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端木良的脑子是不是坏了,抑或是看武侠小说太多了?

“哥哥说对方目的是兰陵王面具,只要及时注射血清就能救我的命,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我也觉得爷爷不可能相信,但没想到爷爷说只要可以救我的命,他愿意为我作出一切牺牲。于是,爷爷带着我们离开垃圾场,坐上一辆公共汽车,结果却是坐到终点站又坐了回来。”

“这不是兜圈子吗?”

秋波痛苦地撑着脑袋:“是啊,兜了两个钟头又回到这里,附近一栋破旧的居民楼。爷爷租了其中一间屋子,却从来没有住过,屋里对满各种垃圾。他从那些垃圾里,找出一个铁皮盒子,说兰陵王面具就在里面。但是,他不肯把面具交给哥哥,说要看到他们给我注射救命的血清,并且还要观察我超过三个月,才可以把面具交出去。”

“既然如此,何必还把面具拿出来给端木良看呢?这不是让他明抢吗?”

“没错,哥哥确实这么做了!他从爷爷手中抢过铁盒子,爷爷也被他的行为激怒,两个人就像仇敌打在一起!”

我挥拳击中旁边的硬板纸:“端木晾真诗歌出生,连自己的爷爷都不放过!”

“当时,我也被这场面吓呆了,我知道哥哥做得不对,也帮助爷爷去打她。但是,我是一个女人,爷爷一个老人,加在一起也争不过哥哥。我们围着铁盒子一路抢夺,直到外面的走廊,哥哥居然飞起一脚,把爷爷踹下了楼梯!”

“我要杀了他!”

秋波悲伤地抽泣:“就这样,哥哥抢走了铁盒子,把我和爷爷扔在那里。我吓地大哭起来,发现爷爷已受了重伤。我要把爷爷送去医院,可他说一定要先回这里,因为有盘没下完的棋。这附近根本叫不到出租车,垃圾场倒是非常近,我的力气也只够把爷爷扶到这里。”

“他是在等着和我下棋呢!”我扑到端木老爷子身边,摸摸他的胳膊和腿脚,不知是骨折还是内伤,反正情况非常严重,“老爷子,你何苦如此?”

“天数!”老头悲怆地抓着我的手,“来来来,臭小子,我们把这盘棋下完。”

“老爷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把假的铁盒子拿出来,里面根本没什么兰陵王的面具,是不是?你只是为了试探端木良,看着你的孙子究竟是不是坏人?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丧心病狂之徒!”

“报应!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蓝衣社的元老们,全都生养了不肖子孙,比如常青、比如南宫…他们的父辈都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大概我们年轻的时候,于过不少卑鄙的恶事,到老终于有了现世报!我唯一最爱的孙子,他为得到面具,竟然把我踹下楼梯。”

我双手托着老头的后脑勺,让秋波倒杯水端过来,给老头喂下去:“你明知他不是好人,何必要这么试他?”

“因为,他毕竟是我的孙子,我仍希望他没有背叛我出卖我,我却想不到他竟会对我这么做!人为财死,鸟为什亡,儿子可以杀劳资,孙子可以打爷爷,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眼看老头快说不动话了,我急忙扶他起来:“什么都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等一等!”老头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指了指棋盘方向,“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老爷子,我答应你,等你到了医院,只要医生说你可以下棋,我就一定陪你把这盘棋下完!我记住了每颗棋子的位置,绝对不会耍赖的。”

“小子,不许耍赖!”

我掏出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让他们赶快到垃圾场门口。

随后,我和秋波一起把老头抬起来,给他裹上一件厚衣服,艰难地穿过黑夜的垃圾场。

老头的情况越来越糟,嘴角冒出了血泡,秋波流着眼泪说:“爷爷,对不起!坚持住!”

忽然,我发现老爷子一路嘟囔着什么。我把头凑到他的最边,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小子…你的父亲…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老爷子,你承认我是古英雄了?”

我有些恐惧更有些兴奋,贴着老头的耳朵轻声道,这样旁边的秋波也听不见。

“我快死了…我要…交代后事…必须…把这个秘密…秘密…说出来…你的父亲…从这里往北走…一千米…十字路口…左转五百米…。工厂废墟…走进去…大枯树…破庙…藏着古井…下去…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快…快去…”

老头已是弥留之际,言语含糊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

他还活着——古英雄的父亲!

这段密码似的凌乱语句,却已深深烙印在我心头,即便埋藏尘封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半个字!

“老爷子,我记住了!”

好不容易将老头抬出垃圾场,他闭着眼睛倒在我身上,要紧话都已交代过了,终于可以安心“上路”,等待死神将自己拖入坟墓。

悄悄看了眼身边的秋波,凄凉月光照到她的脸上,两行泪珠闪着晶莹的光,依然是令人心旌摇荡的美人儿。我知道她在自责与愧疚,但也不想问她更多——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降低智商。尤其遇到慕容云那样的男子,一千多年才出一个的男子,那么神秘那么漂亮那么酷,她无法抗拒他的眼神他的嘴角,这个男子令她疯狂——疯狂的爱,彻底投入的爱,不顾一切的爱,丧失自己的爱…

可怜的秋波!她曾熬过十几年黑暗,孤独坚强的生活下去,保持一颗美丽善良的心;她也曾在电波中倾听许多人的苦闷,用自己的聪明与勇气,告诉别人如何找到生命的意义。

但为了那个男人(可悲的是那个男人真正所爱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她却彻底丧失了这一切——甚至不惜用如此拙劣的谎言,妄想欺骗世界上最爱她的爷爷。

她已完全被慕容云控制,沦为一具为虎作伥的行尸走肉。

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当初,我不该把她交给慕容云,让她在爱情中丧失理智——可是,就算我死不放手,她自己也迟早会逃到深爱的男子身边。

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救护车终于呼啸而至,我和秋波配合抢救人员,一同将老爷子送到车里。

然而,我却吩咐秋波:“请你把老爷子送到医院,好好照顾,在他的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明天早上我会来看你们。”

秋波茫然地问道:“那你呢?”

“我还要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保重!”

随后,我俯身对端木老爷子耳语道:“我去找我的父亲了!坚持住!等我回来下棋!”

当我要离开救护车之时,老头竟然抓住我的手,他这回光返照般的力量,让我惊讶地转回身来。

老头闭着眼睛,艰难地吐字:“小子…请你…答应我…放我的孙子…一条生路…”

哎,爷爷终究还是饶恕了孙儿,无论这个不肖之孙给了他多大伤害。

“好吧,我答应你!”

老头的手这才松开,秋波紧张地看着我,却得不到我的半句话。

我目送救护车载着秋波和她的爷爷远去,消失在月光下的寒夜荒野。

从这里往北走…一千米…十字路口…左转五百米…工厂废墟…走进去…大枯树…破庙…藏着古井…你的父亲…

老爷子,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

城市边缘的垃圾场。

寒夜的风如涨潮的大海,骚动地涌上发烧,要将整个人吞没,沉入另一个世界的井底——那里有我的父亲,我真正的父亲,我生命的源泉,我的上一辈子。

我的手机有指南针功能,先找到垃圾场的最北端,有条正北方向的偏僻小路,几乎中能容一辆汽车通过。小路两边堆着金属垃圾,从旧汽车外壳到丢弃的建筑材料。手机的GPS导航功能,告诉我脚下经过的距离。一路景象触目惊心,模糊的月色下,这些沉睡的金属,像史前动物的巨大尸骨。似乎漫漫无边的长路,走向遥远的白垩纪,直到地球诞生的岁月。

一千米——GPS定位显示极其准确,当我走得后背全是热汗,果然见到十字路口。横向的马路宽阔一些,两边都是被铲平的废墟和工地,以及满目凄凉的野草与灌木,夜里不见半个车辆和行人,寂静得如帝王陵墓的神道。

按照端木老爷子的指示,我在十字路口向左转。沿着布满杂草与石子的道路,仔细观察四周东经。走到这已气喘吁吁,强迫自己挪动双腿,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距离。

300米…400米…450米…490米…495米…499米…

到了,工厂废墟,月光下倒塌了大半的围墙,几乎看不出大门的样子,唯有残垣断壁的厂房。

深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跨过砖墙缺口,寻找老爷子说的那棵“大枯树”。

月光,渐渐隐藏到寒云后,我用手机权作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以免被不时裸露的钢筋绊倒。往里走了许久,才看到垃圾堆似的土丘边,矗立着一棵高大诡异的枯树剪影,无数扭曲的枯枝伸向夜空,宛若显微镜下看到毛细血管。

快步跑到枯树下,摸着班驳的树干,才发现里面早就空了,不是因为冬天而枯萎,而是很多年前就枯死了——确切地说,这是一座低矮的破屋子。

黑夜里看不清,屋门紧闭,我不敢贸然进去——这就是老爷子说的破庙吗?

手脚并用地爬上土丘,用手机光束照向破庙背后,才发现隐隐有个什么东西。几乎连滚带爬地下来,看到一个砖砌的井圈。

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