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告辞,你撑着点。”纟川拍拍悠人的肩膀,便步出玄关。

悠人走进正举行守灵饯别宴的和室。十坪大的空间里,整齐排列着餐桌,亲戚与“金关金属”的人边吃寿司边喝啤酒。

祖母与伯父等亲友安慰着史子,遥香待在一旁。于是,悠人在同一桌坐下。

“悠人,往后会很辛苦,可是你一定要撑过去,明白吗?我们都会尽力帮忙。”伯父朝悠人的杯里倒果汁,“你在担心将来的事吧?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

听起来,伯父指的是升大学一事,悠人立刻郑重低头道谢:“有劳您费心。”

小竹领着一群同事近前打招呼。每个人都十分感念青柳武明的照顾,一名叫山冈的员工甚至表示:“要不是有幸成为青柳总部长的下属,我可能早就辞掉这份工作。”

不久,吊唁宾客逐渐散去,最后只剩母子三人。他们预定今晚留下守灵,已备妥换洗衣物。

遥香想再看一下祭坛,悠人陪她前往。微暗的灵堂深处摆着棺木,前方的螺旋状线香青烟袅袅。

“原本认为守灵啊葬礼的肯定很累,想到就烦。真没料到,大家都这么关心我们,学校朋友也来不少。”遥香望着武明的遗照,“还有,听见公司的人对爸爸的评价实在太好了,他们似乎相当尊敬爸爸。”

“这种场合怎么可能讲爸的坏话。”

“我分辨得出哪些是场面话。”遥香瞪悠人一眼。“要是常跟爸聊聊就好了,爸肯定有许多我们不晓得的优点。”

光会说漂亮话──悠人差点脱口而出,仍勉强咽下。他内心也隐约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

第二天也是一早就忙碌不已。除了公司社长等重要干部来上香,吊唁宾客也足足比昨晚多一倍。悠人高中的班导真田也现身,并为他加油打气。连一些平常没交情的邻居都来致意,悠人原想着他们只是露个脸,却被对方送上的鼓励话语温暖了心。

史子致词后,便要出殡。悠人捧着父亲的遗照走在棺木前方,伯父他们则负责抬棺。

家人与亲属一路送棺木至火葬场。看着棺木推进火化炉,悠人胸口的积郁彷佛一扫而空,自己终于能接受父亲去世的事实,也再度意识到非振作不可。

史子与遥香似乎也有相同的心情。等待火化结束之际,母女俩平静地与亲戚对话。史子依旧不时泛泪,交谈时却间或有了笑容。

捡完骨,一行人回到殡仪馆,处理作七和除灵仪式。告一段落后,史子再度向众人致谢,并表示:“今后,我们三人将携手活下去。我会负起责任,将两个孩子拉拔长大,请多多关照。”见母亲神情坚毅,甚至显得非常可靠,悠人不禁心想:原来守灵与葬礼不单提供家属宣泄悲伤的出口,还能让人变得坚强。

目送亲戚们离开后,母子三人准备回家。然而,必须处理的事依然堆积如山。首先得布置家中祭坛,所需的用具葬仪社的人稍后会送到住所。

收拾行李时,悠人听到走廊的话声。史子不晓得在和谁交谈。

他开门探看,发现两名年轻男子正与史子对话,其中一人胸前挂着相机。

“我不是说过,那方面我们不清楚,麻烦去问公司的人。”史子高声道。

“您丈夫从未提及吗?”带着相机的男子开口。

“没有。我强调过很多遍,我真的不清楚他工作上的事。”

“那么,听到我们刚刚的话,您有何感想?仍一味憎恨凶手吗?”

“怎能这么讲…你们突然冒出来我很困扰,总之请回吧,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好,我们马上离开。不过,请您明白,我们只是希望家属也能知道真相。”他朝另一名男子使个眼色,两人随即离去。

史子双手按着太阳穴,像在忍耐头痛。

“发生甚么事?”

悠人一问,史子长叹口气,回道:“那些人简直莫名其妙,跑来问我晓不晓得你爸的公司为隐匿工厂的意外,开除那个刺杀你爸的男子,还说他留下后遗症之类的。”

“搞甚么,那跟爸有何关系?”

“他们的意思是,会不会是你爸下的指示,导致对方怀恨在心。”

悠人倒抽口气,愤怒得想破口大骂,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