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我知道这首歌的名字——《落泪的戏子》,又是一首郑智化的歌。
“戏子呀戏子没有自己的名字/纵然演过千般角色都是别人的故事…”
我从前的生活不也是个戏子吗?被迫扮演一个陌生人,被迫冒充他的身份,被迫承担他的责任,无论多么卖命地表演,无论多么疯狂地追求,终究是别人的故事!戴着别人的面具,演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在除夕午夜肮脏的人行地道。
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我自以为多么伟大多么成功,根本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低头想想自己是谁。当离开舞台就被所有人遗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戏子,谁还记得我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
看着盘坐在地道角落的年轻人,我痴痴地像具凝固的雕塑,泪水模糊冰凉的眼睛,伴着午夜悲凉悠远的歌声,让我成为这部MV的男主角。
男主角?仍旧不过是个戏子。
流浪歌手一曲终了,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地道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丝毫没有悲伤的表情,微笑着说了一句:“新年好!”
新年好!
是啊,无论着呢样的悲伤遭遇与难过心情,三百六十五天中总有一天是快乐的。
“新年好!”
我擦去孬种的眼泪,微笑着回答他,可惜身边没有带多少前,只能将一张百元钞票塞到他手中。
然而,他却将钞票还给我说:“对不起,今天大年夜,我不开工,这首歌只是唱给我自己听的,谢谢你耐心听完我的歌。”
我不想破坏他的情绪,收起钱说:“你在唱我的故事。”
“不,是每个人的故事。”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傻傻地对他笑了笑,用力挥挥手走向地道出口。
忽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
一个虽然年轻却不漂亮的女人。
你们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吧。
“莫…莫妮卡?”
地道里卷来一真寒冷的风,哆嗦着喊出他的名字,虽然我认定这是个假名字。
“新年好。”
她穿着件厚厚的风衣,像幽灵站在地道彼端,头发放下来任由风出乱。
怎会在这里看到她!大年夜,危险阴暗的人行地道,完全不该是她来的地方。
难道——她一直跟踪我?
真看得起我啊,现在的我还有被跟踪的价值吗?我苦笑着说:“好久不见。”
“是啊。”她把视线投向我的身后,“刚才,我也一直站在这里,听了他唱的那首歌。”
“原来我们也有共同喜好。”
她的脸上也挂着泪痕,是为那首歌而哭泣,还是为如此落魄的我,还是为她自己?她仰头抑制自己的悲伤:“我第一次听,好悲凉的歌声啊。”
我大胆地来到她面前,伸手替她试去泪水:“是,这也是我的故事。”
“不,是我们的故事。”
“我们?”
这两个字说得有些暧昧,她却勇敢地回答:“是,我们两个,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再有人来了。”
是啊,我明白她的意思——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可是她却没有,她是唯一在这里的人。
只有我们两个。
“谢谢你,莫妮卡,亲爱的。”
刹那间,我被感动了,不争气的东西,怎么眼眶里又是湿热感觉?
神啊,救救我吧?我似乎真的有些喜欢她了。
她。
她是莫妮卡。
除夕,午夜12点,新年到!
全世界华人都在团聚庆贺,整个城市的鞭炮和烟火开始疯狂。
她,却站在清冷幽暗的人行地道,这里除了一家子团聚的乞丐,以及孤独的残疾流浪歌手,还有,他。
他,她的他。
一分钟前,他伸手试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他的手那么热,那么滚烫,要融化她冰凉的皮肤,也融化她一路走来的风尘。
是的,她一直在跟踪他。从日本跟踪回中国,又在他家附近徘徊等候。
今夜,她也独自游荡,选择在他家楼下。果然看到了他——这个形容憔悴的男子,她悄悄跟随在身后,直至荒凉的人行地道。
流浪歌手收起吉他,拄着拐杖走过他们身边,有意不打扰这对男女的相遇。
她看着那一瘸一拐远去的身影,轻声在他耳边说:“你看,你并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是,我已经得到太多太多,只是无法忍受失去这些而已。”当他颤抖着苦笑时,泪水忍不住涌出来,“其实,这一切本来就不属于我。”
“不,应该属于你。”一报还一报,她也模仿他刚才的动作,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你是男人,男人不需要流眼泪,男人需要勇敢地战斗。”
“你瞧不起我?”
他的表情非常惭愧,就像哭鼻子的小男孩被同桌的小女孩嘲笑。
“我是在刺激你。”
她的回答很直白,而他微笑着点头:“感谢你的刺激。”
“听我说,我不希望看到你意气消沉,你仍有机会扭转乾坤。”
“好难啊。”
他看着遥远的地道尽头,一条永无止尽的长路…
“现在的你,又回到当年刚失业的状态,自暴自弃,无所事事,极端自卑!”
他惊讶地后退半步:“你——你怎会知道?”
“因为——”真想说出来啊,但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咽回去,只能狠狠地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不,你绝非普通人,一定调查过我的全部底细——虽然,你自以为对我了如指掌,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她明白他说的意思,认为即便她调查地再细致,也绝不可能知道——他并非高能而是古英雄这个天大的秘密。
“我知道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