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发现你不在,以为你死了。”玉桑愣了半晌才出声,声音哽咽沙哑,眼睛也酸酸涩涩。
“我无事,夜雨伤身,披上吧。”燕七歌解下肩上的斗篷轻轻一扬就落在玉桑的肩上,还亲自帮她将结带系好。
“燕王殿下,能否先将这种风月调情之事先缓上一缓?赵邑容非常不合时的插了一句话,语气怪异。
燕七歌却不气,侧头挥手示意身后的马队退后一些,道:“数年未见,别来无恙。”
赵邑容懒散地从树下站起走过几步,笑道:“无恙无恙,就是方才遇上的美人就又要被你骗去了,着实有些心痛。”
燕七歌看向旁边的玉桑,忽然伸手一探就揽腰将玉桑托上马背稳坐到了自己前面,然后弯唇轻笑看向赵邑容,慢声道:“玉桑本就是我未过门的燕王妃,又何来骗字一说。”
玉桑如闻惊雷,侧头看向燕七歌就要说话,哪知燕七歌已经先下手为强在她背后贴了一纸身符咒,她就只能乖乖坐在成前不动不语。
赵邑容也哑然吃惊,随后又挥袖一笑,挑了挑眉道:“原来还是我唐突了。”
燕七歌不置可否,拉着马缰调转马离开,道:“我已经吩咐花都城外驿馆行宫管事打理好一切,今夜就先去那里落脚。”
“不愧是燕王,当真是名头好使。”赵邑容慢悠悠地拱了拱手,随后跃身落到旁边备好的马上,目光扫过玉桑的脸后,一踢马肚急驰而去。
“我把符撕下来,但你不许吵闹。”燕七歌边拉动马缰朝前走动,边提醒玉桑。
玉桑眨了眨眼以示应允,燕七歌这才取下符纸,玉桑长呼出一口气,扭过头就要责问燕七歌,却发现他正用一种温笑的姿态看着自己,这让她到嘴边的话一下子都忘记了。”这样看着我做甚?“玉桑有些脸红心虚地小声问。
“无事,分别许久,今日再见心中欣慰。”燕七歌伸出手握上玉桑垂在身侧的玉腕,温柔而怜惜。
玉桑微睁双目,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燕七歌忽然就烧红了脸,扭捏地侧过头去,可就在她想着要回句什么话时,燕七歌忽然松开了手,如从前一般冷漠淡然地道:“就是如此,进了花都城后人前要温婉些,少说话。”
玉桑脸上的笑容僵住,这才明白刚才那些不过都是燕七歌人前做样子,自己又被耍了,可刚想扭头发火,燕七歌却猛然一踢马肚打马向前,把玉桑的话全吓回去了。
“我们此行收什么妖?”
“谁告诉你我来花都是为了收妖?”
“那是什么?”
“一个十年之约。”
第41章 :天下第一妃1
建德八年,八月初八,庚辰,宜祭祀嫁娶祈福忌破土煞北。
今日花都城异样热闹,昨夜自寅时开始城中便多了身着红衣的下人在朱雀大街来来往往布置红绸红灯,但凡临街的屋宇楼阁皆披红挂彩,五步一花绸红结,十步一双喜红灯笼,将整个花都城装点得比过年一般喜气明艳。
卯时才过,就有爱看热闹的孩童来街上看热闹,城中百姓也都起了大早出来观望大事。
皇宫,昭德宫中,孝德帝赵璋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地正由太监更衣,身后的双凤绣榻上睡着他最宠爱的辰妃,为了不扰她好梦,赵璋示意所有人都立在门外,自己也仅是在外间暖阁由一个太监服侍穿上朝服。
“皇上,今日燕王和淮南王归京,您是要在哪里见他们,承乾宫还是集贤殿?“太监总管边为赵璋的纹龙玉带上悬挂香襄边恭敬地问话。
“集贤殿吧,朕晚上与他们在宫中用膳。”皇帝神情有些呆滞地出声。
“是。”刘德海行礼应下后退出门离去,皇帝独自立在屋内,抬腕看自己的手,发现五指竟变得似透明一般,吓得他赶紧将手缩进袖中。
天明时分,皇宫大门缓缓打开,丞相领着百官下朝乘轿前往城门,身着黑甲的护城校尉领两千校骑精兵鱼贯入城,自城门至皇宫大门五步一人,十步一岗站定,随后就是皇宫一千御卫跑步而来依次清道,待日头升起一杆高度,花都城的玄武朱雀两道大街皆被重兵把守,百姓被清理到街道两侧,中间空五丈宽地。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马自城外而来,红旗紫幡先行,后是银甲白翎的两百护卫亲兵,紧接着就是身着青色劲装的家卫护送一辆四匹毛色纯黑的高马拉乘金丝楠木车轿,车轿比普通的乘轿大了两倍,作八色飞檐宫殿状华盖,角悬银铃铛,下束明玉和红结花带,行动时时鸣叮作响又飘逸多姿。
“燕王到,淮南王到。”有近卫喊话,声音洪亮,前面候在街中的百官皆下轿,街上拥挤围观的百姓纷纷跪倒。
“我等奉圣上旨意在些迎接二位王爷归京。”百官以丞相为首向车轿行礼。
“皇叔父可真是有心了,各位大人免礼吧。”一个倨傲的声音自队伍之后传来,随后一匹纯色白马自护卫之后迅速奔出,直朝下轿行礼的那堆百官而去,吓得那些身着官服的大人们纷纷后退,在眼看就要冲撞上百官为首的丞相时,马背上的人一扯马缰,马儿长嘶一声高仰前蹄停在原地。
老丞相惊魂未定地擦了擦汗抬头,就看到马背上坐着一个英俊男子,身着绣有三龙戏珠的银织锦袍,头束紫玉缨冠,腰悬宝石金剑,手执一条紫色蛇皮鞭,那种贵气逼人,傲视群人的姿态任是看过一眼的人就再不会忘记。
“丞相大人,数年未见,你又添白发了,身子骨可好?“赵邑容似有调侃的笑问。
“劳淮南王挂心,老夫甚好。”丞相还以一个不冷不热的笑意,随后看向那辆八角金丝楠木车轿,走过几步后向车轿拱手弯腰。
“老臣奉圣谕恭迎燕王回京。”
但是,许久车内都未有回话,就在丞相欲要上前察看时车轿的门被推开,燕七歌身着白色朱子深衣堪堪走出,负手立于车前,周身上下仅有一片碧玉为饰,长发以同色玉钗绾起,虽无任何奢侈之物,但那种天生的高贵气质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王妃,来见过丞相大人。”燕七歌侧身向车轿伸出手,随后就有一个身着白色蜀绣芙蓉裙外罩金丝桂枝纱套的妍丽女子轻握燕七歌的手走了出来,头绾堕马髻,配以翡翠芙蓉花,六只金雕扇形步摇昭示着她不一般的地位身份。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又都迅速回神,纷纷朝着轻轿跪倒,齐道:“参见燕王,参见燕王妃。”
“众位免礼吧。”燕七歌淡然出声,侧身牵着玉桑重新回了车轿。
车轿开始前行,玉桑坐在轿内挑起一点窗帘,发现一路而去旁边尽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和开道的精兵,不由有些咋舌。
“想不到你竟然是皇亲,难怪你平日总是那么爱使唤人。”玉桑边看边嘟嚷。
“你又不是人。”燕七歌瞥看她一眼。
玉桑气呼呼地回头瞪燕七歌一眼,然后眼珠一转又笑了,堆着笑脸蹭过去,道:“你是皇亲,肯定是会进皇宫的,能不能带上我一起?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前些年教着皇帝在宫中按镇妖八卦局建了大殿,妖类就再不能施法进去了。”
燕七歌斜视玉桑一眼,玉桑不明白这是何意,皱了下眉后又厚着脸撒起娇来,道:“你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
“要我带上你也不是不可,但你需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白芷。”
玉桑脸上的笑意僵止,拉着燕七歌袖子的手松开,低头片刻后侧过身坐回去不再纠缠燕七歌。
当晚燕七歌入宫,玉桑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在皇宫大门前燕七歌将一只玉镯套到玉桑的腕上,道:“这是鸡血玉,我在里落了法术,可破皇宫的镇妖八卦局保你平安,但你不可在宫中胡乱施法,否则会反噬伤己。”
“这么厉害?你竟然连皇宫的镇妖布局都这么容易破了……”玉桑惊奇地说到一半,忽然又像是明白什么一样,微微睁大了眼睛,道:“难不成这皇宫的镇妖八卦是你设计的。”
燕七歌没有说话,只微有得意地笑了,顺手牵起玉桑走下车轿,前面已经有一群太监宫女提着宫灯候旨迎驾了。
由太监引路到集贤殿,太监宣话推门,燕七歌领着玉桑进殿,看到殿中已布置好了宴桌,赵邑容正立在殿内的书桌边捉笔作画,头上紫玉缨冠在灯下显得异常璀璨晃眼。
“燕七歌,来瞧瞧我这幅美人图如何。”赵邑容头也不抬的开口。
第42章 :天下第一妃2
燕七歌走近几步,看向桌上的宣纸,随后微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我来看看。”玉桑好奇地凑过去,伸长脖子一看立刻有些吃惊,那画上竟是自己。”你干嘛画我?我眼下没有这颗痣,你画错了。”玉桑指着画上的女子有些挑剔地指点。赵邑容侧头看向玉桑,挑眉拂袖放下毫笔,并不作任何解释,又眼神暖昧不明地看向燕七歌。
玉桑也顺着赵邑容的眼光去看燕七歌,这才发现他眉头微拧,眼神很是奇怪,正在玉桑要出声发问时,忽然就听得有宫人喊话。
“皇上驾到,辰贵妃驾到。”
所有人都行礼跪拜,玉桑有样学样地蹲下身子,朝门口看过去就发现有个身穿明黄龙袍的青年男子在一众太监的拥簇下进殿,旁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紫色宫装发饰繁重的女子。
“都起来吧。”赵璋出声,众人谢礼起身,玉桑随着众人起身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在目光落上皇帝旁边的女子时就忽然就愣在了原地。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右眼下方有一粒细小的朱砂泪痣。
一餐宫膳吃得异常缓慢,玉桑糊里糊涂地坐在燕七歌身侧,偶尔吃些东西,但脑中却是疑问许多,抬起头去看坐在皇帝身侧的辰妃发现她也正在打量自己,辰妃莞尔一笑,更显动人。”燕王与朕多年未见,今日不如就留下陪朕对弈。”临末,赵璋提出此议,燕七歌便留在了宫中,玉桑与赵邑容自宫中离开回驿馆。
从宫中出去时,赵邑容与玉桑并行,看玉桑神情恍惚就笑道:“燕王妃这是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玉桑也不抬头,意兴阑珊地道:“淮南王聪慧,不如自己猜吧。”
“王妃还真是有意思,我猜呀,你是在想着辰妃吧。”
玉桑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看赵邑容,顿了一顿后道:“说是我想着辰妃娘娘,王爷何尝不是呢。”
本以为赵邑容会否认些什么,却不想赵邑容竟然毫不掩饰,道:“我自然也是想着辰妃的,还想就此打道去她宫中走走,王妃可愿同行?”
“现在已到宫门落锁的时辰……”玉桑刚想说不方便,却不想赵邑容已经伸手一抓,拖起她的胳膊就朝皇宫后苑去。
赵邑容轻车熟路地绕过几道宫门,又穿越一处林苑就到了皇宫嫔妃所居之处,听闻有禁卫军巡视的声音,他赶紧拉着玉桑跃起落到了一侧的树丛后。
“你竟然连皇帝的后妃都敢幽会,你就不怕掉脑袋吗。”玉桑压低声音开口。
“你假冒燕王妃,犯的也是掉脑袋的欺君大罪,你不也不怕。”
“你……你怎么知道。”被一语点破,玉桑不禁有些心虚。
“燕七歌的心思我岂能不知。”赵邑容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
“什么心思?”
“他手里有一幅画,数年前他曾指着那画对我讲,那画上的女子是他此生最重要之人,我便明白将来他若婚娶,就定是那女子。”
“是谁?”
赵邑容张嘴欲说,可话到嘴边他忽然又止住,看了一眼玉桑,道:“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你了,省得回头他又怨我多嘴。”
“说话留一半,最讨厌了。”玉桑嗤之以鼻挥袖,看禁卫军已经走远就自树后出来。
赵邑容随后出来,左右看了看后拉着玉桑翻墙而去,跃过几道宫墙停在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宫苑外,正殿挂着蓝底描金的大扁,篆刻皇帝亲写的昭德宫三字。
按着常理来讲,即是私自夜会,定是不能从正门大摇大摆进去的,玉桑想问怎么办,就听得赵邑容朗声道:“辰妃娘娘,本王来看你了。”
宫门大开,两个太监和宫女在门口跪迎行礼,随后辰妃就走了过来,笑语道:“等你多时了,就知道你要过来。”
发现赵邑容身后的玉桑,辰妃愣了一下,随后向玉桑颔首微笑,看辰妃如此大方坦承,倒是玉桑有些不好意思了。
随赵邑容进殿,殿内富丽奢华,明珠为灯,一应用的摆的全是上好物件,一张梨花香桌上已经摆了茶案,看来辰妃是已料到会有客来访。
“皇叔父可当真是宠你,你这昭德宫当真漂亮。”赵邑打量着屋内信步在桌边坐下。
“比不得你的淮南王府。”辰妃在他对面坐下,并笑着侧手示意玉桑也落座。
“来时的路上听闻你已晋封贵妃,百姓都在传你名冠天下了,说你是天下第一妃,恭喜恭喜。”赵邑容闻了闻茶香,笑着恭维玩笑。
辰妃弯唇露笑,但却表现不出太多欣喜,只是客气地示意宫女斟了茶送到玉桑面前,道:”这是皇上赏的雪山龙井,燕王妃请用。”
玉桑客气地称谢,接过茶盏想要尝尝,却在放到鼻下时闻到了一丝异味,再仔一探究不禁大骇,这茶水里竟有妖气。
“好茶,好茶。”玉桑不动声色地作了些样子,笑着放下茶盏,发现辰妃在打量自己。
“燕王妃的镯子真好看,必是燕王送的吧。”
玉桑看着她的脸,虽然她在笑,可总感觉有一股阴森的东西扑面而来,盯着她的眼睛久了,让她背后生寒,有些不自在地打了个寒颤。
“是的。”玉桑错开她的眼睛笑了笑。
随后就是一些客套闲聊,待到二更天,赵邑容才堪堪打了个哈欠,辰妃道已让人备好了西厢房让宫女领他过去,又安排了玉桑住在东厢歇息。
玉桑由宫女服侍睡下,躺在床上玉桑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了一个时辰后听到外面悄无声息,她就摸索着自床上起来,轻声溜出了昭德宫。借着月光跃身落上宫殿的屋顶,立在顶梁上,玉桑四顾张望,闭目曲指吸了一口夜风嗅闻,果然感觉到了浓浓的灵力自皇宫北面传来。出于好奇,玉桑一路寻着灵力来源而去,最后停在了一处建在高台之上的大殿前,大殿与普通的皇宫殿宇不同,这个大殿有飞檐两层,不是普通的四角或是八角飞檐,而是每层九檐,双层十八,建殿的石砖也不是红白二色,而是泛着冷黑的青砖,光是立在这里就感觉到了宫殿的森冷,显然这里是有人特意布下结界。
第43章 :天下第一妃3
玉桑伸手摸了摸燕七歌送她的玉镯,心里的害怕恐惧才稍稍减了一些,走上前伸手欲去推宫门,忽然就被人拉住胳膊退后了数步,同时她方才她碰过的宫门烧起了大火,只是那火光幽蓝,并不显眼,于宫门木料并无损害,却是灼热之气逼人,显然不是普通的火苗。玉桑感觉背后冷汗生出,回头去看,就看到了燕七歌的脸。
“这是冥焰,专防妖邪的。”燕七歌松开手上前,在那门上划了两下,门上的火焰就立刻消失。
“你不在陪皇帝对弈么?”
燕七歌习惯地没有回答玉桑所问,伸手推开殿门,边向内打量边道:“过半个时辰就要回去,我们得快些。”
燕七歌召出引魂灯笼提在手中进殿,玉桑紧随其后,进去之后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佛堂,中设三丈余高的菩萨金身雕塑,下设香案,置三鼎,摆着一应水果祭品,地上摆着些用以礼佛的蒲团。
“去看看菩萨脚下的第二瓣莲花。”燕七歌边提高灯笼边四下看着边对玉桑下令。
玉桑哦了一声摸着黑上前,在金身下面摸着数了数,就找到了第二瓣莲花,用手试了试发现竟然是可以活动的。
“可以动……”玉桑说着,一顺手就拨动了机关,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脚下一空她就掉进了机关里。
玉桑吃痛落地,哀号着抬头,看到头上是一处天窗般的开口,约有五丈高,燕七歌正提着灯笼蹲在口上看着自己。
“你故意的。”玉桑气呼呼地仰头瞪他。
燕七歌用灯笼朝下照了照,跃身也跳下来,站定后朝玉桑伸过手,淡笑道:“我只说让你找到,可未曾说过让你乱动。”
“狡辩。”玉桑重重搭上燕七歌的手站起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燕七歌露出些许笑意,并未还击,转身用灯笼照了照四周后朝一条通道去,道:“走吧,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
玉桑哼叽了一声以示不满,但脚下还是未停,跟着燕七歌后面走过去。进入通道,摸着冰冷的洞壁向前,越走越觉得寒气逼人,脚下的路也是一直向下,到后面两壁都有了渗水,地下也是又湿又滑。
玉桑极小心地走着,可还是在踩过一块青石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好在燕七歌眼疾手快,及时侧身就揽住她的肩,玉桑借着力刚要站稳却不料又朝前一滑,就连带着燕七歌一起被推到了洞壁上,两人毫无征兆的鼻尖摩擦,唇若有似无地划过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