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与他刚醒来时相似的情景——白色房间,窗外有绿色树叶,墙边有粉色柜子,摆着一些奇怪的器具。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盖着白色薄被。床边高高挂着瓶子,某种透明液体缓缓滴下,通过塑料管子和枕头,流入她左手的静脉血管。

这是一间非常可怕的噩梦,关于但丁笔下的炼狱。

幸好只是一个梦。

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美国,佛罗里达州,一家私立医疗中心,隐藏在辽阔的湿地深处。在电话本和互联网上都找不到这个地方,只有一条曲折小路可以进入,万一迷路便会淹死在沼泽之中。

床头柜上放着日历,今天是2009年12月31日,再过几个小时就是2010年了。

日历旁边有面椭圆形的镜子,却被一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如某种原始巫术仪式,与干净整洁的病房极不协调。

窗外,可以看到大片茂密丛林,泛着夕阳金光的池塘,昆虫与鸟儿不时飞过。佛罗里达州气候湿热,即便12月也感受不到冬天,正式适合她居住的地方。

忽然,菲律宾女护士走进病房,挤出职业化的笑容说:“小姐,有位先生要来见您。”

“一位先生?”她紧张地皱起眉头,“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就说您不想见他吗?”

“恩。”

她下意识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遵命。”

当女护士走出去时,她烦躁的叫了一声:“等一等!还是请这位先生进来吧。”

五分钟后。

病房里走进一个中国男子,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件小马哥的风衣,绝非泛泛之辈。

原来不是那个他。

而这个五十多岁的他,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她,第一眼无比恐惧,几乎从门边摔倒在地;第二眼却是巨大震惊,仿佛天空瞬间坍塌;第三眼竟是难以言喻的痛苦,缓缓流下悲伤的眼泪。

他早就准备了许多话,此刻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倚靠在病房的墙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大概防备突发心脏病。看着这个男人如此难过流泪,让她刚从噩梦中平静下来的心情,也变得灰暗绝望起来——她认识这个男人,很久以前就认识。

她的悲伤持续了好久,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几乎瘫倒在墙上,就这么僵持在病房里,如同提前举行葬礼。

半晌,夕阳渐渐从窗台隐去她才发出声音:“你,别哭啊!”

老男人擦了擦眼泪,重新站直身体,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内疚地说:“抱歉,男儿有泪不清弹,是我的不对。”

他的声音带着台湾腔。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然而,她月这么轻描淡写,就越让他难过:“虽然,他们已对我说了你的情况,我也作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想不到…想不到…”

他再度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她只能安慰受伤的小孩,安慰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自以为微笑着说:“我在这过得不错,每天看看窗外的风景,听听音乐,不必为我担心。”

但他剧烈地摇头,更加激动:“不行,你不能一直这样,我一定回拯救你的!”

“拯救?”她冷冷地回答,“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

“你需要!”

此话似有所指,她一下子紧张以来:“什么意思?你让他知道了?不,千万别让他知道!”

“没有,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你必须发誓!”

老男人无奈点头:“好,我指天发誓,绝不泄露这个秘密!否则天打雷劈,堕入永恒的地狱不得超生。”

她着才柔和下来:“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但是,我不理解,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能够告诉我吗?”

“不,你只需要保密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理由,因为这是一个更大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必须灭亡。”

他让步了:“好吧,我答应你不再问了。”

“谢谢!”

“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很好,不需要什么。”

说完闭上眼睛,意思是你可以出去了。

“不,你需要的,我会帮助你的。”五十多岁的男人退出房间,“再见,你会好起来的。”

送走客人,重新支撑起上半身,看着窗外渐渐黑暗,打开床头台灯。

白光笼罩房间,他把恋缓缓转向床头柜,看到那面被黑部蒙起来的镜子。

艰难地伸出右手,一把扯下镜面上的黑布。

遮盖多日的镜子,发出耀眼的反光,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脸。

犹豫了几秒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

又过了四分之一秒,她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如遭受地狱酷刑,传遍整栋死寂的小楼,惊醒湿地中所有沉睡的生物。

镜子照出了一张魔鬼的脸。

一张比兰陵王的面具更可怕的脸。

而刚刚做的那个梦,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梦。

至于她?

你们也许已经猜到——她的名字叫莫妮卡。

第一章 诱饵

“梅菲斯特,我以自己的命运保证——你将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大结局!”

“对不起,没有什么能出乎我的意料。”

“那么当年从我昏迷醒来,今天成为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你早已经预料到了吗?”

“是。”

“你在撒谎!”仰望凄凉的星空,同时注视自我内心,“谁都无法预料命运,即便早已被注定——我丢失了全部记忆,拥有了读心术,开始怀疑从前的人生,一个叫莫妮卡的混血女子闯入我的世界,让我发现真正的自己…”

“然而,你却步步坠入精心策划的陷阱。”梅菲斯特躲在我右心房,抽丝剥茧地帮我回忆,“为了所谓的蓝衣社的任务,你飞往遥远陌生的美国,哺一落地便被诬陷谋杀,经过一场无望的审判,你以一级谋杀罪被判终身监禁,关入阿尔斯兰州荒漠中的肖申克州立监狱。”

“主嘴!卑鄙的幽灵!”我一个人对自己狂吼,保镖们都感到恐惧,“肖申克州立监狱,我的名字叫1914——那是一场噩梦,从被捕收押到越狱逃亡,消磨整整一年的青春。这漫长的一年,我结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也逐渐懂得人生的真理,发现自己的使命与责任。我九死一生逃出监狱,并奇迹般地洗脱罪名,虽然至今真凶的仍是个谜。”

“但给你最大打击的是莫妮卡。”

“莫妮卡…”浩瀚神秘的星空之上,浮起这张美丽的面容,颤抖着伸手想要触摸,却只有一把虚无的空气,“我得到了她,却转眼失去了她。这是我人生唯一快乐的时光,可惜那么短暂,就像一颗匆匆划过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