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可都说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

  每次只要打开论语书,林远秋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

  今年乡试的时间依旧定在八月初九这日。

  从七月初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学生离开府学前往了郡城。

  有几个甚至才六月底的时候就出发了,之所以要提前这么多,自然是为了能早些住进好客栈的缘故。

  今年参加乡试的考生比三年前要多出不少,人数多了,客房肯定紧张,别到时只能住到离贡院很远的客栈。

  显然林三柱和周兴也是这么想的。

  特别是林三柱,想起上回自己和狗子两人只能赁房子住。

  且因着单独居住,担心会错过与考试相关的有用消息,是以林三柱还会时不时去客栈大堂打探。

  不但费时还费力。

  所以这次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早些过去才行。

  是以,七月才过了六天,林三柱和周兴就从横溪镇过来了,到了府城后也没耽搁,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就乘着马车出发郡城去了。

  林远秋总觉得自家老爹有些不对劲,怎么好像比先前更和周叔有话聊了。且周叔偷偷朝他打量的几眼,自己可是都有看到呢,所以这两人不会有啥事瞒着他吧。

  林远秋不知道的是,这两人从横溪镇过来的路上就把他的亲事聊得八字有一撇了,至于另外一捺,林三柱准备等考好了乡试,再让自家狗子拿主意拍板呢。

  ……

第95章 考舍

  因着出发的早,是以到了郡城后,离关城门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大家忍不住心中庆幸,否则关了城门,他们还得在城外客栈歇上一晚。

  等马车进了城,林三柱就跟车夫指了去往客栈的路,离贡院最近的那几家客栈林三柱可都记着呢。

  只是快到第一家客栈时,老远就瞧见那家店门口正挂着客满的牌子,再看向前头隔壁那家,也是如此。

  车夫只能赶着马车继续缓缓往前,可接下去的几家客栈也都是这种情况。难道他们还是来晚了?想到这里,林三柱和周兴不禁都提起了心来,若了近处的客栈都没了的话,那就得住到离贡院远了不少的地方了。

  好在,几人很快就看到,接下去的那家客栈门口并没有客满的牌子挂着,兴奋的林三柱和周兴立马下了马车,而后快步就往店里走去。

  客栈掌柜见惯了这种场景,对小跑着过来的两人并不惊讶,直接报出了剩余的客房和每日的房钱。

  非常时期,房钱贵的吓人,原本一百五十文的上房,如今却要一百八十文了。不过普通客房倒没变,还是一百二十文一天。至于下房,得要八十文,下房就是通铺的那种。

  而一日三餐,是全包在房钱里的。

  周兴没有犹豫,直接与掌柜定了一间上房,两间普通的客房。

  上房周兴准备给儿子住,至于普通的客房,一间住他自己,另一间则给车夫和书砚住上一晚,到了明日,就让他俩先回镇上,等过上一个半月,再过来接人就是了。

  林三柱也想定一间上房和一间普通客房,不过被林远秋给拦住了。

  林远秋心想,以现下的时间,他们在郡城最起码要待上一个多月,若还想等放了榜再回去,那就得两个月之后了。

  而三百文一天的房钱,两个月差不多就要二十两银子。

  林远秋立马想到娘和大伯娘二伯娘,还有大嫂二嫂做绣活的事,忙忙碌碌一个月,也才六、七两银子。

  这还是没扣除绣线和绣布这些本钱的,所以,这么贵的客房,林远秋哪里好意思住。

  虽说家里人对他的举业都是十二分的支持,可他心里也得有个谱才对,自家又不是啥有钱的人家,若用银子没个规划,怎对得起辛苦挣钱的家人。

  林远秋前世和今生的消费观都一致,那就是该省则省,该用银钱的地方也绝不含糊。

  再则,上房只多了一项可以用浴桶在房里沐浴的服务,旁的和普通客房基本没区别,所以他还是住普通客房更划算。

  说实话,若不是担心爹和他住一块儿会休息不好,不然林远秋肯定只订一间房。不是他抠门,实在因为参加一次考试,就得不少银子花销出去,要不是家里有挣银钱的进项,哪来考试的各种开销。

  林远秋心说,难怪有些秀才考着考着就放弃了,毕竟这样的开销,没点家底的人家根本承受不起。

  想到这里,林远秋暗暗下了决心,这次秋闱,他一定要努力加把劲儿才行。

  见林远秋定下了二楼的普通客房,周子旭忙与掌柜说了也要普通客房的事,就换到了林兄隔壁好了,这样两人离得近了,复习起来也方便一些。

  至于洗澡,周子旭摇头,他又不是姑娘家,窝在房里洗澡做啥。

  大热天的,自己还不如拿了衣服去澡堂,直接冲澡来得更爽快一些。

  对于儿子换客房的做法,周兴并没有反对。且他的脑海里,很快就想起二叔与他说过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

  再想到旭儿自认识远秋开始,先是不再成迷于玩蝈蝈的事,而后又开始抄书挣银钱。到了府学后,更是一门心思用在了念书上。

  所以说,孩子身边有个好的样板还是很重要的。也所以,把钰柔说给远秋,他这个当舅舅的肯定放心。

  今日赶了这么多路,累是肯定的,是以在吃了晚饭之后,大家都回房里早早歇下了。

  之后的几日,林远秋和周子旭除了清早结伴去附近河边走一走外,其他时候基本都在房里备考。

  而林三柱和周兴,则忙着准备要带进考场的东西。

  两人直接去了杂货铺子,这边就有专门卖乡试所需的物品,如火镰、抹布、油纸、雨伞、竹筒、防蚊药,还有煤油炉等等。

  考场不提供伙食,一日三餐只能自己解决,还有喝的水也是,所以煤油炉是必不可缺的。

  这次林三柱依旧从家里带了炒米过来,还有一小布袋兔子腊肉。

  这兔子肉还是因着上回考试时,狗子说了好吃,所以这次大嫂特地又给做了。

  至于做腊肉的兔子,原本家里是准备自己抓的,只是远枫几个去山上转了好几天,连兔子的影儿都没见着。

  最后还是去了镇上,到摆摊的猎户那里买了两只。

  周兴虽是第一次陪儿子考乡试,可该准备些什么,在出门时,家里二叔就一一告知过他。是以,这会儿置办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的。

  虽八月天气炎热,可糕饼点心放上两三天还是没问题的。

  周兴和林三柱准备等到了开考的前一天,再去铺子买些耐放的点心让两个孩子带着。

  这样有点心带着,若是不想自己做着吃的时候,就能省下些力气。

  ……

  到了八月初一这日,众秀才去衙门办理乡试手续。

  这样做的目的,除再次核对考生的身份信息外,还有就是为了确定下此次乡试的正式赴考人数。

  先前虽报了名,可途中因着各种变故放弃考试的人肯定会有,自然有必要重新再统计一遍。

  等统计好了确切的参试人数,衙门这边就可以开始给各位考生安排号舍了。

  是以,八月初五发放的考牌上,不但有与浮票相对应的信息,还有每个考生被分到的考舍号。

  而林远秋,在领到自己的考牌后,当下就不淡定了起来。因为他这次分到的考舍是西田字六十六号。

  贡院中的号舍分为东西两侧,中间则是长长的过道,而两旁的考舍,都是按照千字文的顺序排列的。不过得避讳天、玄、帝、皇这四个字。

  林远秋清楚记得,上次他的考舍号是东寒字十七,而当时自己坐在寒字排的中间位置。

  可这回却是西田字六十六号。

  依着东、西两侧考舍取六六大顺之意,所以他的这间考舍,极有可能就是田字排的最后一间了,也就是靠近最西头的位置。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最西头的边上,不就是考生们“闻之色变”的茅房吗。

  所以,这次乡试,自己是被分到臭号了?

  想起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林远秋不禁皱眉。

  他的运气总不会这么差吧。

  可等林远秋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后,发现自己的记忆没有错,按照贡院里号舍的布局,那“西田字六十六号”是臭号的可能性绝对百分百。

  所以,自己该怎么办?

  据林远秋所知,到目前为止,那些被安排在臭号后能考出好成绩的考生,好像基本没有。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一心难以多用,当味觉被强大的臭气占据,其他像脑子啥的,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至于臭气的威力,从上次自己参加的乡试中,就可见一斑。

  当时他的考舍隔着茅房还这么远呢,都能闻着味儿呢,很难想象,如果就坐在边上的话,会是怎样的光景。

  到时自己还考得出来吗?

  这一晚,林远秋想了很多。

  想到五岁时自己吵嚷着要去上族学的时候,还有乌静先生给自己的批语,以及和周子旭风雨无阻去茶楼收集资料的时候。

  除去这些,林远秋又想起前世的很多事,其中有件事,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是刚开广告公司不久,因一时招不到工人,他爬到了二十多米高的水泥柱上,亲自装广告牌。

  当时也是八月的天,太阳很猛,水泥杆子被晒得烫手,那会儿实在热的难受,林远秋很想直接回家不干。

  可想到拖延工期结不了工钱不说,往后再想接单子,基本没了可能。这样的话,公司也肯定就开不下去了。

  最后,林远秋几乎是咬着牙把活给做完工的。

  那次之后,公司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广告单子,也就是从那时起,效益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所以,有时候坚持真的很重要,因为成功极有可能只离你一步之遥。

  想明白这一些,林远秋便没再纠结臭号不臭号的事。再说纠结也没用,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接迎面而上吧。

  为了不让爹担心,臭号的事,林远秋谁都没告诉。

  原本他想问店掌柜借一下针线,自己用褻衣缝几个口罩的。

  可后来一想,就薄薄的一层布能挡得了什么,别到时臭味没防住,大热天的却把自己给捂晕了。

  所以还是算了吧。

  ……

  吃过早饭,周子旭又捧着书来到了林远秋的房里。

  不过此时的他,似乎心思并不在看书上,等林远秋刚把手中的笔放下,便听对方开口问道,

  “林兄,你说这次乡试咱们有没有希望会过。”

  越是临近考试,周子旭越有些紧张了起来。

  特别是刚刚吃早饭时,听到隔壁桌又说起今年乡试人数超过以往的事。让原本就没信心的他,更担心了起来。

  乡试三年才考一次,凡参加之人,就没有一个不希望一次考中的。

  周子旭也一样,虽自己现下年龄不大,可三年又三年,没人愿意让岁月如此蹉跎。

  见周子旭面上满是愁色,林远秋知道他这是考前焦虑所致。

  若是可以,林远秋也很想大声说自己也很焦灼来着,他实在怕蹲臭号怎么办。

  可林远秋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何况,有时候给别人鼓励,也相当于在给自己打气呢,所以林远秋笑道:

  “我觉得能啊,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咱俩的策文已能很好的引经据典了,再有对那经义的理解,也比以往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我想,只要咱俩用心做好每一道题,小心别有错漏,中榜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听了这话,周子旭仿佛眼前一亮,而后连连点头,觉得还真是这样的。

  就像昨日自己在制民生策时,很快就联想出尚民为先、崇俭抑奢、慎刑薄赋、以正治国这四点,这些立论不正是自己从道德经中梳理出来的吗。

  所以,就像林兄说的,别的不用多想,尽管用心去考就可以了。

  ……

  八月初九,正是考乡试的日子。

  而众考生们,须得前一日的亥时就开始进场。

第96章 秋闱

  客栈大堂里灯火通明,许多考生已经在等着出门了。

  城里的宵禁从亥时一刻到丑时末。

  因着乡试的原因,今晚的宵禁对众考生和送考人员没有限制,只不过也有时间上的规定。

  就比如此时,大家须得亥时一刻方可出门,而到了贡院门口,送考人员就得离开,且必须马上回到住处,不许在街上晃荡。

  至于为何同意让送考人员一起陪同前往,自然是因为要帮着提东西的缘故。

  在贡院里待上九天,光是吃的就要准备上好多,何况还有像煤油灯和碗筷等许多用具,没人帮忙拿着,还真不行。

  说来这还算好的,若换作会试,二月里天冷,要带的东西则会更多,像陶罐,木炭,还有厚衣裳啥的,都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林远秋这次带的东西也不少,这不,其中几样还是他今日一早临时去街上买来的。

  首先就是号帷,原本这东西就在考生们该准备的物什清单中。

  只不过这东西用在考会试的时候居多,毕竟二月的天还冷的厉害,有它挡着风,总要暖和一些。

  而现下,正是八月最热的时候,再往号舍门口挂上一层帘布,被闷在里头肯定不舒服。

  再则,挂号帷还得带上锤子跟铁钉,多不方便啊。

  是以,在秋闱考试中,准备这个的考生很少。

  而林远秋却不一样,对他来说,那臭气可比闷和热让人难忍多了。

  所以,不管这法子有没有用,他都想试上一试。

  带锤子和钉子再怎么麻烦,总比被臭气熏得晕头转向,考落榜的强。

  说实话,若是因为自己学业不精没考中,那林远秋也无话可说。可要是因为这种非不可抗力的因素造成与榜单失之交臂,他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憋屈的。

  正因为这样想,所以林远秋在买号帷时,特地挑了能把整个号房门都挡住的那种。

  考虑到届时号舍里的闷热,林远秋又买了薄荷片香,到时含一片在嘴里,定能缓解上不少。

  至于防中暑的药,自是不必买的,二姐夫家里就开着医药铺子,这次给准备了不少。还有大姐拿来的梅子酒,这次林远秋又带上了,但愿别再被搜检差役给打碎了。

  对于儿子买号帷和锤子这些,林三柱没发表意见。在他看来,自家狗子可是考过一次乡试的人,懂得肯定比他这个爹多。

  所以在举试上,自己还是少参与意见的好。

  周子旭和周兴也一起下了楼来,四人都等在了大堂里。

  亥时一刻,店伙计吧客栈门打开,这时大堂里的众人就往门外的街面上涌去。

  说是涌去,还真一点都没夸张,文锦街上有大小客栈四十七家,这会儿所有考生都往一个方向而去,看着极为壮观。

  担心儿子会被挤到,林三柱和周兴走在两边,把两个孩子护在了中间。

  林三柱边走边不忘叮嘱,“记得先把爹给你买的桂花糕和绿豆饼吃完,这天太热,时间放久了容易坏,还有,挂号帷钉钉子时注意着些,别伤到了自己。”

  考场里没有可垫脚的凳子,往门沿上锤钉子时指定得垫起脚尖。

  林三柱有些担心自家狗子垫脚使劲时会拿不稳锤子。

  不过等他看向边上那个已跟他差不多高的儿子,觉得自己想多了,就这身高,哪还有够不到门框的道理。

  林远秋也知道他爹这是不放心自己呢,点头应声道,“爹,您放心吧,儿子会小心些的。”

  比起林三柱,周兴担心的更多,他家旭儿可从没做过饭呢,也不知道会不会饿着。

  周子旭不以为意,“爹您担心啥,那炒米用煮熟的水泡了就能吃,这两日林兄已教儿子做过好几回了,都没失手过呢。”

  这次周氏不但给林远秋做了腊肉兔子,还做了小鱼干。

  做鱼干的手法与兔肉一式,所以吃起来也很是美味。

  昨日林远秋和周子旭煮炒米时,特地抓了一把小鱼干进去。等烧开之后,那香气四溢的鱼香顿时飘的满屋子都是,最后两个馋猫你一勺我一口的,把合铜锅里的米饭和鱼干吃了一个底朝天。

  先前林远秋已把兔肉和鱼干都匀出了一些给周子旭,再加上还有炒米,所以,在考场中做饭吃的事,周子旭是一点不愁的。

  跟随着人群,四人很快到了贡院这边,再往前,送考人员就不被允许了。

  听到其他送考人一句句一定要好好考,家里全都指望你的话。林三柱一时不知该说些啥,想了想,他开口说道,“远秋,这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有负担,横竖咱岁数还小呢,不急。”

  林远秋点头,表示知晓了。

  周兴也一样,在家里时他爹就再三叮嘱,让他不要给旭儿压力。

  是以这会儿,他只拍了拍周子旭的肩膀,道:“等出贡院时,爹爹会过来接你。”

  亥时正开龙门,考生们排起长队陆续进场。

  之后便是搜检。

  依旧和先前一样,三名衙役搭配一个考生,其中两个衙役搜查考篮,另一个则负责搜身。

  其实只要配合好的话,速度也挺快的,可若是考生忸捏,那就得拖上一些时间了。

  少数考生对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光的事很不好意思,所以会有些犹豫。

  可搜检差役哪有耐心跟你耗,肯定会催促动作快些。而衙役嗓门一大,自然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于是那原本就不好意思的考生,这下更是拽着裤腰带不愿松手了。

  没办法,人家不管怎样都是有秀才身份的人,衙役也不好亲自动手,只能让他先站到一旁“调整”心态了。

  下一个就轮到了林远秋,他没耽搁,把手里的考篮递过去后,就按搜检衙役的要求,先屏去衣服和头巾,而后“被发趋走”了起来。

  所谓“被发趋走”,就是解开发髻,让头发披散开来,然后小步疾走。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有考生会把小抄藏到头发里。

  出了搜检处,林远秋就跟着带路兵卫往号舍走,等沿着“田”字排越走越西时,林远秋心里蹦出了“果然”两个字来。

  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那茅厕和他的号舍只隔了一道墙。

  算是十足的臭号了。

  林远秋看到,那给他带路的兵卫离开时,眼里似乎有着同情的目光。

  既来之则安之,林远秋也懒得再去多想。

  不过,抱着侥幸,他还是拿着蜡烛先去了一趟隔壁,想着会不会有哪位好心人突然想出要给粪桶加上木盖的主意。

  可惜,并没有,林远秋看到,七、八只仰天粪桶一字排开靠墙放着。

  想到几日后它们的模样,林远秋就是一个激灵,忙快步回到自己的号舍,而后从考篮里拿出锤子和钉子,开始挂起号帷来。

  此时林远秋心里的期盼就是:不求绝对有效,只求稍微有作用就行。

  为了不影响答卷做题,买号帷时,林远秋特地选了颜色淡一些的布料,这样就算把整个号舍门都挡住了,也不耽搁光线进来。

  挂好布帘,林远秋又拿抹布把两块隔板上的灰尘擦了,再往角落里撒了防虫药粉,之后便吹灭了蜡烛,趴到木板上睡了起来。

  再过三、四个时辰就要开始乡试的第一场考试,自己得休息好了才行。

  ……

  很快第一场题卷就发了下来,林远秋把磨好墨的砚台再往边上挪了挪,免得一不小心弄污了卷子。

  填好了自己的姓名籍贯后,林远秋便翻看起试卷,这一场主要考经义和诗赋,其次就是律法和算术。

  只是林远秋惊喜的发现,相比起上次的经义题占大头,这次明显诗赋题要更多一些,居然有六题之多。这让林远秋兴奋不已,诗赋题多好啊,他最喜欢写诗了。

  等把二十几张试卷都检查了一遍后,林远秋便没耽搁,提笔蘸墨,就在草稿纸上做起题来。

  他得趁着现在还没有臭味“袭击”的时候,抓紧时间答题。

  第一题是一首题为《咏梅》的诗,要求七言绝句。

  林远秋记得上次乡试也考过咏梅的诗,也要求是七言绝句来着。

  其实像这种写梅的诗,看似寻常,可想写得精彩却不容易。

  林远秋甚至在心里想,考官们之所以会把这道题摆在第一页的第一道,就是为了一目了然考生们的文采吧。

  梅,红梅,林远秋突然想起年前在自家山上看到的那几株红梅,在寒风中傲义凛然。

  那是三哥特地为三嫂种下的,就因为三嫂娘家也有梅树种着,也因为三嫂非常喜欢梅花。

  真没想到,小时候一门心思都在蝈蝈和鞭炮上的三哥,长大之后,居然如此的浪漫。

  还有四哥,自从定下亲事后,竟然开始学着写信了,至于写给谁,那肯定是未来的四嫂了。

  不对,林远秋一拍自己的脑袋,现下正在考乡试呢,自己的思想怎么开小差去了。

  收回思绪,林远秋开始斟酌,不一会儿,一首咏梅诗便跃然纸上。

  而后修改润色,注意押韵,等觉得还满意之后,便誊抄到了答题卷上:冰枝玉骨栖此身,岂与桃李共芳尘。琼柯傲妍冷疏蕊,霜花吟月啸儒风。

  许是第一首诗做的非常顺利的缘故,接下来的几道经义,林远秋也没被难住,都是四书五经上的章句,只要熟读过的人,就不会有压力,何况每次汪教谕讲课时,林远秋都是边听边做笔记的。之后温习时,再拿出笔记对照,自然就加深了记忆。

  第一日,为了不浪费时间,林远秋都是以点心充饥。因为他知道,到了明日,隔壁茅厕肯定就会有气味出来了。

  果然,经过三顿的积累,到了第二天早上,进隔壁茅房解手的考生开始络绎不绝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林远秋拿出煤油炉就开始烧水,等把一天的开水量都准备好,再熄灭煤油炉后,他就把布帘给拉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果,反正到了中午时分,林远秋都没怎么受到影响,虽不是一丁点臭味都没有,可这种程度还在自己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唯一不足的是,门口被布帘挡得不透风,加上正午的太阳是最烈的时候,所以这会儿号舍里热的厉害。

  林远秋伸手一摸,后背和胸前全都是汗。想到反正有布帘挡着,旁人也看不到,于是他干脆站起身,把上衣和外裤全都脱了,全身上下只留了一条亵裤,这下总算没这么热了,再想到考篮里的薄荷香片,林远秋找出一片放进了嘴里,清清凉凉的。

  趁着这会儿整个人神清气爽,林远秋又接着做起律法题来。

  他没抱着侥幸,虽眼下一切还好,可明日会怎样,林远秋并不清楚,现下他能做的,就是趁着情况还好的时候,抓紧时间把考题做好,且还要保证答题的质量。

  显然林远秋的考虑是正确的。

  因为到了第三日,不论布帘再怎样遮挡,难闻的臭味还是不受控制的钻了进来,充彻着号舍的每一寸地方。

  好在第一场的答卷,林远秋只剩下两道算术题还未做了。

  所以别前功尽弃,哪怕气味再浓再难闻,也得集中注意力认真审题,一定要让第一场考试有个好的收尾才行。

  再说,不就一堆有机肥料吗,当谁没见过似的。

  想到这里,林远秋干脆把布帘拉开,既然臭不可闻已经避无可避,那就没必要挡着空气流通了。

  许是“破罐子破摔”的缘故,接下来,林远秋的心思真的没再放到隔壁七八桶“有机肥料”上,而是不慌不忙提笔蘸墨,开始在草稿纸上解答起算术题来。

  第一题讲的是众人凑银钱买一件物品,若是每人出八钱,那么还余三钱,若每人出七钱,就还差四钱,请问人数和物价各是多少?

  这种的题目,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远秋来说,并不难,只要找准等量关系,再列出二元一次方程组,就能轻轻松松把答案给解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