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医院的职员或区公所的承办人,都对香织非常亲切。与冬树来到东京闯荡后,她初次感受到人们的善意是这么温暖。

步出火葬场时,天边逐渐染红。意义深重的一天就要结束,明天将会迎向怎样的未来?区公所的承办人建议她申请低收入户救济金,有那笔收入,或许能当吃俭用活下去。不过,若只是活着有何意义?冬树已不在,回到家里,等待自己的只有冰冷停滞的空气。

接近住处时,香织注意到家门前有两名男子。该不会又是电视台的人?香织顿时不安起来。虽然他们给的钱不无小补,但她不想再上电视。

然而,仔细一看,两名都是在医院见过几次的刑警,其中一名姓松宫。认出他后,香织稍感安心。松宫刑警五官精悍,目光却非常温柔。另一名高个子的刑警她也有印象,记得冬树刚出事时,与他曾在医院打过照面,但一时想不起名字,或许对方一开始就没告诉她吧。

香织走上前。见她回来,两人立刻低头行一礼。

“今天火化吗?”松宫的视线落在香织捧着的包袱上。

“是的。”她回道。

“抱歉这种时候来打扰,不过有两、三件事想请教,不知方不方便?”

“嗯,请进。不好意思,屋里很乱。”

简陋的屋内隔成三坪的和室及半坪左右的厨房。香织将装着骨灰坛的木盒摆到相框旁,那张照片是她和冬树去迪斯尼乐园玩时拍的。

隔着小矮桌,香织与两名刑警对坐。高个子刑警先自我介绍姓加贺,隶属日本桥警署。这个人的目光比松宫刑警锐利,香织不太敢与他对上眼。

“看样子,有谁来拜访过妳?”加贺望着冰箱前的纸袋。袋上印着知名洋菓子店的商标,那是一盒饼干。

“前几天,电视台的人到家里,那是他们带来的伴手礼。啊,抱歉,我马上去倒茶。”香织说着便要起身。

“不不,妳别忙,真的不用了。”松宫连忙开口:“不好打扰妳太久,能直接请教妳一些事吗?”

香织挺直背脊,重新坐好。“是甚么呢?”

“同样的问题不断重复,妳一定觉得很烦,但我们想再确认一次刀子的事。”

“又是刀子…”香织颇无奈,其它刑警数度追问,她也强调好几遍,真的没看过那把刀子。

“先不管是不是同款式,就妳所知,八岛先生曾持有任何刀具吗?或许不是他买的,而是朋友寄放,或向别人借来的。”

“没有。”香织低着脸,摇摇头。她很懊恼,明明说过那么多遍,警方怎么就是不相信?

松宫从外套内袋取出一张照片,放上矮桌。照片中是把折迭刀,有着褐色刀柄,却不是之前警方拿给香织看的款式。

“这款刀子,妳有印象吗?”

“没有,从没见过。这是甚么?”

“高中毕业后,八岛先生曾在工务店上班吧?这是他当时使用的刀款。”

“冬树的刀?怎么可能。”香织回望松宫,“骗人,他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么恐怖的东西…”

松宫一听,不禁苦笑。

“没那么恐怖,这是工作上所需的工具,叫‘电工刀’。工务店的同事买了两把,一把送给八岛先生。这张照片拍的是那个人的刀子。”

“原来如此。但,那又怎样?”

“我们确定八岛先生曾持有这样一把刀,妳却不知情。换句话说,妳对八岛先生的所有物品并非了如指掌。或许八岛先生把危险的东西收在妳不知道的地方,比方刀子之类的。”

“不可能。虽然没看过刚刚那把刀,但其它像冬树手边有甚么东西、没有甚么东西,我都清清楚楚。要是我不在身旁,冬树根本记不住东西放在哪里。那天也是,光找一双没破洞的袜子,他差点翻遍屋内。”

“我想,袜子和刀子应该是两回事。”松宫收起照片。

香织双手抵着榻榻米,严肃地说:

“请相信我,冬树不会杀人,一定是哪边搞错。他顶多一时起贪念抢皮夹,但绝没杀人。”她的话声在狭小的空间回荡,之后只听见老旧灯管发出“唧──”的细微声响。

接着,她低语:“抱歉。我的话不足采信吧,讲再多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