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奇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最亲爱的朋友,典狱长的规定,对我不起作用。”

“我会向典狱长报告的。”

“悉听尊便,再见,假如我们还能再见的话。”

他的最后一句话富有深意,说完他便如影子般从铁门前消失了,照旧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我狐疑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什么叫“假如我们还能再见的话”?如果我越狱成功,自然就不可能再见了,难道这是对我的警告?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的后背都是冷汗…心被撕成两半,究竟走还是不走?计划照旧实行还是临时改变,抑或永远放弃?

如果成功,我将揭开一个灼人的秘密。

如果失败,我将赌上自己可怜的生命。

2009年农历八月初一的月夜,美国阿尔斯兰州肖申克州立监狱,我已容不得任何犹豫,今晚必须作出一个抉择,致命的抉择——

周末,放纵的夜晚。

客户又请我出来吃喝玩乐,他已对我非常信任,把许多投资业务交给了我。但我仍然不明白,刚开始的时候,客户为什么对我奉如上宾?仅凭端木良的几句介绍,就可以把我这个被裁员的小销售员吹到天上去?生意场上谁都不傻,没人会轻易地对你好,一切都有着背后的原因。

我看着客户的眼睛,“大哥,端木良最早是怎么介绍我的?”

“哦,这个,这个——”他已经有些喝醉了,晃着脑袋说,“端木说你是天空集团的资深职员啊,是他请猎头公司重金挖来的人才。”

然而,他的眼睛却告诉我:“端木说你是天空集团美国大老板的亲戚,有很深的背景关系,到哪里都能够搞得定,所以才请你到公司里来。”

这段话在我心里轰鸣了片刻,一阵头晕眼花——这个天大的秘密,怎么连端木良都知道了?高能家族的身世不是绝密吗?父亲不是到死都没说出来吗?

我一下子摔倒在地,客户急忙把我扶起来说:“高能,你是不是也醉了啊?”

“不!我没醉,是你醉了!是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什么?”

“其实,我在天空集团不过是个小销售员,这一点无论端木良还是你都很清楚。你把我奉若上宾的真正原因,是端木良告诉了你一个秘密。”

客户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我听不懂。”

“这个秘密就是关于我的家族,我是天空集团美国大老板的亲戚。”

“你!你怎么会…?”

他的表情以及眼睛里的言语,都已经证明了我的话。

“所以,你才会拼命地巴结我,想要和我称兄道弟,就是想要抱上天空集团的大腿!”

客户长叹了一声,“好,我承认你说得对,谁不想和天空集团沾上关系啊。如果能够通过你,直接认识天空集团的美国大老板,那就等于摸到了一块金砖。”

“对不起,我会令你失望的。”

“不,你没有让我失望,那家骗子上市公司的事件,我能脱险完全归功于你,送给你宝马跑车,也是真心诚意的感谢,与端木良无关。”

我低头沉默片刻,“谢谢你!再见。”

没等客户反应过来,我已经飞一般冲了出去,打上一辆车没入上海的夜色。

惊诧地倒在出租车的后座,不明白端木良的用心,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他心怀鬼胎,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居然知道得那么多。

端木良就是蓝衣社?

天亮了。

真相却还没有大白。

相比前些日子的前卫发型,现在我已变成了平头,虽然在镜子前还不太习惯——这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锐利的目光略带疑惑,你是谁?高能还是古英雄?是这张脸还是这个名字?是这双眼睛还是这些秘密?

早上,走进端木良的办公室,冷冷地坐在他面前。

“高能,怎么了?你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是的,非常不对劲,也包括你。”

端木良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请尽管说。”

“你知道兰陵王吗?”

“兰?陵?什么?他是什么人?哪家公司的?你的新客户吗?”

虽然,他的表演相当逼真,看不到任何慌张与掩饰的痕迹,但他的眼睛已向我泄露…

我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把戏,“你在说谎。”

“你说什么?”

“你知道蓝衣社吗?”

“这又是什么?”端木良依然在装傻,“哪家新成立的公司?”

不管他嘴上说什么,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

端木良就是蓝衣社。

足够了!不用再说什么,只是紧盯他的眼睛,富有深意地微微点头,也许是告别,也许是恐吓。

他终于惊恐地站起来,“高能,你这是怎么了?”

我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沉默了两分钟。

太傻了,我真是太傻了!

早就知道他有问题,却还是乖乖地上钩,掉进他布下的陷阱,怪不得莫妮卡说我太单纯!总是一次又一次受骗,即便我拥有了读心术,即便能看到他人心底的秘密。

不,不能留在这里,无论他给我多少钱!

二十秒内,我写下了一封辞职信。

写完后长出一口气,站在镜子前整理一下衣服,不管这张脸是否属于古英雄,但我会在这张脸上写满男人的骄傲。

再度走进端木良的办公室,把辞职书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扫了一眼,苦笑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到你的辞职书了。”

“请放我走吧。”

端木良平静地看着我许久,“是的,我欺骗了你,对不起,我确实是在网上和你说话的那个蓝衣社。”

他意外的坦诚让我睁大眼睛,疑惑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随时都会看到一把枪口。

“你怕什么?”

终于,端木良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原本和蔼亲切的表情,如同面具被撕掉了,只剩下一张阴郁寒冷的脸。

也没什么可怕了,我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不惧怕再往前走一步,“一年零七个月前,是你把我从杭州的酒店里带走的吗?”

“不,一年零七个月前,我没有去过杭州的酒店,被带走的那个人也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