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走运呢?”芭比问,“要是穹顶分解,释放出什么毒气,害死我们呢?这就是你们带着防毒面罩的原因?”

“事实上,”寇克斯说,“科学家认为,情况更有可能是酸剂会产生化学效应,使穹顶整个烧起来。他看见莉萨大受打击的表情,”又补充说,“他们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很低。”

“他们当然这么想,”莉萨说,手指搅着她的埃及十字架项链。“他们又不是会吸到毒气或者被烤焦的那些人。”

寇克斯说:“我知道你很担心,女士——”

“梅莉萨。”芭比纠正道。突然间,让寇克斯认识这些生活在穹顶之下的人,而不是仅将其视为几千个没有名字的纳税人,对他来说似乎变成了很重要的事。“梅莉萨·杰米森。她的朋友都叫她莉萨。她是镇立图书馆的馆员,也是初中的辅导老师,我记得还兼任瑜伽老师。”

“我放弃了那份工作,”莉萨露出有些烦躁的微笑,“有太多其他事得做了。”

“很高兴能认识你,杰米森女士。寇克斯说,”

“听我说——这是个值得考虑的机会。”

“要是我们对此事有不同看法,可以阻止得了你吗?”她问。

寇克斯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目前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事情会演变到那地步,不管穹顶到底是什么东西,都只会被削弱或分解而已。除非我们破坏这东西,否则我们相信,你们会被困在这里头相当久。”

“你们对这件事的起因有任何想法吗?任何想法都好?”

“没有。”寇克斯说,但他的双眼就像老詹与生锈克·艾佛瑞特交谈时那样飘移了一下。

你为什么说谎?是下意识的反应?

芭比心想,觉得这些平民百姓就跟蘑菇一样,只要继续把他们抛在黑暗中,浇浇屎就好了?或许真的是这样吧,但这想法还是让他紧张了起来。

“够强吗?”莉萨问,“你们的酸剂——功效很强吗?”

“据我们所知,这是腐蚀性最强的东西。”

寇克斯回答,这话让莉萨往后退了两大步。

寇克斯转向穿着防护衣的那群人:“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们戴着手套的手竖起大拇指。在他们身后,所有动作均已停止。士兵们驻足观看,手全放在自己的防毒面罩上头。

“动手吧。”寇克斯说,“芭比,我建议你护送这两位漂亮的女士,后退至少五十码远——”

“快看那些星星。”茱莉亚声音细微地说,语气震惊不已。她的头向上抬起,从困惑的表情中,芭比看见了她三十年前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他抬起头来,看见北斗七星、大熊座、猎户座。

所有星星都在原本的位置上…除了此刻看起来比较模糊,而且变成了粉红色。整座银河都变成了洒落在穹顶上方的、夜空里头的泡泡糖。

“寇克斯,”他说,“你看见了吗?”

寇克斯抬头望去。

“看见什么?星星?”

“你那边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呃…非常明亮,当然——这地区没有光源污染——”接着,一个念头自他心中浮现,他打了几个响指。“你们看见什么了?星星的颜色改变了?”

“看起来很漂亮,”莉萨说,闪闪发亮的双眼圆睁着。“但也很吓人。”

“星星是粉红色的,”茱莉亚说,“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寇克斯说,但声音中有种奇怪的不情不愿。

“怎么了?”芭比问,“说啊。”接着又不假思索地补了一句,“长官。”

“我们在晚上七点时,接到一份天气报告,”

寇克斯说,“其中特别强调了风势。以防要是…

呃,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千万别想太多。高速气流正朝西方吹,会一直吹到内布拉斯加州或堪萨斯州那里,接着转向南方,然后朝东部沿海地带吹去,是十月下旬常见的天气模式。”

“那星星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气流最后会朝北方去,穿过许多城市与工业城镇。而气流夹带的东西,全都被吹到了穹顶上头,而不是被吹到北边的加拿大与北极。

现在累积的状况,足以使穹顶变成一种滤光器。

我敢说这没有危险…”

“目前没有而已。”茱莉亚说,“但一个星期或一个月后呢?等到穹顶让这里一片漆黑,你要从我们领空上方三万英尺的高度冲洗穹顶吗?”

在寇克斯回答前,莉萨·杰米森便尖叫起来,指向天空,捂住了自己的脸。

粉红色的星星掉了下来,在后头留下明亮的尾巴。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15

“再来点药。”派珀含糊地说,像生锈克正在听她的心跳。

生锈克拍了拍派珀的右手——她的左手有严重的擦伤。“不能再给你药了,”他说,“你已经开始恍惚了。”

“耶稣希望我能得到更多药,”她用同样朦胧的声音说,“我想要跟糖霜蛋糕一样高。”

“我想应该是跟‘大象的眼睛’一样高才对[1],不过我得再考虑看看再说。”

[1]此处的典故出自音乐剧《俄克拉荷马》(Oklahoma!)的开场曲“Oh,WhataBeautifulMomin”的歌词。

她坐起身。生锈克试着让她躺下,但却只敢推她的左肩,因此无法奏效。“我明天能出院吗?

我得去见兰道夫警长。那群男孩强奸了珊米·布歇。”

“他们还差点就害死你了。”他说,“先不论脱臼与否,你实在是非常幸运。珊米的事就交给我担心吧。”

“那些警察很危险,她把右手放在他手腕上,”

“他们没资格当警察。他们会伤害别人。”她舔舔嘴唇,“我的嘴好干。”

“我可以解决,不过你得先躺好。”

“你从珊米身上取了精液样本吗?你可以跟那些男孩比对吗?要是可以的话,我会一直逼彼得·兰道夫,直到他让他们提供DNA样本为止。

我可以不分昼夜地逼他。”

“我们没有比对DNA的设备,”生锈克说。

再说,我们也没有精液样本。因为在珊米自己的要求下,吉娜·巴弗莱诺帮她冲洗过了。“我会给你一些喝的。除了实验室那台冰箱因为要存放果汁,其余的冰箱全都关了电源。不过,在护理站那里还有个保冷箱。”

“果汁,”她说,闭上双眼。“好,果汁很好。

橘子或苹果都行。不要是V8牌的就好。太咸了。”

“苹果汁,”他说,“你今晚得喝清爽一点的东西。”

派珀低喃着:“我好想我的狗。”接着转过头去。生锈克认为,等到他拿铝箔包果汁回来时,她八成已经睡着了。

他才走到走廊的中间,抽筋敦便从护理站的转角急奔而来。他双目圆睁,神色古怪:“到外面来,生锈克。”

“我先帮利比牧师拿——”

“不行,就是现在。你得亲眼看看。”

生锈克急忙回到二十九号病房看了一下状况。

派珀正以最不淑女的方式打鼾——考虑到她肿起的鼻子,这也算是正常了。

他跟在抽筋敦身后通过走廊,几乎得不停迈出大步才跟得上他。“怎么了?”他话里的意思更像是:现在又怎么了?

“我无法解释,说了你可能也不相信我。你得亲自看看才行。”他用力往外推开大厅的门。

在接送病患的遮雨棚那里,外头车道上站着三个人,分别是吉妮·汤林森、吉娜·巴弗莱诺,还有吉娜找来医院帮忙的一个朋友哈丽特·毕格罗。

他们三人就像是在安慰对方似的抱着彼此,抬头凝视天空。

天空中全是散发着强光的粉红色星星,有许多颗正在下坠中,在后头留下了相当长、几乎是荧光色的尾巴。生锈克的脊背升起一阵寒意。

茱蒂预言了这件事,他想,粉红色的星星拖着尾巴掉下来了。

而且的确发生了。的确发生了。

看起来就像是天国崩塌下来似的。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16

粉红色的星星开始坠落时,艾丽斯与艾登已睡着了,但瑟斯顿·马歇尔与卡罗琳·斯特吉斯并没有。他们站在杜玛金家后院,看着星星拖着粉红色的尾巴坠下。有些尾巴互相交错,而当这种情况发生时,那粉红色的奇异现象,则会在消失前多坚持一会儿。

“是世界末日吗?”卡罗琳问。

“不,”他说,“这是流星雨,在秋季的新英格兰地区常常可以见到。我想,对于英仙座流星雨来说,这场流星雨算晚的了,所以,这批流星可能偏离了轨道——或许还是百万兆年前,一颗小行星爆炸产生的尘埃与碎石块。别乱想了,卡罗琳!”

她办不到。“流星雨都是粉红色的吗?”

“不,”他说,“我想在穹顶外侧,看起来应该是白色的,但我们透过了一层灰尘与微粒物质才看到这幅景象。这是因为污染物的关系,换句话说,那改变了光的颜色。”

她思索着这点,同时,两人持续看着沉默而狂暴的粉红色天空。“瑟斯顿,那个小男孩…

艾登…他发病或什么的时候,说…”

“我记得他说的话。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星星的后面有很多线。’”

“他怎么会知道?”

瑟斯顿只是摇了摇头。

卡罗琳把他抱得更紧。像这种时刻(虽然她这辈子还没有真正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她很庆幸瑟斯顿的年纪大到足以当她父亲。此刻,她还真希望他就是她父亲。

“他怎么知道这件事会发生?怎么知道?”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