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早说?”

  “刚才想说,”男人好脾气道,“你急着骂我,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大概是在艰难地试图消化“又丢人现眼一次”后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小姑娘只觉得热气沸腾的烟都从脑门冒出来。

  “那你忙。”她咬着后槽牙说,“晚上再说。”

  “哦,”顾景琰问,“那晚上要不要——”

  一起吃饭。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无情挂上。

  “……”

  生平头一回连“再见”都没捞着一个就被挂了电话,有点儿茫然地盯着跳回桌面的手机,几秒后,他意识到,现在他的手机可再也不是时时刻刻不会亮起也不会有人打电话来的状态……

  他应该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玩喝酒游戏时,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通知她,我要玩游戏了,暂时不要发信息来。

  会议的时候,也应该把手机调回静音模式。

  回头看了眼会议室惶恐的众人,实则人均眼中写着八卦,顾景琰直接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第65章 抱歉啊

  乔若星,原本是我的未婚妻。

  整个下午乔若星都在被同学们围追堵截, “贺氏第一夫人”这几个字她听到耳朵起茧,就连擤鼻涕都被大惊小怪“作为贺氏第一夫人您能不能文雅一些”,白眼都快翻得眼睛脱框。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了社交地位的平步青云——

  大概就是一打开微信朋友圈, 发现自己的朋友圈点赞突然“+999”, 而她今天压根没发朋友圈。

  不明所以打开看了眼, 发现是很多人在点赞她的过往信息,连那种毫无营养的半夜发圈“好想吃舒芙蕾”都新增了十几个点赞。

  乔若星忍不住发了一条纯文字朋友圈——

  【礼貌发问, 请问你们搁这考古我的朋友圈, 最过分的连五年前抱怨生理痛的都要点个赞,是为了什么?】

  【娇羞土拨鼠:看看贺总喜欢什么样的?】

  【酒酒:看看贺总喜欢什么样的?】

  【ZZZ:看看贺总喜欢什么样的?】

  ……

  以上排队, 瞬间排了上百号,有一个算一个, 她朋友圈里连VE珠宝销售这样的都出现了, 众人乐此不疲。

  这些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下课之后乔若星走出教室, 发现走廊上很多人在围观她, 乔若星突然感同身受,动物园里熊猫馆的熊猫日子可能不如想象中那么快乐。

  教室外,她的保镖一身黑衣已经如同雕像一样站在那,她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即将变得更加艰巨, 因为我变成了保护动物。”

  当然是开玩笑的, 她难得幽默。

  然而保镖先生大概完全不懂她的幽默,低下头看了她一会儿后, 显得有些犟地抿唇, 拒不合作一般拧开了自己的脸。

  乔若星:“?”

  盯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蛋, 苟大小姐茫然地眨眨眼, 过了片刻表情逐渐古怪。

  乔若星:“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夜朗有些惊讶地转回了头——

  为乔若星第一次将他当做一个有心情的人类,向他提问私人问题;

  也为她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他心情不好。

  保镖先生并不知道,因为过于熟悉,他的情绪大多情况下对于苟大小姐来说都像是一张白纸,晴天和雨天都写在上面。

  但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也说不清,只是从下午开始没来由的心情低落,他根本不知道原由。

  他动了动唇,正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这时候唐辛酒救了他。

  背着书包一阵风似的卷过来抱着乔若星的胳膊,唐辛酒把她拖到了自己的车上。

  “下周就是校庆了,一年到头唯一一次系学生会联合校学生会的活动……想想办法啊,校学生会的可烦死人了,就会指挥人!”

  乔若星有印象,她在的是系学生会宣传部。

  上一年校庆,校学生会干的蠢事是让各系院每个系出八张海报,四张用来贴校内,四张用来贴别的高校外联……

  然后一共只给了两天时间。

  那会儿乔若星还是大一的干事,凡事亲力亲为,差点没忙吐。

  “这次指挥我们什么了?”

  “这次指挥咱们的是甜品台。”唐辛酒说,“上周贺老爷子过寿,你家那个甜品台不是做得很好吗,所以贺然惦记上了。”

  乔若星蹙眉,在学生会两年了头一次冒出“怎么给这种人当学生会会长”的念头。

  百十个人这种规模的大型甜品台已经够忙活一阵了,A大光院系都十几个,那得多大的甜品台才装得下?

  当他们海洋生物学院的是新东方分校?

  “甜品台是什么?我加入的难道不是宣传部?当初申请入部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只需要画一下海报贴一贴通知——”

  “确实很离谱,但现在是系学生会荣辱与共。”

  “别荣辱与共了,几万人的甜品台,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躺平任辱吧,问就是做不来,不会做。”

  “买现成的,买现成的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市中心,苟氏旗下某家酒店附近,远远的就闻到黄油的香味充数着整条街,这熟悉的味道让苟大小姐下意识停止脚步,回头看了眼。

  身后的保镖先生投来不明所以的一瞥。

  售卖蝴蝶酥的西点烘焙门口已经排起了大队,这家依附苟氏旗下五星级酒店的烘焙店制作的蝴蝶酥已经算是江城的网红伴手礼,每天下午三点半限时限量限购供应,许多人早早就来店门口排队等待,晚来一点儿也许就会扑个空。

  ——好吃是真的好吃,就是这个东西引起了苟大小姐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她二话不说拎着唐辛酒的胳膊往回走,唐辛酒嚷嚷着来都来了,哪怕校庆不能让大家人均免费来一个,现在排队买一个总不过分!

  十分钟后。

  乔若星拎着几个红色的纸袋从队伍中挤出来,想不通在家里打个电话就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在寒风中排队——

  臭着脸,一个纸袋塞给唐辛酒,另一个纸袋扔给了夜朗。

  夜朗:“?”

  乔若星:“?”

  夜朗接过了纸袋,面无表情:“不爱吃甜。”

  乔若星:“?”

  乔若星:“装什么装?”

  夜朗被骂的非常茫然,他确实不爱吃甜的,并没有装。

  ……

  乔若星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傍晚。

  认真想了一万个方案,好像也接不下校学生会给布置的任务,于是苟大小姐想着跟贺然商量一下解决办法,顺便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这样异想天开,谁家正经学校校庆还弄甜品台,又不是结婚宴请。

  到了贺宅,作为顾景琰的新晋准未婚妻,乔若星自然受到了欢迎——

  除却贺然的亲妈显得有点尴尬,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乔若星,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儿子配她绰绰有余,苟家的女儿家庭背景很好,但她这个人优雅不足,活泼有余。

  但往常逢年过节,乔若星进屋,如果老爷子不在,小姑娘都会第一个跟她打招呼,然而今天却没有……

  微笑又机械地按照顺序对每一个长辈问好,轮到她时,是一个不前不后的顺序,生疏得不行。

  乔若星坐了一会儿没等到贺然,就准备先离开,结果人刚走到玄关,就听见外面摩托车排气管巨响,头上带着当年那个乔若星送他的X15安全头盔,少年跨坐在摩托车上,歪脑袋看她。

  乔若星站在贺家的院子里,两人一个简单的对视。

  贺然问:“找小叔?那么粘人,他没那么快下班。”

  语气僵硬,难以掩饰的嘲讽气氛让乔若星多看了他两眼,知道这货误会了什么,却也完全懒得跟他解释。

  虽然他可能觉得用恶意和刻薄能够很好的将自己伪装起来,但是头顶上【友好度:75】的字样,毫不掩饰地出卖了他现在大概嫉妒得快要疯掉。

  “不是。”乔若星看着头盔缝隙中那双因为惊讶缓缓睁大的眼,“我来找你。”

  刻意停顿了下,在贺然一瞬间燃起希望时,他看见站在他家院子栅栏后,小姑娘冲他笑,露出一颗小小的犬牙:“我来问问你脑子里怎么想的,给我们系学生会安排甜品台的任务——学校大几万人,你当我们的人平日里喂鱼喂习惯了,所以喂人也没问题?”

  果不其然,那双明亮的眸中蹿起的火焰迅速熄灭。

  乔若星就喜欢看他情绪大起大落,招猫逗狗的快乐又回来了。

  而此时,贺然盯着乔若星看了一会儿,半晌,显示显得灵魂出窍似的说了句:“哦,就随便做一点摆个样子,没让你们喂饱全校每一个人——”

  声音突然停顿下来,他犹豫了下,伸手摘了头盔,头发有点凌乱。

  头盔放在了后座上,摩托车后座原本改成了不能坐人但是造型更好看的驼峰,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规矩地改回了又能坐人的后座……

  只是改回来以后也再也没坐过人罢了。

  听完他说的话,乔若星“哦”了一声,贺然停好了车,长腿一翻下车来,就看见乔若星跟他摆摆手:“那没事了,再见。”

  如此冰冷无情。

  以前总是有事没事找话凑到他跟前的人,如今居然已经变成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对他说。

  贺然的胃部翻滚了下,从心脏紧缩带来的不适,大概是通过流通心脏的血液传递传输,全方位地霸凌了他的五脏六腑……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他一把拽住了乔若星,面无表情地说:“聊聊?”

  乔若星不知道和这个人有什么好聊的,但他捉着她手肘的力道一点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只好点点头。

  天空飘了一点小雨,在初冬季节淋雨容易感冒,两人一块儿回到了屋檐下,但是因为别墅里太多人,他们都没进屋,而是选择就站在屋檐下。

  “为什么是小叔?”

  少年英俊的眉眼低垂,这个问题他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就已经憋到了现在,一到时机就迫不及待问了出来。

  其实搬出那个万能的借口“总要有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顾景琰”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敷衍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又觉得这个答案杀伤力不够——

  于是乔若星嗤笑一声:“为什么不是他?你要不想想难不成还应该是你?我又不是高山流水,往低洼一泻千里。”

  翻译一下:人往高处走,懂吗?

  贺然哑口无言,连那句应该有的“没想到你是这种虚荣的人”都说不出口——

  怪就怪,顾景琰那比同龄人相比较,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形象莫名其妙的根深蒂固,哪怕心有不甘,却也让人无话可说。

  无论是从外貌,学历,身高,权利等一切硬件条件,他贺然,还差的多。

  宽阔的肩膀一下子坍塌,因为恼火僵硬的背脊也有些泄气地弯曲,眼前的少年曾经意气风发地认为至少在他的领域一切都属于他,如今好像才潸然梦醒。

  “你就这一个问题吗?”乔若星问,“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下雨了,有点冷。”

  “……有。”

  贺然嗓音沙哑,那双深色的瞳眸变得黯淡了些,“乔若星,以前……你有没有哪怕一天,是喜欢过我的?”

  在乔若星的记忆中,这个人占据了从童年到少年时期几乎大部分的记忆,一起上学放学,周末一起聚餐,因为被灌输了思想:他们天生一对。

  曾经初中的时候就背着书包跑到隔壁高中部,高喊“贺然你再打架我就告诉爷爷”;

  隔着篮球场的铁丝网也接过他汗津津的护腕;

  情人节的时候吃他收到的巧克力吃胖三斤,大发雷霆换来一句“我又没让你吃谁让你非要节约粮食”;

  也曾经紧张的坐在他的电脑跟前,被他用一只大手捂着眼睛,耳边听着他摁鼠标发出的“咔嚓”音,查询中考和高考的成绩,那时候他还是很恶劣,惊讶地喊“乔若星你数学没涂答题卡吗怎么是零分”吓得她差点尿裤子……

  有很多其实不算差的回忆。

  足够让此时的乔若星笑了笑,说:“曾经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盟友,可以平安无事、互相信任地度过一生。”

  贺然的眼亮了亮。

  却听见她说——

  “但是很抱歉,我有另外喜欢的人。”

  仿佛一锤定音,贺然居然真的有眼前发黑的错觉,脸色泛着白,他伸手扶了一下墙,茫然地想着,原来电视剧里人们受到巨大的打击时,真的会有立刻倒下的风险。

  就像一瞬间大脑供血不足。

  “就那么喜欢顾景琰?”

  然而那个人并不是顾景琰。

  乔若星在心里否认了,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名字,更何况现在的情况那么复杂,她都不知道她对保镖先生到底是什么想法……

  乱成一团的味道。

  “至少他没有做什么特别不好的事,贺然。”乔若星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我真的好讨厌陆晚,也讨厌一切总喜欢围着她打转的人,而你是最开始那个,为了她把刀刃冲向我的人。”

  陆晚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故意谋杀乔若星的猫。

  可是如果说,关于乔若星这个恶毒女配一切的悲剧除却咎由自取,观众老爷或许根本不关心,但恶毒女配其实也有心——

  她坏,但她也有变坏的原因。

  她讨厌让她变坏的那个人,跟三观无关,只跟她乔若星本人有关系。

  说到这件事,乔若星自己也会觉得很沮丧。

  贺然盯着面前的人那双莫名开始泛红的双眼,听她提到讨厌陆晚,恍惚想起,陆晚的出现确实是一切变化开始的开端……

  就像是不可控的齿轮,在书本上,血肉模糊地滚向既定的下一页。

  她垂着脑袋,看上去说“讨厌陆晚”的时候一点也不耀武扬威,甚至好像有点可怜,微微蹙眉事后苦恼的样子,也让人说不出“你也没少挤兑她”这种反驳的话——

  相比起大部分人的以为,贺家的小少爷其实比较一根筋。

  心疼就是心疼了,她口中那把“为了她把刀刃冲向我”的刀,现在反噬一般狠狠地插进他自己的胸口里。

  身体先行大脑一步,在他反应过来前,已经一把将面前的人扯进自己怀里。

  在她懵逼地鼻尖撞到结实的胸膛,发出一声痛呼,抬起头问他“干什么”的时候,他低下头想要亲吻那因为委屈和沮丧死死抿起的唇——

  他早就该这么干。

  他早就想这么干。

  大脑叫嚣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吻她,无限的靠近时他几乎嗅到了她口鼻的气息,与她身上总是有的甜香混为一谈,最后又掺杂进了他身上的气味…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看她因为错愕瞬间微张的唇,唇色很淡,任何一个人看见也许都会想要在下一秒将其染红。

  贺然听见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如同断线。

  然而在唇瓣即将要触碰的时候,从身后伸出来的手直接笼罩住了他的口鼻——

  男人袖口还有熟悉的古龙水香,淡淡的木质后调此时沾染上了冷冽与漠然的压迫感。

  贺然被那极大的力道拉扯着,被迫放开了怀中拥抱的人,怀中一空的那一刻他鼻尖泛酸,想起了那天在驿马赛道,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坚定地跑向了另外一个人——

  就像是一切早有征兆。

  当初她跑向的那个人,此时此刻立在两人中间,因为比他高了小半个头,他看向他时,俯首垂眸,居高临下。

  “小叔。”

  贺然听见自己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像是含着水汽,这辈子大概也没那么狼狈过,在长辈和喜欢的人面前哭出来。

  “乔若星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几秒死寂。

  “这样吗?”

  顾景琰脸上依然是那样和煦的模样,尽管他极其淡漠的声音隐约显得不悦。

  “抱歉啊。”

  抱歉啊。

  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第66章 脾性(内涉原著向IF线)

  无媒苟合!

  贺然僵持着, 不肯立刻离开也不肯再说什么,垂着脑袋,像是一条斗败的落水狗——实际上也真的是——失落得血肉模糊。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落泪,是几岁时候的事。

  真的很丢脸, 但是眼泪也停不下来, 像是开闸泄洪一般, 当第一滴眼泪掉下来后,剩余的好像就变得非常简单……

  脑子里像是自我洗脑一样重复着“乔若星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只是每重复一次, 心脏就会比上一秒的跳动变得更加缓慢,直到让人怀疑它可能已经坏掉。

  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砸在他的鞋面上。

  乔若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她从来没有见过贺然哭, 还哭成这个鬼样, 但凡有第三个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都足够他从此尊严扫地。

  伸手拉了拉顾景琰的衣袖。

  男人回首看她, 小姑娘怂在后面无所适从,鞋子摩擦地面快要在花园的地面刨出一个土坑,她小声地说:“我没欺负他,他自己要哭。”

  像极了在学校打架把同学打哭后还要回家一脸委屈和家长告状。

  “嗯,错不在你。”正巧被告状的家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偏心眼, 宽容地摆了摆手, “应该是我的错。”

  “啊,为什么?”

  因为, 我抢走你了啊。

  男人唇角噙笑, 却笑而不语。

  不得不说这个情况有点子好笑, 当事人还在猛虎落泪, 还没缓过气来,又听见造成他这样凄惨的人在他面前窃窃私语,仿佛十分恩爱——

  顾景琰对乔若星说话的语气或许贺家的晚辈们这辈子都没有听见过,并非习惯性装出来的和善与宽容,而是真正的细声轻语。

  贺然在继续发脾气和老老实实跟长辈道歉之间犹豫。

  他张了张口,发出无力的单音节,成功把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

  “你先回去。”

  外面淅淅沥沥地还在下雨,所以顾景琰和乔若星说话时,会微微弯下腰,确保她不受雨声干扰,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乔若星停顿了下,越过男人的肩膀看着贺然,然后火速逃离这离谱的现场,头也不回。

  院子里只剩下贺氏的叔侄二人,看着晚辈这种挂着眼泪又优柔寡断的模样,顾景琰挑了挑眉,并没有喜悦或者胜利的放松的神情。

  相比起对于贺然做出越轨行为的恼怒逐渐变淡,相比之下更加困惑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没出息的样子——

  他跳起来反驳他都好,好像还显得比较有骨气,让人没有那么看不起。

  泛着红的双眼和沉着的黑眸对视片刻。

  顾景琰往家大门的方向偏了偏头:“进屋聊?”

  语气还算温和。

  这让贺然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其实他并没有到生气的程度,面对自己刚刚官宣的未婚妻被晚辈拉扯,他选择了宽容晚辈……

  说不上这样狭隘的猜测是为什么,贺然的心情有稍微好过一些。

  “不进屋,我妈他们都在,”贺然摇摇头,哑着声音说,“就在这。”

  顾景琰果然不置可否,顺着他的意思留了下来,贺然偷偷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看,他真的没那么在乎啊。

  而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

  贺然就是想问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解除婚约之后。”

  长辈的语气就像是无数次跟他分析A股大盘或者贺氏公司琐碎的事务一样,客观又毫无起伏……只是听上去,那个语气与方才和乔若星说话时,还是不太一样的感觉就对了。

  “在此之前,我确实把安安看作是即将加入我们家里的晚辈照拂,可能有一点点偏心,但那也是因为贺家女孩比较少,我认为对待女生的话可能需要多一些细心和耐心。”

  他嗓音平静,贺然沉默了下,回忆片刻,事实上也正如顾景琰所说,在解除婚约之前,他们的接触很正常。

  顾景琰第一次对他动怒是夜未央事件,二选一的选择题,陆晚还是乔若星。他提交了错误的答案。

  “后来我提醒过你,不要既看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是在局子里那次,他确实提醒过他,“只是你好像并没有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有放在心上!”

  “那天在船上,当安安因为贺渊的事陷入流言蜚语,那些人几乎当着她的面戳脊梁时,应该是你最后的机会。”

  顾景琰随意在院子的椅子上坐下来,长腿交叠,语气有些懒散,“我等了第一支舞外加十分钟的空挡,而你只是站在那看着,毫无行动。”

  贺然震惊地睁大眼——

  他从来没想过……

  顾景琰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虽然我也不是很会追求女生是怎么回事,但我至少知道你这个状况不太对……听说你谈过不少段恋爱,为什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被长辈堂而皇之地指出这种事,贺然觉得就跟医院男科医生一脸遗憾地宣布”你不行”好像没多少区别——

  现在除了沮丧,贺然只觉得无地自容。

  “那你们也不该那天在船上就……”

  贺然停顿了下,出于礼貌和教养,他知道自己应该把后面的描述性词汇吞回肚子里,但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无媒苟合。”

  这四个字让贺家长辈笑出声。

  不是嘲讽的,而是真正觉得这个词很有趣一般,他丝毫没有任何的愧疚或者羞愧——

  就仿佛他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道德,试图拿道德束缚他这件事本身就显得非常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