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星眨眨眼:“你早上还不是坐奥迪A6——”

  “因为我确定周雏是我爸爸。”陆晚打断了他,“他很想我,早上来送我上学,我妈走得早,我也没有过爸爸,所以想和他说句话,有什么错?”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还要为你的亲情感动落泪——”

  “乔若星,你不用那么恨我,就算我是周雏的女儿,周雨彤不是又如何?昨晚我依然睡在只有一张七十块电热毯的斋普区,周雨彤在哪?”

  “我家酒店。”乔若星嘲讽地掀了掀唇角,“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她应该睡桥洞才显得你没那么委屈吗?”

  “我只是觉得她也没那么委屈,或者你让她来跟我交换,让小公主也住一次斋普区看看?”

  “我跟你废什么话?”乔若星随手抄起个笔记本扔到她身上,“闪边去!”

  笔记本的角磕到陆晚的下巴,她痛呼一声,后退一步,弯腰捡起笔记本,高高扬起就要扇回去——

  下一秒被一把扣住手腕,巨大无比的力量狠狠地扣着她的手腕摁在桌子上!

  “啪”地一声巨响,教室内所有人被吓了一跳,惶恐地转过头来!

  陆晚痛的高呼一声,一双细眉皱成一团,盯着乔若星的双眸水亮,用忍着痛的声音问:“非要这样吗?”

  “少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搞得你好像还能有什么大招似的。”

  乔若星冲她笑了笑。

  几秒后,放开了她,看着她立刻后退,抬手揉着泛红的手腕,乔若星抽走了她手里的笔记本扔回自己的抽屉里。

  “这份开战来得迟了半年,我的猫咽气那天我就该淦你了——陆晚,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咱们走着瞧。”

  ……

  中午的时候翘了一天课的周雨彤来找乔若星一块儿共进午餐。

  屁股后面跟着个懒懒散散的男高,一路进到学生会办公室,算上唐辛酒,一共有大概六个女大学生问李渡,有没有考虑过大学考来我们学校?

  李渡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笑的很不正经:“我学习很差,可能只能滚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周雨彤在前面翻白眼翻得眼睛都要脱框。

  她在乔若星身边坐下,立刻被拎着领子揪过去——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乔若星已经翻开了她的衣领伸脑袋看了眼,然后倒吸一口冷气:“我杀了顾景琰。”

  周雨彤:“……”

  周雨彤拍开她的手:“什么也没发生,陈近理的不当发言造成了一定程度——算了是全面的塌房——所以我及时退坑了,连坐大可不必。”

  乔若星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拨电话开启今日份的无理取闹。

  直到周雨彤抢了她的手机。

  乔若星拎着她的衣领,拇指很有保护欲地在她锁骨留下的痕迹上用力搓了两下,然后“嗖”地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玩手机的李渡——

  后者被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打了个冷战,抬头乖乖地歪了歪脑袋:“姐姐,想做什么?”

  乔若星嘟囔:“你来消个毒……”

  李渡脸上放空了下。

  周雨彤跳起来:“干什么!要不得!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他不行!不可以!”

  李渡低头看了眼因为人物被击杀变成黑白的手机屏幕。

  “这些话其实我也想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你抢先说出来就觉得很刺耳。”他望着周雨彤,“我凭什么不行?你一会出去站在操场中间发传单,随机问问随便哪个长了眼睛的哪怕是食堂旁边那条狗,我配你是不是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

  周雨彤发出公鸡打鸣似的冷笑。

  乔若星被他们吵的想捂耳朵,但是也没忘记来学生会办公室的正事儿——顺手从手边的一沓资料里抽出其中一张,放到旁边。

  周雨彤注意到资料的右上角贴着的照片化成灰她都认识,停顿了下,用消化不良的声音问:“这什么?”

  “贫困助学补助申请。”乔若星嗓音云淡风轻,“早上坐奥迪A6来上学的陆同学,显然不需要了啊。”

  奥迪A6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这件事对周雨彤来说不是那么好接受的,她面容扭曲了下,难得沉默。

  乔若星瞥了她一眼,“早上她坐那车来被造黄谣,影响很不好,我一会儿得帮她去老师办公室澄清一下。”

  周雨彤:“……学生会还管这个?”

  “我们只管收集资料。”乔若星说,“但我这是乐于助人,帮忙澄清流言蜚语,跟学生会有什么关系?”

  她表情轻浮地吹了吹手中的资料。

  纤细的指尖弹了弹照片上那张冲着镜头在微笑着的姣好小脸。

  ……

  结果就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乔若星便被背着书包的陆晚拦在了学校门口,红着眼看着是哭过一轮的小白花女主嗓音尖锐地质问她,贫困生补助的事是不是她干的。

  在学校门口等乔若星的周雨彤和陆晚那是敌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她又是这副被一万个人霸凌过的德行,周雨彤当下就想冲上来给她两下。

  乔若星伸手拦住了她。

  “陆晚,早上跟你说过了,开战了啊。”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面前那张气的煞白的脸蛋,“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乔若星停顿了下。

  续而一脸无辜地望着陆晚。

  “几千块而已,周雏连学费都交不出来了?还是你身为周雏的亲女儿,连这几千块也不想放过,虽然钱不嫌多,但是这种钱还是留给有需要的同学吧——”

  她说完,校门口已经有一些人看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是乔若星可是清清楚楚提到了“贫困补助”,很多大学里有家庭条件其实并不困难的人瞎搞去贪这笔钱,导致真的有需要的同学申请不到……

  他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那目光刺得陆晚肩膀蜷缩了下,咬着后槽牙,恨恨地喊了声“乔若星”。

  乔若星冲她微笑了下——说实在的,跟顾景琰凑一起久了别的没学会——他那一脸虚伪的笑她学的飞快,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少了那么一丢丢优雅矜贵,多了很多的欠揍。

  “别叫我的名字。”乔若星慢吞吞说,“这还没完呢,陆晚。想要陈近理的研究所实习名额,明年给交换去德国的名额加码是吗?”

  她停顿了下,看着陆晚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似的,猛的瞪过来。

  “那我告诉你哦,无论是研究所名额还是交换生名额,你一个都别想拿到。”

  她收了笑,掷地有声地说完每一个字,语气让人毫不怀疑她完全是认真的——

  “不可能,至少研究所的实习名额已经定下来了……”

  “签了合同我能当着你面撕了,你等着看吧。”

  “乔若星,你凭什么!”

  “凭我是乔若星。”

  “你——”

  “别你呀你的了,能走开了吗,看到你就心情很不好。”乔若星蹙起眉,真情实感地说,“想拔出魔杖大喊‘呼神护卫‘那种。”

  周雨彤:“……”

  在来得及夸奖乔若星花样百出的骂人方式前,周雨彤拍拍她的肩,“咒语真实有效,你的守护神来了。”

  乔若星回过头,就看见身后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迈巴赫,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身正装的顾景琰弯腰,长腿从车上迈落下来。

  “好可惜,居然是人形的。”

  周雨彤面无表情地说。

  “我还以为会是一大群土拨鼠军团。”

第100章 一封简历

  周雏人至中年,颜面尽失。

  顾景琰昨晚在苟宅待到半夜两点多, 直到江愿问他和苟聿你们准备守着我家大门口守多久,她要是强行想要出去,你们俩貌似谁都拦不住。

  对于乔若星的纵容一直是私底下,贺先生还没当面被指出过有疑似耙耳朵的症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能假装在看手中那份晋山码头的规划图, 前一秒他还在和苟聿为了沿海的海岸线部分到底放赌场还是海洋馆争执不下。

  苟聿倒是习惯了自己管不住女儿的事实, 笑嘻嘻地对江愿说,所以你也在这嘛, 要不要再来一杯铁观音, 毕竟不知道她准备熬到几点才睡?

  江愿翻着白眼上楼睡觉去了,好在这个时候, 二楼那不安的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也停下,透着光的房间终于熄灯。

  顾景琰终于不用装模作样再看那张看了一晚上的规划图, 放下了图纸, 对苟聿强调了下, 他还是觉得最佳位置该放盈利最强的部分以回馈客户体验。

  苟聿都要笑死了, 嘲讽他:「赌场靠海只是方便某些输得精光的人跳下去而已,赌徒要什么客户体验观光风景,他们只想赢钱。」

  他说的其实又有点道理。

  顾景琰抓过笔暂时给那块地写上了苟聿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圈写了个“暂时”的“暂”字,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规划图拍回岳父的胸口。

  「你态度好点, 」苟聿提醒他, 「明天早上起来我还能替你在我女儿面前美言几句。」

  顾景琰只觉得苟聿画饼画到自己头上来了,实在是好笑。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 美言几句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早上开始, 乔若星就没回他的消息, 顾景琰一边开会一边安慰自己,可能是她学习太忙。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掏出手机开始在搜索引擎搜索“水瓶座是不是很喜欢冷暴力”。

  下午,从来不迟到早退的贺先生今日破天荒提前早退,像是要去接幼儿园的女儿放学似的,生怕迟到一分钟,到点扔了笔就匆匆走向电梯下车库。

  然后就有了学校门口那一幕。

  一条腿迈下车的时候,顾景琰就看见不远处站在一起成为众人焦点的乔若星和陆晚,很明显他赶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修罗场——

  想到昨晚乔若星提到陆晚的咬牙切齿以及对他一系列毫无理由的迁怒,当时他就想缩回脚直接把车开走假装自己没来过……

  但是乔若星身边那个很吵的前任周家大小姐已经看见了他。

  顾景琰没办法,只能走到乔若星身边,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扯了下她的卫衣帽绳,“饿了吗?去吃饭。”

  声音平静。

  乔若星煞气腾腾地转过头看顾景琰,想问他突然出现到底是来拯救谁——

  结果一回头发现,身后的人只看着自己。

  被装进那双深色瞳眸里时,她奇迹般地发现,如果有些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再问出来只是为了吵架的话,那么,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非问不可。

  旁边的周雨彤替她回答:“她吃。”

  乔若星转向她,后者冲她眨眨眼:“你走你的,我和李渡,没关系。”

  提到第三方的名字,顾景琰难免看了眼,就看见双手插兜立在周雨彤身后像个门板似的少年,戴着蓝牙耳机,目光漠视地站在那。

  感觉到顾景琰的目光,他停顿了下望回来,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冲他笑了笑,不算友善的那种。

  就像是被还未成年的野兽拨拉胡须挑衅,贺先生的目光无所谓地挪开。

  饿了。

  他又催促似的拉扯了下乔若星的帽绳,这下她终于有了反应,劈手夺回自己的帽绳,走之前还不忘记回头瞪了陆晚一眼:“你等着。”

  然后抓着顾景琰的胳膊把他拖走。

  她确定自己听见男人在她头顶发出一声轻笑。

  但也忍到上了车才臭着脸问,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刚才你会问我这样突然出现是不是为了阻止你欺负同学。”顾景琰说,“但你没问。”

  有那么明显?

  面对他的调侃,乔若星想了想,只好实话实说:“你说不想整天妒忌和猜疑。”

  顾景琰沉默了下。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说着自己在遵守谈恋爱的法则,生涩的语气充满了其实不太明白但在努力的探索……

  但光是这样,贺先生总觉得比他过去听过的,各式各样更加浪漫或者忠诚的求爱宣言更加动听。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并排坐的人扯过来放到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头发,宣布:“休战。”

  乔若星真的像是猫似的蜷缩在他怀中,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在西装布料上,一根手指毫无意义地画着圈圈……

  在感觉到男人低下头半亲半嗅地蹭她的额角,她慢吞吞开口道:“陈近理的研究所有个实习助理名额定下了陆晚。”

  顾景琰:“……”

  乔若星抱住了男人的脖子:“你跟他说临时工合同别那么着急,再看看后来投的人的简历。”

  顾景琰:“比如?”

  乔若星:“我。”

  乔若星的腿蹭上来环上他的腰,短裙边缘滑落至危险的地方,男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司机目不斜视地认真开车,他还是伸手,替她按住了布料下滑的趋势。

  只是大手贴上冰凉的皮肤就再也没挪开过。

  小规模争吵后,刚刚和好的二人贴坐在一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部时,顾景琰想到的是:枕边风这个东西,确实存在。

  顾景琰:“走后门?”

  乔若星不屑地嗤了声:“你说话非得那么难听?她只是捷足先登而已,我这叫截胡——要是同一时间投简历,长了眼睛的都会选我。”

  顾景琰:“那可不一定。”

  原本在蹭他颈脖的柔软脸蛋立刻抬起来:“顾景琰。”

  顾景琰把她的脑袋压了回来。

  顾景琰:“开玩笑的。”

  顾景琰:“我和他打招呼,你先把简历做好。”

  原本挣扎个不停的猫脑袋终于又肯乖乖放回了他的颈脖间,落在猫屁股上的手细微摩挲,又顺着脊骨一路向上,无关情.欲,只是这一刻才感觉到,烦躁了一天的情绪突然也得到了安抚。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最后想着想着,今日似乎乱作一团的工作进度突然有了一点思绪——

  一会吃完饭还能回贺氏加个班。

  顾景琰想。

  “少吵点架吧?”

  “嗯?”

  抱着乔若星,顾景琰像是刚刚把自己的心脏装回了胸腔里。

  少吵两句。

  他什么都能给她。

  ……

  乔若星的脑袋动了动,在男人平缓有力的心跳声中,她听见脑海里“叮”的一声,顾景琰的友好度升至【68】。

  ……

  第二天。

  陆晚从自己那个四十平不到的小房子被冻醒来,害怕干燥她的电热毯从来不开通宵,结果就是盖在身上的被子仿佛毫无防寒作用。

  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地用冰冷刺骨的水洗漱。

  因为天气太坏,楼下早餐好像也没出摊,整个筒子楼就像是沉浸在了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死亡阴影中,一片沉寂。

  陆晚出门前,第一时间就看见手机里发来了新的短信,是陈近理的助理发过来的,跟她确认寒假临时工的入职时间。

  这本来没什么不对,陆晚一边给自己围围巾,飞快地将自己期末考试安排发给对方,再即将按下发送的那一秒,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她申请的岗位是陈近理的二助,也就是助理的助理,可以帮忙整理一下研究资料,录入信息,参与一些简单的课题……

  现在对方发来的信息,确认职位变成了恒温室管理……

  恒温室里就是塞满了海缸,里面养着各式各样在培育或者进行研究的活体海洋生物。

  ——放到一般的公司,大概就是申请的是秘书工作,结果offer发下来变成了编外人员,没事给老板遛遛狗以及清理下狗屎。

  陆晚一瞬间红了眼,用脚指头猜都知道是谁干的。

  咬着牙也没厚着脸皮去跟那边确认这件事,等她走到巷子口,熟悉的奥迪A6停在那,窗户降下来,周雏对她招招手,问她冷不冷。

  陆晚强忍着没落下眼泪上了车,她还没改口叫周雏“爸爸”,只是小小声地叫了声”周先生”,那脆弱的鹿鸣似的声音,很难听不出其中饱含的委屈。

  周雏问了来龙去脉,陆晚只告诉他是一个申请好的实习位突然被关系户挤掉了。

  周雏就很想叹息——

  关系户什么的,放了过去,这小小的一个海洋研究所实习职位不过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毕竟陈近理不可能不给他姐夫这个面子……

  但最近,周家情况复杂。

  那日周雨彤跑出去后,徐慧已经在当天晚上就搬回了娘家,连带着周彦几也好几天住在朋友家里。

  周雏每天还是照例上班和应酬,但每天回家,等着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家中佣人,他再也没有在下雪天回家后吃到甜得发腻的番薯糖水,也没有女儿缠着他问他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周雏觉得很委屈,他只是想认回自己骨肉。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他那么苛求。

  眼下再看陆晚的事,他知道为了让一切不那么糟糕,他应该拒绝,但是转头看着低着头一脸失落的女儿——

  他亏欠她太多,无论如何现在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说,他尽量帮她试试,也许陈近理还肯卖她个面子。

  肉眼可见陆晚的双眼亮了亮,和母亲神似的唇角上扬,周雏心中那点儿失落被填满,自认为十分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就在这时,车子猛的一个急刹,在巷子外出口停下。

  司机回头说,前面突然出现了障碍物。

  周雏莫名其妙下来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巷子口最外侧那些饱经风吹雨打的建筑终于不堪负重坍塌,巨大的墙壁落石落下来堵住了去路。

  没砸到人就是万幸。

  周雏安抚了陆晚,又立刻让司机叫人过来清理,司机打电话的时候,巷子外缓缓驶来一辆保姆车,车子停了下来,过一会儿,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几个西装革履、戴墨镜的人。

  这些人穿的衣服周雏不认识,更何况周雏也没到身价需要雇佣那么多保镖的程度,仿佛一群不速之客突然登场。

  有些警惕地挡在女儿前面,下一秒,周雏看见保姆车后又停下一辆奥迪A8,D级商务车相比起下一级的A6更长更宽阔的车身,一尘不染的黑漆,阴天也依旧更加显眼。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是一名身材修长的少年,微卷发和不同于寻常人的眸色以及那非常熟悉的面部轮廓,让巷子里的人都愣了愣。

  陆晚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年,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从未与眼前的人说过话,只是在成年礼宴和那日校园参观见过一面。

  周雏则茫然,贺家的人在这里做什么。

  今天虽然没下雪但是天气也接近零下五度,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套深紫色羽绒服的少年来到巷子口,伸头看了一眼拦在路边挡住了巷子里车辆去路的大石,又抬起头看了看乌压压的天空和破损的楼房。

  轻轻“啧”了声。

  “年久失修,就会出现意外……你们说这些建筑是不是因为年份过久有了自己的意志,知道马上被拆迁所以闹起了脾气?”

  他声音轻飘飘的,虽然是在说笑,总给人言不由衷的意味。

  在他叹息不已时,他身后的保镖们已经一拥而上,帮忙清理路障。

  周雏也让司机去一块儿帮忙。

  虽然不是一个辈分,但是人家帮忙也没有趾高气昂摆架子的道理,周雏扬起笑脸,硬夸了这他名字都不太记得起来的贺家晚辈几句。

  贺渊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在周雏脸上扫过,淡淡说了句,“没关系。”

  目光落在了陆晚身上。

  “有障碍,清除掉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贺渊说,““毕竟,留给陆小姐的时间不多了,不是吗?”

  上了车,周雏看了看时间,陆晚确实是快要迟到了。

  但眼看着障碍就要清除干净,他松了口气,拍了拍陆晚的肩,“这贺家的小子倒是跟你挺亲近,认识吗?”

  陆晚正望着某个角落的青苔发呆,点点头,又摇摇头,出神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中午午餐的时间,陆晚收到了周雏的电话。

  这几天对她和颜悦色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在语气里有了埋怨——

  这就是大部分中年人类现状,出了什么篓子,先想着甩锅给别人。

  大概是要刻意隐藏颜面尽失的狼狈,他语速很快地问陆晚:“你为什么没说那个关系户是乔若星?”

  握着手机,陆晚盯着面前餐盘里刚动了一口的食物,在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我打电话给陈近理时,他还在笑,问我怎么能想着打这个电话来,我刚开始还以为他说的是徐慧的事,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本来也有商量余地……”

  “然后呢?”

  “然后?然后陈近理告诉我,乔若星投给他的那份简历,用的格式,行文习惯,叙事顺序,到简历右下角的logo,全部都是顾景琰的手笔。”

  周雏停顿了下,“连发出的邮箱都是顾景琰的私人邮箱。”

  陆晚没说话。

  周雏犹豫了下,最后说:“你要不还是放弃吧,这事儿不好办。”

  其实陈近理对周雏说的是:您自己品鉴下这事是个什么情况。

  那一刻周雏老脸都快烧起来。

  人至中年,颜面尽失,他实在是后悔趟这莫名其妙的浑水。

第101章 修罗场与情场

  “我觉得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陆晚给陈近理打电话的时候, 他正靠在海水缸边伺候他的鱼儿子。

  前几天怀孕的白鳍鲨生了两只营养不良的崽子,脆弱到不得不把它们从海水缸里捞出来隔离培养。

  看着拖着营养袋,像是小蝌蚪似的在隔离箱里游来游去的鲨鱼幼崽,陈近理淡定地挂掉了陆晚的电话, 告诉她, 自己正在开会。

  聊天记录停留在上次陆晚得到了实习申请的回复后活泼的回答那一段, 与陈近理今日那句冷淡而不失冷静的回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近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