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需用魂器唤醒神树,冥渡之门就能打开,风间族的那些亡魂们就能渡往冥间,但燕七歌会死,魂飞魄散,你舍得吗。”

  玉桑盯着前方,没有说话,但这样的沉默已经让华仪明白了她的答案。

  “就燕七歌会死,你还是决定要继续下去,就不难过吗。”

第74章 :飞雪离歌1

  玉桑侧过头看着华仪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将目光重新投往在晨曦中若隐若现的大靖城,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全是无奈和悲伤,道:“我很难过,真的真的很难过,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痛苦难过,但我已经没有了退路。也许,我会用以后的几千年,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一直到我生命的结束前所有的时光去思念燕七歌,我会恨自己,责怪自己。但,我没有选择,自风间族灭亡的那一天我独活下来开始,我就没有选择,我没有退路你知道吗?”

  华仪侧过头玉桑的侧脸,她的脸在朝阳中泛着苍白,眼眶里强忍的泪水和露出的笑意让她不忍直视,只得匆匆别开眼睛,道:“我懂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都兀自盯着天边的一线鱼肚白出神,在太阳将要露出头之前,玉桑提着引魂灯笼朝宫殿下面行去。

  提着灯笼穿过重重宫殿,在阳光没有照到的甬道里,静谧而沉重,玉桑仿佛听到了族人们的声音,有哭声,有哀嚎,临死前的种种挣扎,这一切都曾在这所宫城里发生,墙上的刀斧痕迹是曾经一切的见证。

  在路过一处大殿时,玉桑停了脚步,那是第一次带燕七歌来大靖城时他们坐过的地方,那时候燕七歌说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动,一切的记忆此时清晰到残忍的直白。

  在日出之前,玉桑到了太液湖,站在风间神树下,玉桑仰头打量那些枝桠,伸手抚摸过树干,然后在树下开始建成结界。

  将收集好的魂器一件件在树下摆好,将自己的掌心划破,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将魂器染红,魂器中的守魂尊者—一出现,凌空立在风间神树下面含微笑地看着玉桑。

  “宇文公主,恭喜你将我们都重新送回了回来。”守魂尊者齐声开口,如出一体。“四位尊者流散在外两千年,辛苦了,现在尊者们已经回来,就请重新镇守神树,为风间族守护永世。”

  “这是自然。”尊者莞尔微笑,优雅而神秘。

  “那就请四位尊者归位吧。”玉桑退后一步,低头恭敬地冲树下的尊者行了一个礼。

  四位尊者微笑着点头,随后又相互对视一眼后看向玉桑,道:“宇文公主,我们是守魂尊者,自来有着可替人成全心事之力,你可有什么事要我等帮忙?”

  玉桑抬头,看向面前笑容优雅的尊者,张了张唇又将话咽下,低下头似要放弃,可最后又抬起头,道:“那就请尊者成全一件事。”

  守魂尊者重归风间神树,不出片刻,枯萎的大树开始一点点透出青绿,干涸的树皮开始变松长出青色的树皮,树干上的脉络一点点清晰,树下盘错的根节一点点饱满。树上也生出了细碎的青碧色叶子。

  看到太阳已经从天际露出头来,玉桑将引魂灯笼高高举起,曲指在唇边念咒,开始召唤在灯笼里的亡魂,随着灯笼里一点点飞出粉色的魂灵,树枝上生出一朵朵花苞,每个人风间族亡魂占据一个花苞,只需静待他们在其中苏醒,再以引魂灯笼为指引,他们就能投往冥界安息。

  “宇文公主,下一个日出之前我们会打开渡冥之门。”守魂尊者在的声音自神树传来。

  "我知道了。”

  玉桑点头,随后提着灯笼离开。

  玉桑去霁雾山,到玉桑阁去,从不下雪的霁雾山上此时大雪纷纷,玉桑阁外落了厚厚的积雪,将精心种植的龙爪菊全掩在了雪下。玉桑站在风雪中远远了看了很久才一步步踏着积雪靠近,立在门前,玉桑捂了捂自己的脸,在嘴角带上了些笑意后才去推门。

  屋内还是如从前一样,她喜欢的桌椅,熟悉的陈设,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为她量身而制。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男子正靠坐在软榻上,旁边是一只取暖的鼎炉,玉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的脸,不过只是两日,他苍白了消瘦了许多,甚至像是老了一般,头发成了花白,皮肤起了褶子,伸去拉一下他的手,在碰触时发现冰的刺骨。

  门被人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玉桑扭过头去,看到穿一身玄色斗蓬的白芷站在门口,见到坐在那里盯着一面空白墙面发呆的玉桑没有任何意外。

  这里原本是他的屋子,后来我说喜欢这里,就住进来了,我因为习惯了,就将他的喜好当成了自己的,我记得墙上原本是有一幅画的,是他为我画的,直到有一日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偷袭了他,把他的魂魄摄走放到人间的皇宫,再装作不认识他,助他投胎转世,按着我的计划一步步收集魂器,被我利用……”玉桑絮絮叨叨地说着,忍不住失笑,眼睛被蒙上雾气。

  白芷没有回声,在门口顿了一顿后回身出门,玉桑转身走过去跟上,出门后轻轻关上房门。

  两人并立在廊下看着面前的茫茫大雪,隔了一阵儿白芷才开口,道:“当初那一战,其实并非是他有意挑起,让风间族灭亡其实是上天对他的一道命令,大战时他也并不是没有发现被藏在结界中的你,而是在最后心软了,他请我将你带走照看。正是因为对你心软,风间族并没有完全消亡,上天对他降下诅咒惩罚,让他成为半个风间族人,必须守着这盏灯笼,若将来风间族魂器再聚,冥渡之门再打开,他将成为冥渡中的一个渡魂者,永远在冥渡中孤寂迷茫的游走。”

  “就没有别的方法吗?“玉桑出声发问,伸出手接了一些雪花在指间。

  "有。”

  "什么?”

  白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过头看向玉桑,玉桑对上他的目光,停愣一下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动了下唇角却没有说出话。

  “没错,就是你,只要将你的魂魄收入灯笼为芯,他就算是完成了当年的天命,就能解除诅咒。当年你动了收集魂器归位的念头,乘他不备时将他的魂魄摄取放到凡间,帮他解除封印,让他投胎转世,从那时起他的诅咒就开始应验。你将引魂灯笼和苍龙剑送给他,利用他在凡间收集魂器,熟不知,你每收齐一件魂器,他身上的诅咒之力就更重一分,修为就失去一分,直到魂器归位,冥渡之门打开,他的魂魄也将一点点散去。

第75章 :飞雪离歌2

  “其实当年救你,为你续命,让你活下来的都不是我,是他,他才是这霁雾山真正的主人,我只是因为一个承诺,替他担下了这个虚名。你们的命运,因为一盏引魂灯笼,在一开始就被联系在了一起,我见你一步步要将他逼上绝路,想要阻止但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看着你们相互伤害,直到一生一死才能方休。”

  “白芷……”玉桑侧头看他,想要说话,却被白芷摇头止住,仰头望了望飘着大雪的天空,随后抬步下阶离开。

  “我替他守了两千年的秘密,现在终于不用了,霁雾山是他为你而建的,你留下吧。”

  白芷离开,玉桑在廊下立着,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愣愣出神,直到感觉旁边

  多了一个人她才回神扭头,发现华仪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旁边。

  “华仪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华仪笑着开口。

  玉桑笑了笑,微低下头,如往常一样拉了华仪的手握住。

  “玉桑,记得你曾问过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太液岛,你还想知道吗?“华仪微笑着问。

  玉桑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僵滞,随后又用一个笑容掩饰过,道:“只是随口问的,不必非要告诉我。”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是因为当日我知道你偷了苍龙剑和引魂灯笼,知道你将燕七歌的魂魄投入凡界,我就告诉了白芷,他知道后为了保燕七歌这个挚友,竟然想杀了你以绝后患,紫凤知道后他恨极了我,我只得离开。”

  “这不是你的错,你兴许也只是觉得不放心我,是紫凤迁怒你……”

  “不是迁怒。”华仪将玉桑的话打断,望着外面的大雪,隔了许久才像是狠下决心一般开口,道:“其实我曾是想你死的。”

  玉桑脸上的笑意僵住。

  “其实,你也都察觉了,对吗?否则那日你不会问我为何要离开,你不过是在试探我。”

  “华仪,我那日没有逼问你,以后也不会,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说。”

  “不,我要说。”华仪摇头否定,微微睑目,道:“我受够了这两千年的自责和内疚。”

  玉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淡漠,拉着华仪的手渐渐松开收回,她意识到,当一个真相被揭示时,那个被视为姐姐的人正在一点点远离自己。

  “你做了什么。”玉桑发问。

  “两千年前,敌军围住大靖城时,是我悄悄打开了城门。”华仪微仰起脸闭眼说出来。

  玉桑侧头看华仪闭目的侧脸,脸上看似平静,但却身子却止不住微微颤抖,半晌才声音发颤地问:“为什么?我对你就像亲姐姐一样呀。”

  华仪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道:“你说的不错,我喜欢紫凤,从一开始就喜欢,可他注定会娶你这个公主,那时我真的恨你,恨透了你。”

  “就为了这个,你就当了内应,把大靖城所有人的性命都送了出去。华仪,你糊涂呀,你好糊涂。”玉桑扬手,狠狠一巴掌落到了华仪的脸上,华仪毫丝未动,玉桑自己却泪流满面。

  “紫凤一直想要阻止你寻找魂器,是在保护你也是保护我,他怕你知道真相,发现所有人都在那场灭族中扮演着不可告人的角色,甚至包括你自己。走到结局,对任何一个人来讲,都不是胜利,都没有任何可值得高兴的,甚至是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失败。”

  玉桑听着华仪徐徐道来,缓缓扬手在指间凝聚灵力指向她的眉心,华仪慢慢睁开眼睛迎视她,露出微笑,没有丝毫的害怕或是闪躲。玉桑狠狠扬手一击,但却没有落到华仪的身上,而是将旁边压着厚厚积雪的一处木制廊檐就齐腰断掉,瓦砾和积雪轰然塌下发出一阵巨响。

  “我一直将燕七歌当成杀我族人的凶手,把白芷当成是骗我的人,甚至也怨紫凤都对我隐瞒欺骗,可是你,我一直当作姐姐的人,你才是从一开始驱使件事情的源头。华仪,我真的好恨自己,恨我现在不能狠下手杀了你!”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那天看到大军入城我就立刻后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原谅姐姐好吗,求你了,求你。你一直不问我,不去想,其实就是不想失去我这个姐姐,不是吗?”华仪伸手欲拉玉桑,声音恳切而无助。

  玉桑挡开华仪伸过来的手,冷笑道:“后悔有何用?你的后悔能换回风间族人的性命吗,你能让燕七歌不死吗,你能让我忘记这两千年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煎熬吗?你说的不错,我一直故意不去想,故意装作不知道,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姐姐,但现在你已经讲出来了,我再也不怕了。”

  玉桑甩袖转身开,华仪站在廊檐下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滚落,眼中是不舍和难过,却再没有出声请求。

  忽然,玉桑听到背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一声重重的关门传来,玉桑猛然回过头去,发现面前多了一层结界将她阻挡在了原地。

  在玉桑还不明情况之时,华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道:“如今你已经将神树复活,冥渡之门将再度打开,你的夙愿会得以实现,希望……希望风间族所有亡魂都能安息。”

  “你想做什么。”玉桑心中升出不祥的预感。

  “玉桑,你已为风间族背负太多,如今还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手下,这一切皆是由我挑起,我带来的灾难,却要你承受这样残忍的惩罚,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不愿意再活在愧疚之中,我欠你的,欠风间族的,也许是还不起了,能做的,就只能这样了。”华仪的声音自屋内传来,随后屋内散发出强大的灵力。

  玉桑凝力在掌狠狠一击,破了华仪的法术,快步跑回去击落门后的插销推开门,却发现屋内已经没了半点华仪的影子,华仪平日从不离手的罗扇掉落在燕七歌的脚边。

  玉桑微微睁大眼睛,挪动步子地走过去,弯下腰拾起罗扇,就看到两朵绯色的樱花自画扇上飞了出来,如蝴蝶般在面前飞了一圈,一朵花在了玉桑的手背,一朵落在了燕七歌的掌心,碰到肌肤之时,两朵花都像是墨汁一样溶化,在肌肤上留现了相同的一个花形印记。随着肌肤上像是纹身一样的印记显现,在炉边昏睡着的人动了一下手指,随后醒来,慢慢放下了支看额角的手,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是玉桑,露出了笑意,道:“是……是你来了。”

第76章 :犹见相逢初见时

  燕七歌拉过玉桑的手,将她朝暖炉边牵了牵让她坐下,语气平淡地道:“风间族的神树应该复活了吧,我方才感觉到那些亡魂正在苏醒,明日日出之前冥渡大门应该会打开,你就能能将他们全部渡往冥界了。”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早在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事情,知道我跟着你的目的,知道我早在最初就计划着要用你的命报仇渡魂,甚至应该知道引魂灯笼和那把苍龙剑就是我当初送到你身边的。你故意不说,还骗我说不记得,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先下手,杀了我你就能解脱,为什么不下手。”

  燕七歌看向玉桑,少有地露出了调侃笑意,帮玉桑将垂在脸边的被雪水沾湿的碎发拂开,道:“我可没有手软,只是……只是你比较聪明,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最厉害的小妖,我败在你的手下,你应该自豪高兴,要知道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赢我的……”

  玉桑抬手,狠狠推开燕七歌的手打断他,语气哽咽地吼道:“我不聪明,也不厉害,以我的修为对你出手,连你的衣角都沾不上,你个骗子,你算计我,设好了局让所有人帮着你来骗我。”

  “好了,别生气,是我不该骗你。”燕七歌从未有过的向玉桑赔起笑脸,想要去拉她的手腕,

  却被玉桑又一次狠狠打掉,红着眼眶瞪了燕七歌一眼,起身跑了出去。屋外风大雪急,玉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快步走着,齐膝的雪地里,才走出一小段路就

  摔了好几次。燕七歌一直跟在玉桑的后面,但却不出声,任由她在前面摔倒再爬起来,然后再堵着气朝前去又一次摔到,玉桑的脸和胳膊上沾满了雪,她吡着牙抬起头,从雪里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粒之后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扭头看燕七歌,道:“我在摔跤,你都不扶我一下。”燕七歌微动眉头,似有笑意,道:“我若扶你,你定会狠狠推开我,然后说不稀罕。”

  “你……玉桑一句话哽到了嗓子眼,伸手指着燕七歌,咬得牙根儿生痛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你到那点心思,全写脸上了,不过就是想出气撒泼。”燕七歌笑说着上前,伸手将玉桑胳膊上的雪拍落将她拉起。

  “燕七歌,你就是这么讨厌,永远不知道哄我开心,不知道温柔些。”玉桑将手上的一些雪粒朝燕七歌身上抖过去,弯腰就又抓了一把雪扔过去,燕七歌没有躲闪,反是笑着伸手一拉,将玉桑紧紧揽进了怀里。

  玉桑扬着手拍打燕七歌的肩,挣扎着要推开他,燕七歌却更加用力的圈紧了她,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勒得玉桑肩胛生痛

  “我不是不想对你好,只是……只是怕你会习惯了我对你好,若哪天我不在了,你就会难过,不习惯。”

  玉桑扬着的手嘎然停下,挣扎的动作也僵止在当下,手上抓着的雪从指间掉落,她变得异常安静,微微颤抖着手轻轻贴上燕七歌的后背,小心地慢慢拥上,不再任性抗拒。

  “看着你摔疼了,我更心疼,可我不能去拉你,你要自己学会自己爬起来。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将来还有很多路要走,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万一再下一次你摔到的时候没人拉起你,那你岂不是会很难过。”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就算没任何人在身边也要坚强,你是玉桑,我见过最厉害的小妖,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玉桑的下巴抵在燕七歌的肩头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际,感受到燕七歌说话时身体轻微的些许颤动,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会的,肯定会。”

  “玉桑,今后就忘记关于风间族的一切吧,都结束了,不要再为了族人和复仇活着,要为自己活着,去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你自由了。”

  “我知道。”玉桑眺目看着一望无垠的雪地,在燕七歌的肩颈上点头。

  “如果难过,可以哭出来,我说过不会笑话你。”

  玉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燕七歌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玉桑,大雪纷纷落下,很快在两人的身上落了厚厚层,玉桑感觉到拥抱着的人越来越冷,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身前的一点温度,她慢慢退开身子,发现怀里已经空无一物。

  燕七歌就这样在她怀里消失了,玉桑茫然地立在雪地里,手垂下去,积在胳膊和肩上的雪簌簌落下,她伸手去接了那些雪花想要握住,却发现它们在碰到她的掌心时都溶化成了水气消失无踪。

  大靖城,太液湖。

  玉桑站在岸边看着越发枝繁叶茂的神树,当第一缕朝阳映照上太液湖水时,神树发出刺目的光亮,一道白色的大门在光与水之间打开,里面涌出风,为已经安静了几千年了大靖城带来了再一次的生气,四周传来被风吹去的响声,远处大靖城楼上响起了金铃铛的声音,像一首悦耳的乡曲。

  玉桑提着引魂灯走进那扇门,将灯笼高高举起,那些原本长在神树上,承载着风间亡魂的花苞慢慢打开,一个个魂魄从里面飞出,朝着灯笼飞去。

  玉桑进入冥渡大门,那些魂魄就跟着她一起进去,神树上的花朵松纷纷坠落,最后只剩满树碧叶。

  个个风间族的魂魄从玉桑身边经过,当所有风间亡魂都进入那扇大门后,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风间神树,扬手将引魂灯笼抛起挂到了树下,一阵光华萦绕后,昏睡着的燕七歌出现在了神树下。

  “玉桑……”岸传来呼喊声,是紫凤终于醒了,他匆匆赶来,却还是为时已晚。

  “玉桑,你在干什么。”紫凤大声地冲玉桑唤着。

  玉桑看向岸边,冲紫凤微笑,道:“紫凤,其实我与燕七歌都是靠着这盏引魂灯笼而活,我们的魂魄命格相同,他入灯为祭可让灯火不灭,我的也可以。”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成为引魂灯笼的魂祭,你就会永远在茫茫冥渡里迷失,你会忘记一切。”

  “我知道,所以……我把难一点的事情留给燕七歌了,让他活下去,我只需要忘记就好,很容易的。”

  太阳从东方开始露出头,阳光照向冥渡大门,大门开始一点点关闭,紫凤还在唤着玉桑的名字,玉桑并没有应声,只侧过头最后看着闭目躺在神树下的燕七歌,直到冥渡大门关闭,一切被黑暗代替。

  “燕七歌,你说要让我自由,却不知,唯有忘记你我才能自由。”

后记

  很久很久之后,我忽然自梦境中醒来,不知是何年月,不知是何时辰。我似乎是在等一个人,但也许是等得太久,我已经忘记在等谁,甚至已不记得自己是谁。

  这是一个混沌的世界,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日出月落,有的只是无尽的迷茫。漫天浓雾笼罩着这片紫竹林,我侧卧在一枝竹梢上,微风拂过时有似是碎雨的竹叶在白雾中簌簌落下,如雨。

  额头几缕银白发丝垂落到眼睫上,我微有嗔怨地拂开那银发,抬眸的一刹在远处的浓雾中看到了提着灯笼的白衣男子。

  他缓步走来,在离我数丈的紫竹下停住,用一种介于清澈和薄情的眼神看了我很久,然后慢慢弯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