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是。”

“那你是在鸽子岭等樊玉群的?”

“没,没有。”余榭说道,“我根本不是在等他,我只是碰巧遇到他了。”

余榭百思不得其解,他跟樊玉群的事情可以说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苏镜怎么会知道了呢?而苏镜实在应该感谢那场突如其来的雨,当两个女孩走到屋檐下时,一个说了一句话:“还好我穿了雨鞋。”然后这句话就像一束超强的冲击波,撞击了苏镜的某根神经,然后不停地重复着“雨鞋雨鞋……”重复到最后,“雨鞋”变成了“余榭”,然后他便想起了老刘,因为老刘说,樊玉群跟身边的人说过“水靴”,还说“水靴不好”。当他让老刘一字一句地重复樊玉群的话时,老刘果然不再加工,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樊玉群说的果然是“雨鞋”。而余榭的右耳上的确长了一个黑色的痦子,还有一根黑毛呢,只是画像没有画出来。

如今,看着余榭紧张的样子,苏镜已经感到胜券在握了,继续问道:“这么巧?”

“我几乎每个周日都去鸽子岭爬山的,我也没想到老樊会去。”

“你每个周日都去鸽子岭?”

“是。”

后来,苏镜询问了《顺宁新闻眼》很多记者编辑,包括他老婆,大家一致确认了余榭的说法。何旋甚至说:“他强迫症,一个礼拜不去鸽子岭一趟,浑身不舒服。”乔昭宁的说法是:“他没准天天跑到玉皇庙里烧香磕头好让自己早点升官发财呢!”在这件事情上,苏楚宜比较厚道:“坚持锻炼,有什么不好?”

苏镜又问道:“你之前没跟樊玉群约过?”

“我怎么会约他呢?”余榭不屑地说道,接着又赶紧换了种谦恭的口气,“老樊昨天值班,我怎么会约他呢?”

“你们是在哪儿碰到的?”

“山顶上,玉皇庙旁边。”

“几点?”

“大概12:10吧。”

“你徒步上山的?”

“是。”

“坐索道下山的?”

“没有,还是徒步,我是去锻炼的,又不是去旅游。”

“你们都说了什么?”

“他一见到我就问我怎么是你?我说老樊你怎么来了?然后他就支吾了半天,最后说出来散散心。我问他谁值班?他又开始支吾了,说让连恒福顶一下。我看他脸色不是很好,就问他出什么事了,他说没什么事,一边说话一边还东张西望。我看他那样子好像在等人,就跟他说我先走了。他说好,他马上就回去了。”

“你知道他在等谁吗?”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呀。”

“你们碰面的事,有人看见吗?”

“没有,去鸽子岭旅游的人本来就不多,那天还下了点雨,人就更少了。”

“你在山上没碰到过别人?”

“没有。”

余榭没有坐索道,他的不在场证明并不算完美,但是却无懈可击。如今,各种线索、疑问却都指向了他。首先,他反对媒体暴力,为这事,还跟姚琐涵吵过架;其次,刘宁是他前女友,傍了大款把他甩了;而樊玉群则抢了他制片人的位子;跟皮华明倒是没什么仇,可是如果他是一个反对媒体暴力的坚强卫士,那么谋杀皮华明也便有了足够的动机。《顺宁新闻眼》此前已经出过两宗连环谋杀案,都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复仇,杀手的动机看上去都是那么高尚,谁能保证余榭不会像那两个杀手一般偏执呢?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杀害刘宁的凶手给刘宁打过电话,谁能半夜三更把穿着睡衣的刘宁骗出来呢?而他一路跟踪那个电话,跟到了顺宁火车站的新闻发布会,余榭,作为一名副制片人,竟然也去了新闻发布会,但是他又不是去采访的,而且没等到发布会结束就提前走了。

“你去那个发布会干什么?”

余榭不知道苏镜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后说道:“顺宁火车站董站长跟我很熟,他请我吃饭,说希望报道的时候能手下留情,但是被我拒绝了。因为这次事故实在太大,盖是盖不住的。吃完饭后,我去发布会看了一眼就走了。”

苏镜立即联系了董站长,证实了余榭的话。现在,任何线索都断了,而他心中的头号疑凶余榭,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一个同事打来了电话,告诉他鸽子岭索道最低的支架下面,的确有人经过的痕迹,很多草丛被踩塌了,部分树枝被刮断。

这些信息已经不重要了,苏镜懒懒地听着,懒懒地应和着,直到那个同事说还找到了一样东西,苏镜才来了精神。

“在草丛里发现了名片。”

2、记者暗访艳舞遭围殴

“不会吧?苏警官?”乔昭宁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镜,不断地摇着头,然后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每一个疑点,你都得弄清楚,所以虽然你也不相信,但你还是要弄清楚。”

草丛里的名片正是乔昭宁的,此时他刚跟凌岚采访回来就被苏镜拦住了。苏镜微微笑着,听着乔昭宁的辩解。

“苏警官,我跟你讲件事情,就是关于名片的事情,”乔昭宁压低声音说道,“那还是朱建文当制片人的时候,有一次省里出了一件大事,政协主席严重违纪接受调查,新华社的消息就一句话,当时我们一个记者正在省里采访别的事情,一听说这事就扛着摄像机跑到省委上级主管部门去采访这事了,被上级主管部门领导一顿狂批,让他留下名字。他知道闯祸了,就把名片留下了,但是没敢留自己的,把另外一记者的名片留下了。然后电话一级级打过来,最后打到了朱建文那里,朱制片气得火冒三丈,立即打电话把那个记者一顿狂批,那记者冤枉得要命,说我在新疆旅游呢,我啥时候去省里了?然后朱制片开始追查,这才知道真相了。”把这故事讲完了,乔昭宁接着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这个记者是谁吗?就是我们的樊制片。被坑的那个记者,就是我们的余副制片。”接着是总结发言,“所以,现场留下我一张名片,你就说我去过那里,这根本说不通啊。”

苏镜点点头说道:“这的确说不通,可是我问你,你给人发名片的时候,你会发一整盒吗?”

“什么意思?”

“在鸽子岭索道下面,有你三十六张名片,被风吹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啊?”

“这你怎么解释?”

乔昭宁张口结舌,最后站了起来:“苏警官,你跟我来。你看,这是连恒福的位子,这个抽屉肯定没锁……你看,打开了吧?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这是电池,这是磁带,这是书,这些书都是发的,没人看;这是笔,这是发票,这是名片,都是别人的;这是名片盒,你看你看,全是他的,好几盒呢。你再看看这是舒茜的桌子……哎哟,这家伙抽屉锁了……不着急,这是苏楚宜的桌子,抽屉也没锁,看,好几盒名片就放在最上面一层……对了对了,这是你老婆的桌子……”

不用乔昭宁说,苏镜也知道那是他老婆的桌子,而且何旋就坐在那儿呢。

“你们干什么呢?翻箱倒柜的?”何旋怒道,“这位警察同志,你有搜查证吗?”

“哎呀,何旋啊,”乔昭宁开始诉苦,就差声泪俱下了,“我跳到黄浦江都快洗不清了。”

“那就别洗了。”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两口子了,”乔昭宁说道,“苏警官快看,看你老婆把名片放在哪儿了。”

何旋的名片就放在桌子上,乔昭宁随手拿过一盒,说道:“看见了吧?”

“那你的名片放在哪儿呢?”

“跟何旋一样,放在桌子上。”

乔昭宁的桌子比较乱,报纸、资料、硬币、磁带、电池、发票、名片盒搞得一团糟,电脑屏幕上还贴了张纸:“请注意桌面清洁,下次罚款。”

“不好意思,这是后勤贴的。”乔昭宁扒拉半天找到了名片盒,说道,“你看,我的名片都是放在这里的。”

“要从这张桌子上找到盒名片还真不容易啊。”

“苏警官,你就别作弄我了,再怎么不容易,比抢银行容易吧?”

“你的名片少了吗?”

“我哪儿知道啊,”乔昭宁说道,“谁会在意自己还剩下几张名片呢?只有用完了才知道没有了。”

“你觉得谁会拿你名片?”

“不知道,而且未必是我同事拿的吧。那人完全可以到任何一家文具店做一盒名片啊。”

“但是名片格式却跟你们《顺宁新闻眼》的一模一样。”

“有可能是我同事,但是也有可能是外人啊,拿到我们任何人的一张名片,就可以仿造出格式一样的名片出来啊。”

这些可能,苏镜早就想过,甚至比乔昭宁想得还要多,假如乔昭宁是凶手的话,他犯不着杀人的时候,还要带着一盒名片吧?他只是要观察一下他,觉得他的确没有可疑之处后,便问道:“那就是凶手要栽赃你了。”

乔昭宁沉默片刻,说道:“我也说不好,但是这种栽赃的伎俩太拙劣了,凶手能够连杀四个人至今还逍遥法外,起码可以证明他的智商不是那么低,他难道不觉得警方会怀疑吗?”

“先不管凶手是怎么想的,你先说说他为什么要栽赃你吧?”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