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水自流死了没多久的事啊。”秉昆吸起烟来,气得手都在发抖。
“是啊。我得来告诉你一下,说明情况,解释清楚问题不是出在我这一边,对吧?”老邵也吸起烟来,手也抖。
“唐向阳知道不知道呢?”
“他肯定知道呀,他会不知道吗?”
“可他初三来过,一个字没跟我提,和几个老朋友在我这儿待了大半天。”
“他也许那时还不知道。”
“不可能!”
“或者他虽然知道,因为人多,觉得当时不便告诉你。”
“人再多,也不是根本就没机会呀!”
周秉昆的气转到了唐向阳身上,觉得他太不够朋友。老邵则替唐向阳辩护,认为他或者不知道,或者有难言之处。秉昆则想和老邵分析清楚,唐向阳到底知道不知道。
“秉昆啊,咱俩分析这个有意义吗?因为书店开得成开不成,影响了你们朋友之间的感情那好吗?”
听老邵这么一说,秉昆才算作罢,不再分析追问。
他俩便也无话,默默吸罢各自指间的香烟。
老邵起身要走,秉昆也不留,说要骑自行车陪他回市区。
邵说,多此一举。
秉昆说,他自己也有事得到市区去一次。
他一直陪老邵骑到了家门口。
雪虽然停了,路上的积雪却已很厚,骑自行车很是吃力。秉昆的衬衣也被汗湿透了,他估计老邵一进家门又得立刻换衬衣。
秉昆接着骑车到了周玥和她丈夫开办的物流公司。事先没有约,还是挺有运气,他见到了很久没有见到的外甥女。
周玥将秉昆请到贵宾室,特别激动,问小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说只要她力所能及,肯定效劳。
秉昆问她,公司经营得怎么样了?
周玥说,公司越来越好,业务多得忙不过来,又要招人了。
秉昆又问,如果有好的项目,投资又不多,二三百万的,公司有那个实力吗?
周玥笑道:“小舅,你太小看我们了,如果项目真好,一千来万那也不在话下。连这点儿实力都没有,还开什么公司呢?”
秉昆接着问,孙赶超在公司当主任当得怎么样?
周玥说:“很有责任心。是小舅的好友嘛,我拿他当自己人,对他也处处关照。咱们自己家的公司,只要他不言退,那我就会一直用他。”
秉昆这才把话题绕到书店的事上,将曾珊怎么在水自流死前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又怎么在水自流死后不久单方面变卦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要求外甥女把那店面买下来,他认为那店面三百多万元绝对可以买下。
周玥就沉吟起来,问他为什么掺和这事?
秉昆说,自己如果不想办法,对水自流就太不仁义了。
周玥说,人都死了,不仁义怎么样?仁义又怎么样?
秉昆说,他心里的感觉会大不相同,也想对得起邵敬文的一片诚心诚意。
周玥问:“是邵伯伯给你出的主意?”
秉昆说:“那倒不是,与他无关。”
周玥说:“这事我可帮不上忙,即使你不高兴我也没办法。”
秉昆说:“你刚才自己讲的,往一个项目投资二三百万根本不是难事。”
周玥说:“那是指好项目。开书店不是好项目,除非钱多得无所谓了,开着玩玩。中国身价几十亿几百亿上千亿的大亨不少,小舅你见过一个开书店的吗?他们都不玩文化,我干吗非玩文化不可呀?我们公司仍处在资本积累期,玩不起那个票。”
秉昆被外甥女说得无言以对。
周玥又说,路路通公司比自己公司的资金实力雄厚得多,曾珊她也认识,关系还不错。她对曾珊的做法太理解了,换成自己也会那么做。对本公司贡献很大的老顾问命将归天,他临终前的一个愿望,论起来又不是多难实现,当然先要应承下来,给临终者一种心理慰藉,这是起码的人性。但是,在商言商,经商有经商的原则,赚钱是首要目的。开一家肯德基店,明摆着只赚不赔,那又为什么偏跟市场较劲儿开书店呢?假如她想买下那店面,曾珊必定会出更高的价,结果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卖家喜出望外。她和曾珊,也肯定从此结下梁子,那种做法太不符合经商之道了。
“别说了。”周秉昆突然发脾气了。
周玥尴尬而怯怯地起身离开了。
秉昆独自在办公室里郁闷。一支烟还没吸完,孙赶超进来了。
赶超说周玥有急事要去办,已经离开公司,嘱咐他来相陪。秉昆什么时候回去,由他开车送。
秉昆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赶超跟到外边,替他把自行车放到了汽车后备厢里。
在回家的路上,秉昆气哼哼地对赶超说:“她居然敢把我晾在会客室里!”
赶超说:“她不是躲你,她是怕你冲动发作起来。你是她小舅,又在她的公司,你如果又吼又叫,她拿你怎么办好呢?你为什么事找她呀?把她吓得紧紧张张的。”
秉昆就将书店的事又说了一遍。
赶超问:“你认为对她的要求合理吗?”
秉昆反问:“你认为呢?”
赶超说:“如果你是她,我是你,或者反过来,以咱俩的关系,肯定都会按对方的希望做。所以,咱俩这种人不能经商,即使当了老板也会把公司搞黄了。经商的人都是利字当先,能兼顾义字就不错了。全世界没多少能兼顾义字的,中国更少,你对周玥的要求太高了。再说,她不认识水自流,不欠他一点儿人情,凭什么你要充当义士,得你外甥女替你埋单呢?”
秉昆静下心来一想,赶超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行事确实急躁,渐渐地气也就消了。
他又和赶超分析起向阳的对与不对来。
赶超说:“曾珊那女人的做法肯定不地道,这一点我和你保持一致。谈到向阳,那两说着。比如,周玥嘱咐我什么事先别告诉你,那我也会嘴巴上锁。即使你逼我说,我也不告诉你。虽然你是我老友,周玥是你外甥女。道理很简单,她是我老板,是给我开工资的人。我值得她信任,是好员工的职业道德。当然啦,咱们论的是不违法乱纪的事。”
听了赶超一番话,秉昆对唐向阳的气也消了,心中只剩下对崇文书店消亡的惆怅。
赶超又夸起周玥来,说她很有商业头脑,善于管理,对员工也不错,是一块当老板的料,比她老公在公司的威望还高。
听孙赶超夸自己的外甥女,周秉昆心里挺欣慰,他说:“你告诉她,其实我根本没生她的气,她把公司办得好我也很高兴。亲人们再聚时,我希望她也能参加。”
赶超说:“这种话我太乐意转告她了。”
然而,周秉昆的心情还是高兴不起来。想起水自流临终前几天对书店放心不下的情形,他没法高兴。说来说去,似乎谁都没什么太对不起水自流的地方,那就只有他独自承担内疚了。他觉得,仿佛自己倒成了这世界上最对不起水自流的人。
几天后,孙赶超开车来到新区,后备厢装了一个大果篮,说要把秉昆拉到市立一院去。邵敬文感冒后转成肺炎,住院了。
“你外甥女不知从哪儿听说到的。因为老邵是你朋友,她觉得应该告诉你,特意让我开她这辆宝马车来接你。”
那是周秉昆平生第一次坐上了宝马车。
老邵说,他是因为到秉昆家那天出了两次汗,回到家里冲澡时热水器又出了毛病,结果被凉水一激感冒了。
秉昆说:“老邵,书店的事太对不起你了。”
老邵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中国人太对不起书店了。中国都快成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哪一个阶层的人生活水平都提高了,中国人的阅读率在世界上排名却非常靠后。”
秉昆说:“水自流所以才希望能为这个时代做件好事。”
老邵叹道:“世负斯人,世负斯人,他死前的愿望是好的。”
赶超也说:“人各有命。许多人一死,连儿女都不念叨。他死了,还有你俩这么念叨,命不错了。”
崇文书店里里外外早在“五一”节前就改造成肯德基店了。“五一”节却没有什么动作,到了“六一”那天才开张,场面煞是热闹,祝贺的花篮摆满了门两侧的人行道。他们请了几位乐手演奏世界名曲,其中一位吹小号的还是俄罗斯人。两个人穿着儿童剧中公鸡和母鸡的演出服站在门前边舞边唱:“肯德基,美国鸡,小朋友们喜欢的鸡……”肯德基店里的服务员姑娘们一个个头戴着鸡头帽,短裙后边是彩色鸡尾。
因为是儿童节,店面所处的位置正是到江畔游玩必经之路,还有买三份送一份并可抽奖的促销,开张当天的营业额就有好几万元。
第二天早上,周秉昆正在洗脸,听到郑娟兴奋地喊他:“秉昆,快来看!”
电视新闻中,唐向阳正在现场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问他,公司是怎么决定开肯德基店的?
唐向阳说,正是在他力主之下决定的。
记者问,他在肯德基店中有股份吗?
他说有,公司鼓励员工入股。
记者问,这条街上唯一的一家书店消失了,他是否感到有点儿遗憾?
唐向阳反问:“如果你面临两种投资抉择,一种是月月赔钱,年年赔钱;另一种则月月盈利,年年盈利。你力主选择后者,你会遗憾吗?”
记者又问:“那喜欢读书的人到哪儿去买书呢?”
他反问:“崇文书店在这条街上开了很多年,我也来过,每次起码买一本书,有时买五六本。请问你来过几次?买过什么书?”
年轻的女记者一时语塞。
他又反问:“像你们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大学一毕业都不怎么再读书了,还指望谁喜欢读书呢?”
记者终于憋出了一个问题:“照您这么说,书店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说:“什么时候读书人口多了,实体书店当然就会多起来。网上购书只不过是购书,逛书店却会对人有更好的文化熏陶,这种熏陶是网上购书没法比的。将书店改成肯德基店不费什么事,反过来也一样。等中国的读书人口多了,我会力主将肯德基店改成书店,并且还会入股。”
郑娟评论说:“向阳真有眼光,没想到他还这么会说。”
秉昆一语未发,转身又去洗脸。
他没想到唐向阳那么会说。因为唐向阳亲口承认,把书店改成肯德基店是其力主的结果,秉昆连续多日心情不好。
第十六章
七月中旬,A市爆出了一则反腐大新闻,龚维则被“双规”了。
坊间起初有不少为他鸣不平的声音。一是说他只不过是一名退休干部,从没当过一把手,不属于在职有实权的,二是说他名下的赃款只不过区区二三百万,多乎哉?不多也!
显然为了应对坊间的质疑,市报发了一篇评论员文章,将龚维则定性为“五毒俱全”的腐化变质干部。所谓“五毒俱全”,乃指买官之事其有(已坐实钱是花了,只不过未达到目的)、卖职之事其有(收过几次钱,帮人将子女塞进公安系统)、贪污之事其有(负责过区公安局的翻修扩建工程,贪占了十余万元回扣)、受贿之事其有(收过不少私企的钱,为他们上下打点谋取利益)、堕落之事其有(经常出入花天酒地的场所,满足淫乱放荡的欲望)。
评论员文章最后指出,龚维则的部分违法乱纪行为发生在退休后多处兼职期间,证明有些干部虽然手中没有实权,但仍可利用过去的人脉搞腐败。从这点来说,惩办龚维则这样的人,等于向领导干部们敲响了警钟。
当天晚上,赶超两口子、吴倩和进步都来到了秉昆家。大家都住在新区,走动很方便,除了对龚维则的下场喟叹不已,更主要的是担心龚宾的精神受到刺激。
传说中纪委一个女干部坐镇本市,正按部就班,顺藤摸瓜,放出了“不管水有多深,来了就要一查到底”的狠话。
秉昆说:“咱们又能做什么呢?”
大家一时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赶超说:“关于龚维则,咱们当然什么也做不了,也不应该同情。他有什么可同情的呢?谁叫他犯在那儿了呢?”
进步也说:“是啊。咱们不都是最恨腐败官员吗?如果中纪委查到了和咱们有关系的人头上,咱们就同情起来,那是不对的。”
秉昆说:“要论关系,我们周家与龚维则确实不一般。如果没有龚宾,你们与他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同意赶超和进步的话,谁叫他犯在那儿了呢?咱们别聊他了,单说龚宾的事吧,谁有什么好想法就贡献出来,反正我是没什么主意救他了。”
秉昆此时心烦意乱,强作镇定。他联想到了哥哥周秉义与龚维则的关系,担心也会受到牵连。
“我和儿子去貂场参观时,人家龚宾对我们娘儿俩可亲了。他的精神能恢复到现在这么好太不容易,如果再因为他叔的事进了精神病院,那他的后半生不就完了?”于虹提起当年的事大动感情。
吴倩陪着唉声叹气。
倒是郑娟挺镇定,她慢言慢语地说:“秉昆,你求一下周玥,让龚宾到他们公司去吧。”
赶超说:“那和在貂场有什么区别呢?换个地方他就不知道他叔的事吗?”
进步说:“还是不一样,嫂子的想法可以考虑。有你和周玥护着他点儿,瞒着他点儿,该骗还得骗他,兴许他能躲过一劫。”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秉昆。
秉昆只得说:“行,那我明天去找一次周玥。”
周聪忽然回来了,他对长辈们含含糊糊打了一声招呼,就直奔电视机那儿去了。他打开电视机,手持遥控器,站那儿不停换台。
大家便都默默起身跟过去了。
周聪调出了晚间新闻,大家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新闻画面显示的是貂场,在荷枪实弹头戴钢盔的武警战士配合下,公安人员正对貂场进行搜查。
有一个男人被戴上手铐押进警车。
于虹失声叫道:“那是貂场老板,我和儿子坐过他的车!”
屋里更肃静了。
现场的男记者说:“刚才人们已经看到,公安人员起获了大量国家明令保护的各类野生动物的尸体、毛皮和脏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里不但是貂场,还是向国内外走私野生动物的集散地。这一持续多年的犯罪勾当,龚维则也供认参与……”
大家都坐下后,四个男人还有于虹也跟着吸起烟来。
秉昆首先打破沉默,看着手中的烟低声问儿子:“你知道……你龚宾叔叔什么情况吗?”
周聪说,据他们报社消息灵通人士透露,龚维则或许事先有预感,他以相亲为名,早已把龚宾送回农村老家去了。
秉昆环视着大家,又问:“我是不是……明天就不必找外甥女了?”
大家纷纷点头。
周聪又讲了一个情况,还是他们报社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貂场实际上也是一个替不法经济利益集团洗黑钱的地方,而龚维则是关键人物。
进步低声说:“那他就得老死狱中了。”
又一阵沉默过后,秉昆低声说:“散了吧。”
大家就散了。
秉昆关店门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周蓉打来的。她嘱咐秉昆,绝对不要在别人面前对龚维则的事说三道四,因为龚维则与周家两代人都有着良好关系,千万不要言语不当授人以柄。最近也不要到哥哥周秉义家去,少发短信,有什么事非通话不可,最好打嫂子的手机。
秉昆说:“记住了,我姐夫与龚维则以前来往最多……”
周蓉说:“我嘱咐过你姐夫了,你管好你和周聪,特别是周聪。他是记者,接触的人也多数是记者,你要再三嘱咐他。”
秉昆结束了与姐姐的通话,催郑娟先上楼喝药,他和儿子面对面坐着,严肃地谈了一会儿。
秉昆问:“你姑的话我转达清楚了吗?”
周聪说:“爸,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秉昆犹豫了一下,又问:“没听到什么对你大伯不利的消息吧?”
周聪摇摇头,肯定地回答:“我大伯绝不会做坑害亲人的事,而且我知道,他内心里其实也很爱亲人。”
“是啊,他内心里当然是爱亲人的。像龚维则那样,真等于坑害了亲人了啊。儿子,睡吧。”
他撑着儿子的肩站了起来。
郑娟已躺在床上了,她说:“自打出生后一直睡的是炕,从没敢想有一天还能住上楼房,睡上床。以前总认为楼房不是盖给老百姓的,床是上等人睡的,老百姓不该做那种梦。”
秉昆说:“你都说过快一百遍了。”
他一躺下,就关了灯。
他不爱听妻子刚才的话。她每说一次,他的自尊心就会受到一次刮筋刮过头一般的伤害。自从他成为丈夫和父亲,他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凭自己光明正大挣到的干干净净的钱,让全家住上楼房,哪怕是旧楼房,睡上美观舒适的床。后来,他承认那是痴心妄想,此生无能为力。现在,他终于住上楼房、睡上像样的床,却并不是靠他的能力实现,而是沾了拆迁的光,靠了哥哥暗中帮忙。妻子不那么说时,他感到幸运。妻子那么一说,他就只有感到羞愧了。
郑娟偎依着他说:“讲讲龚维则从前和咱们家的关系吧。”
他说:“讲那些干什么?”
她说:“我想听听。”
他说:“我不想讲,困了。”
她说:“从前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后来就会渐渐变成那样了呢?谁让他变的呢?跟我讲讲嘛!”
他说:“我怎么能讲得清楚?我真的困了。”
秉昆翻过了身,在她依偎着他的时候,那是他很少有的做法。然而,直至她睡着了,他仍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毫无困意。他回忆起了龚维则和自己家几十年的友好关系,回忆起了龚维则当年与自己一样成为反“四人帮”英雄的往事,心中五味杂陈。
几天后,孙赶超来到周秉昆家。他告诉秉昆,听说曾珊在机场国际通道过安检时被扣留了。
秉昆吃了一惊,暗想到姐夫蔡晓光曾帮过曾珊一些忙,心中又多了一份不安。
赶超还说,中纪委坐镇本市纪检工作的并非一个“女的”,而是姓吕的,之前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肯定是错了。
“是……咱们吕川?”
“我想,应该是他吧。你还记得初三在你家聚会时的情形不?”
“记得。”
“明白?”
“明白什么?”
“咱们都看出来了,他当时对龚宾最亲。”
“明白了。”
“也难为吕川了。”
“是啊,确实难为他。”
“我挺他,你呢?”
“我?当然也挺他。”
“咱们必须的,老百姓不支持反腐,那还能指望什么人支持呢?”
“对。”
“你看,我群发了这么多条短信,都是挺他的,也只能这么挺他。”
秉昆接过赶超手机,看着说:“你天天去市区上班,各种消息听到得及时,听到了什么新消息可要及时告诉我。”
赶超说:“那当然。”
关于曾珊的事,后来被媒体证明是事实。路路通公司被查封,肯德基店也停业了。
周聪并不每天都回家睡,有时也睡在报社的加班宿舍。一天快半夜时,他回家轻轻推醒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