没有他们的踪影。

乔昭宁被刺后到警察赶到现场这段时间,共有七辆车离开车库,一辆是苏楚宜的,他的车窗玻璃是透明的没有贴膜,后座没有躲人。其他六辆车都不是《顺宁新闻眼》记者编辑的。

警察走后到第二天,又有二十三辆车离开车库,其中包括余榭。有几辆车贴了膜,看不到后座的情况。

“余榭的车贴膜了吗?”

“贴了,而且颜色很深。”

苏镜仿佛看到了一个链条,一个正在完善的链条,一旦这个链条贯通了,真相就将水落石出了。何旋的思路很有说服力,六个人中,余榭跟四个人都有过过节,只要能查出,他跟皮华明、刘向明都有矛盾的话,那他将集中精力寻找余榭的罪证。

3、电视台和报社的冲突

中国人喜欢讲以史为鉴,其实那都是鬼扯淡,历史永远只是一个小姑娘,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历史,从来就不是一面镜子。根据历史,古人告诉我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总有人不把古人的训诫当回事。顺宁今天发出了一项通知,列出了十多种“非正常上访行为”,包括到北京中南海、天安门、新华社上访,包括到市政府门口上访,包括上访时喊口号、打横幅、穿状衣、出示状纸等等,都属于非正常上访。如果触犯了,就要劳教甚至负上刑事责任。

陈伟很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报道这一新闻。不过所谓为难总是暂时的,他很快便采取了一贯采取的措施:赞!作为《顺宁都市报》的社长,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至于质疑、批评、反思,就交给外地媒体去干吧。社会责任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屁股重要,因为屁股决定一切,如果屁股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给新闻部主任明确了方针,讲明了思路,苏镜便来了。对苏镜的到来,他感到很意外,皮华明遇害后,他该问的都问了,还来这里干什么?不过他也不敢大意,立即朗声问道:“苏警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不敢不敢,陈社长,对皮总编的事情,我还需要做一些调查。”

“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皮总编平时跟电视台的同行有没有打过交道?”

“交往很少,但是彼此也都算认识,因为经常一起开会,讲讲宣传纪律、宣传重点什么的。”

“会不会有什么矛盾?”

“怎么会有矛盾呢?”陈伟沉思说道:“都是喉舌,哪儿来的矛盾?不过,严格说来,小矛盾也不是没有。”

“什么矛盾?”

“去年顺宁搞了一个‘文化顺宁论坛’,是由我们报社协办的,请来了全国各地知名的文化学者来讲座,纵论顺宁如何加强文化建设。当时上级主管部门要求全市媒体配合,但是他们电视台对这个论坛报道得不够积极,皮总编就向上级反映,电视台自然被批评了。后来他们就说,皮总编这人不地道,打小报告什么的。哎,其实都是一些小吵小闹,算不了什么大事。”

“被上级批评了,他们制片人肯定受不了。”

“是啊,余榭还传出风来,说迟早要收拾皮总编。”

“余榭?他又不是制片人。”

“那段时间,正好樊玉群休假了,什么事当然得他顶着了。”

“那后来呢?”

“后来,《顺宁新闻眼》跟我们报社就时不时有点摩擦。有一次,我们报社报道一家超市卖假鸡蛋,当天他们就去采访那家超市在喊冤;还有一次,开发商和业主闹矛盾,我们报社说双方都有责任,他们说处理问题不能和稀泥,错就在开发商。差不多就是些这样的事。”

苏镜离开《顺宁都市报》的时候,胸中充盈着一种满足感,余榭!这只老狐狸,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可是当他来到医院,找到刘向明的时候,他的快乐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刘向明已经醒了,对当天遇刺的事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自己正拍着日全食,突然就觉得背部被人刺了一刀,然后便不省人事了。对苏镜提的问题,他感到十分惊讶。

“余榭?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

“没听说过。”

“他是《顺宁新闻眼》的副制片人,过几天就是正的了。”

“哦。他怎么了?”

“你确定没跟他打过交道?”

“没有,肯定没有,我只跟电视台记者打交道比较多。”

苏镜彻底歇菜了,他沿着这个思路一路走来,本来一直畅通无阻,可是在最后一刻却发现此路似乎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他像着了魔一样,拿着纸笔不停地画着圆圈和箭头,等到何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画了好几页了。

“你可别走火入魔啊。”何旋说道。

“你知道吗?我今天又去调查了,皮华明确实跟余榭有过摩擦,可是刘向明根本就不认识余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