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警官要搞学术研究了?”
“说说吧。”
“我们这一行没有一部具体的法律来约束,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干,但是呢,又什么都能干。媒体暴力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自然其中有追逐经济利益的因素,但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记者的自我修养不够,有了权力就滥用权力,甚至即使知道这是在滥用权力,还是照干不误。比如说最近我们这里有个记者,就把一个教授给媒体暴力了。”
“谁?”
“我。哈哈哈,”乔昭宁笑道,“前几天打击醉酒驾驶,我跟着交警上路查车,拍到一个酒鬼撒酒疯,脱了衣服裸奔,我给拍了,而且播了,脸没打马赛克,于是这哥们立即红遍网络,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顺宁大学的教授,就是给这次专家组担任顾问的那人。”
“这也算媒体暴力?”
“应该算吧,”乔昭宁说道,“毕竟伤害到当事人了。”
“你知道这样做不对?”
“知道,但是我克制不住自己啊。”乔昭宁说道,“后期编片子的时候,我也想着要不要打上马赛克,可是马赛克一上吧,画面就不好看了,所以就没上。这一点,樊玉群倒是很支持我,当时余榭看到了,命令我加马赛克,但是樊玉群不同意。那我只好听樊玉群的啦!”
“余榭怎么说?”
“他一向反对媒体暴力,本来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正统的理论派,后来断断续续地才知道,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就曾经受到媒体暴力的侵害,他这才十分抵制这种事情。”
“这位林嘉祥是余榭的什么亲戚?”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很远很远的,而且没准是以讹传讹,要不你亲自问他去,别说是我说的。”
苏镜呵呵一笑:“警察和记者一样,都要保护消息来源嘛!对了,你今天采访什么去了?”
“美国轮胎特保案对顺宁一家企业的影响。”
“这是樊制片昨天给你布置的采访?”
“不是,这是庄雪涯自己想的选题,然后早晨跟余榭申请摄像记者,就把我派去了。”
“今天余榭值班?”
“樊玉群都死了,当然是他值班啦,你看这个,”乔昭宁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件,说道,“我们又要搞竞聘上岗了。”
那是顺宁电视台的红头文件,竞聘岗位两个:《顺宁新闻眼》制片人和副制片人。
“你们台动作很快嘛!”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乔昭宁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余榭等这位子都不知道等多少年了,终于轮到他了。”
“已经定好了?”
“哪次竞聘不是定好了?谢台长来了之后,立即提拔了樊玉群,余榭也看得透,立即把热脸凑上去了,现在跟谢台的关系也非同寻常了,你说这次竞聘,不是他还会是谁?”
“大概什么时候出结果?”
“最多一个星期。”
邱兴华打来了电话,说有几份画像要给苏镜过目,苏镜让他发到了邮箱里。邱兴华从昨天下午开始也没闲着,他找来了画像专家,详细询问鸽子岭索道的老刘和宋君龙,根据他们的描述,画出了那五个特别的游客的大致相貌,当然还有那个在山顶上走在樊玉群身边、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苏镜本希望山顶上那人的画像,能跟山脚下某人有几分相符,可是他完全失算了,根据老刘的描述,画像专家自然画出一个浑身包裹的人来,只是一只耳朵露在了外面,其他部位不是口罩就是衣领,还有一顶鸭舌帽。不过,这只耳朵很有特点,右耳,耳廓上半部分有个黑色的痦子,很是显眼。
乔昭宁嗫嗫嚅嚅地说道:“这个……这个耳朵……”
“嗯,我知道了。”
苏镜没容乔昭宁说完就离开了电视台,他知道他要说什么,在《顺宁新闻眼》栏目组就有一个人的耳朵长了一个痦子,他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是光凭这一点就下断语,未免早了点。他现在要做的是去图书馆,核实乔昭宁有没有说谎。
找到相关负责人,说明来意,出示了乔昭宁的借书证,很快便搜索到结果:12:30,借走两本书。
乔昭宁的嫌疑排除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那个耳朵上有痦子的人。老天爷帮忙,一出门,苏镜发现下雨了,两个女孩子各撑了一把雨伞走到屋檐下,一个说道:“哎哟,我的鞋都湿了。”另一个说道:“还好我穿了雨鞋。”
苏镜一个愣噤,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驱车前往鸽子岭!他见到老刘的第一句话就是:“昨天死者到底说什么了?你把他的原话一字不差地给我复述一遍。”
老刘被苏镜杀气腾腾的样子给镇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要原话,一字不差的原话。”
老刘虽老,还好记性不差,昨天说的话是经过他加工的,正是因为这道加工程序,蒙蔽了苏镜的眼睛,而此时,他已经豁然开朗了。
第六章 生死解码
沈博士接过笔,在那张草图上写写画画,原来每个圆圈都代表了某种身份或者意义。从上到下六个圆圈,分别是解码后的信息、解码者、信息、编码者、精英、话题,左边一个圆圈是主导性话语结构,右边一个圆圈是职业话语结构。
1、鸽子岭上的会面
余榭正在跟乔昭宁讨价还价,这种争论从《顺宁新闻眼》开播伊始就没断过,首任制片人杨宇风经历过,继任者陈燕舞、朱建文经历过,刚刚被杀的樊玉群也经历过,现在,这种事轮到余榭头上了。起因是,余榭上网看到一篇新闻,说是广州窃听器泛滥公众隐私权遭遇威胁,于是他马上想到了顺宁,因为这种窃听器顺宁也有卖,卖得也很疯。他先给苏楚宜打电话,苏楚宜说还在外面采访呢,又给连恒福打电话,连恒福更拽,直接说:“我对这事不熟。”不但拽,还坏,说:“乔昭宁以前不是拍过这个吗?让他接着拍呗!”
然后乔昭宁就来了,他不来不行,因为他就在办公室,找不到任何借口不去采访,但是乔昭宁却说道:“不是采访过吗?”
“采访过,还可以接着做嘛。”
“那还是新闻吗?”
“今天版面紧张,你就去采访一下吧,再采访一个专家,多简单啊!而且窃听器,这本来就是公安线的事嘛。”
“这怎么是公安线的事啊?这是市场上的事,该归工商管,你怎么不让庄雪涯去啊?”
庄雪涯就是跑工商线的记者,余榭说道:“他出差了,今天上午出发了。这不是贵州要出售廉租房,大家都有争议吗?他采访这事去了。”
乔昭宁叽咕了几句没啥脾气了,问道:“我跟谁搭档啊?”
“还是凌岚吧,”余榭笑道,“你们合作不是很愉快吗?”
乔昭宁走了,一转身遇到了苏镜,两人打个招呼,苏镜还了他的借书证,然后便风风火火地采访去了。
余榭说道:“哎,苏警官,什么都不好干啊。”
“余制片真是谦虚了,我看你干的很得心应手嘛。”
“哪里哪里。哎,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还是一塌糊涂啊,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教余制片几个问题。”
“不敢不敢,苏警官请说。”
“你昨天有没有去过鸽子岭?”
余榭愣住了,额头甚至渗出了一点点汗珠,支支吾吾老半天也不说话。苏镜也不着急,沉默有时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攻心之术,果然,余榭终于招架不住了,终于开口问道:“你……你问这个干嘛?”
“就是随便问问,你去过吗?”
“去过。”
“你昨天没有说啊。”
“你没问。”余榭回答的声音很小。
“你跟樊玉群一起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