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大概就是一小时前史子接到的电话。

“当时,我丈夫还活着吗?”

“应该吧,只不过,恐怕已性命垂危。详细状况还是要等解剖报告出来。”

听到“解剖”,悠人重新体认到,这是一起重大刑案,而他们正是当事人。

“唔…我丈夫是被谁刺死的?”史子问:“抓到凶手了吗?”

“还没,歹徒仍在逃。目前还不清楚是甚么人下的手,不排除是随机抢劫。不仅日本桥署,我们也紧急动员邻近所有警署,全力缉捕嫌犯,同时派出警视厅的机动搜查队。你们途中看到不少巡逻车和警用机车吧?”

确实如刑警所说,悠人只能默默点头。

“歹徒应当没跑远,相信很快就会落网。”

刑警的语气自信满满,悠人强忍着反问“那又怎样?”的冲动。即使抓到凶手,判了死刑,父亲也不可能复生。从明天起,就得面对身心备受煎熬的每一天,想到充满绝望的暗淡未来,悠人便一阵晕眩。

蓦地,胸口涌起强烈的愤怒。那个身分未明的凶犯,为何要对别人下这种毒手?

刑警陆续询问武明的出生年月日、家乡、任职公司、经历等个人数据,以及他平日的生活状况与人际关系,包括是否曾和友人反目、工作上或私下有没有惹过麻烦等。然而,除了武明的经历,母子三人其它都答不出。这当然是武明几乎不向家人提起公事的缘故,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很少关心。

刑警困惑地盯着记事本。虽然详实写下母子三人的回答,却都无助于办案。悠人心想,面对没办法提供线索的被害人家属,刑警大概十分焦急吧。

此时,刑警的胸前传出手机振动声。“抱歉,我接个电话。”刑警说着走出谈话室。

史子深深叹口气,像要缓和头痛似地抚额。“为甚么?我们家为甚么会遇上这种事?”

“妈,妳知道可能是谁干的吗?”

“不,我哪会晓得。啊啊,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爸公司那边会有所表示吗?”

看样子,史子担心的是往后的收入来源。丈夫刚过世,妻子居然就在拨算盘,但悠人无法指摘母亲。毕竟他脑海一隅也颇在意:母子三人这下要怎么过活?家里还能供自己上大学吗?

返回谈话室的刑警,神情益发严肃。“接到重要通知,已找到可疑人物。”

悠人不禁倒抽口气。

“是凶手吗?”史子问。

“不确定,只知是个年轻男子。所以,三位方便走一趟日本桥警署吗?”

“要我们和那个人面对面吗?”史子有些激动,语气透露内心的仓皇:“跟那个杀害我丈夫的凶手…”

刑警连忙摇手,“不是的。有些细节需要你们协助确认,况且,对方不一定是凶手。总之,还请移步警署。”

史子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望向悠人。“走吧。”他说。

约三十分钟后,悠人一行搭警车抵达日本桥署。虽然已是深夜,警署外仍聚集许多媒体的探访车。原本悠人担心会受这些人穷追猛问,下车后媒体却没冲上来,消息似乎尚未发布出去。

警署外观是标准的办公大楼,显得相当利落都会,但走进里头,气氛立刻一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面的大阶梯,精雕细琢的扶手散发出稳重的氛围,接待柜台也以古意盎然的大理石材质打造,而天花板垂吊的照明显然历史悠久。据刑警说,当初改建时,许多人舍不得旧建筑的传统之美毁于一旦,才特意留下部份内装。

母子三人被带到一间狭小的会客室。刑警询问需要甚么饮料,三人回说不用了,但几分钟后,女警仍送来日本茶。

史子啜口茶,咕哝着:“是个年轻男子啊…”

“妳知道可能是谁吗?”悠人问。

史子无力地摇摇头,“不过,你爸公司应该很多年轻人吧。”

他们的对话仅止于此。关于武明的工作,悠人比史子更不在乎,他只晓得父亲的公司是建筑零件制造商,而且父亲的职位颇高。

约莫一小时后,刑警终于露面。

“抱歉,久等了。三位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