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根据台阶延伸的方向,应该在凤凰河底,也许倪一卿当年改造凤凰河的时候就建了这个地下室吧?

地下室的墙壁上也到处都是睚眦的浮雕,看着那些狞厉的怪物,沈蓉总是觉得心里很寒。

地下室北端墙壁上挂着一幅图画,画上似乎是一个老者,只露出了背影,衣衫褴褛,双手交叉,头微微仰起,似乎在寻找什么。

“还记得在哪儿看过这幅画吗?”白正天问道。

“倪一卿家的书房。”

只是,在倪一卿家,图画两侧挂着一幅对联: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

而这里,却是另外一幅对联:首阳高节,兼爱遗风。

白正天默默念着对联,不知何解。

沈蓉解释道:“上联指的是商代末年孤竹国君的长子伯夷、次子叔齐。周武王灭商后,他们隐居首阳山,自以为是商代遗民,以吃周人粮食为耻,终于饿死。下联指的正是提出兼爱学说的墨子。”

“伯夷叔齐的故事我知道,可他们跟墨家又有什么关系?”

“墨姓的一支起源于墨胎氏,后来省略为墨氏。伯夷名叫墨胎允,叔齐名叫墨胎智。”

画像和对联的下方,靠墙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燃着两只蜡烛,焚着三柱香,香下面是一个长匣子。

沈蓉认得,那正是《清明上河图》的匣子。

她急忙打开,果然《清明上河图》就放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图,我的心总是跳得很快。”

她取出《清明上河图》,正准备仔细观摩,却发现匣子里还有一本书。

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墨者。

白正天拿出书递给沈蓉:“你看看,这会不会又是假的?”

沈蓉仔细看了一遍,说道:“跟我们第一次看到的一样,肯定就是这本。看书,不但要看字,而且还要看手感。”

沈蓉将《墨者》急匆匆翻到后面,发现关于陆亮诛杀民贼的记述跟假《墨者》一样,最后,她翻到了记述现任矩子的那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墨家第182任矩子,李三清。

果然是他!

果然是自己敬重的李老师。

沈蓉看着那三个字,有点绝望地看了看白正天。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李三清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要闯进来!”

声音消散,墙壁上十几个睚眦的嘴里喷涌出一股股烟雾。

沈蓉闻到了,香香的。

白正天紧紧地捂住了鼻子,但是烟雾太重,他实在憋不住了,松开手呼吸。烟雾瞬间钻进他的肺里,并随着血液循环,迅速渗透进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似乎是在凤河大厦的顶楼天台上,师兄陆亮漠然地站在天台边缘,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和远处蜿蜒曲折的凤凰河。他移动着脚步,看样子随时准备跳下去。沈蓉站在后面,紧张地大叫着:“师兄,不要!”

陆亮猛得转过身来,狰狞地看着她,继而向她伸出血淋淋的双手:“除天下之害!”

沈蓉吓得赶紧躲避,可浑身无力动弹不得,陆亮的血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她不断地咳嗽着呼救着:“正天,救我……”

沈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兀自惊惶失措地到处寻找白正天。

白正天双手反剪在后,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李三清站在他前面呵呵地笑着。

沈蓉想起身去帮他,可屁股一动才发现自己也被五花大绑了。

“李老师,你……”沈蓉刚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就是墨家第182任矩子,”李三清神色淡然地说道。

白正天说道:“我早觉得是你了!”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李三清疑惑地说道。

“我们在倪一卿家发现你之后,你做贼心虚故布疑阵,让陆亮在慈善募捐现场向你开枪,以便引开我们的视线。可是,你却正是弄巧成拙,露出了狐狸尾巴。”

李三清乐呵呵地看着白正天:“说说看。”

“陆亮杀人用的是92式9毫米手枪,这种手枪可以发射两种子弹,一种是9毫米普通弹,一种是9毫米的开槽软头弹。这种软头弹进入人体后不会穿透而是留在里面,会在人体内开花或者炸裂。中弹的人基本上必死无疑,项忠诚、苏清风等人中的就是这种子弹,都是一枪毙命,”白正天继续说道,“而只有你中的弹是普通弹,子弹射进你的右臂没有爆裂,根本没造成致命的伤害。睚眦杀手训练有素,怎么出现这种失误呢?”

李三清哈哈大笑道:“白警官观察很是细致入微啊。”

“哼哼,只是你这老狐狸太狡猾了,在外面打打杀杀的,全是墨家弟子,而你却一直躲在幕后……”

“所以,你就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跑到我墨家总坛来了?”

白正天和沈蓉眼前一亮,是啊,他们早应该想到了,这里应该就是墨家总坛。

“两千年来,我们墨家一直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没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但是,你们俩却给我出了道难题!”

白正天冷笑了一声:“应该不难吧!孔非儒教授难道做过坏事吗?”

李三清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孔非儒啊,我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我本来以为他只对睚眦感兴趣,谁知道这几年竟在偷偷摸摸地调查我们墨家组织。我好心提醒他,谁知道他竟然要泄漏我们的秘密。”李三清叹口气继续说道,“这就叫天做孽,犹可恕,人做孽,不可活呀。”

“你们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维持你们的秘密组织而滥杀无辜。这种行径,还谈什么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你们就是天下之害。”

李三清并不生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非功过,自有世人评说。那么多人拜祭陆亮,难道不正说明了人心向背吗?”

白正天不说话了,他气鼓鼓地看着李三清,脑海里却在盘旋着脱身之计。

“白警官倒是提醒了我,既可以不杀你们,又可以让你们闭上嘴巴,就像孔非儒一样。”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蓉这时问道:“李老师给孔教授注射的什么药?”

李三清走到沈蓉面前,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一种神经致幻药物,是我们的药厂研发的。一点痛苦都没有,注射之后,人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罪恶,就像一片净土,”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小蓉,我没想到,你竟然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了,而且陷得这么深。”他又突然问道:“你肯加入墨家组织吗?”

沈蓉惊讶地看着李三清不置可否。

“只要你加入墨家组织,就可以不用注射这种药物了。”

“那……正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