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去和西蒙斯说吧,然后再打电话给我。”她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能到这儿?”沃尔夫在电话里含混地问伊丽莎白,同时拿起一大袋薯条往警察局走。
他和西蒙斯在电话里吵了足有十分钟,但想让他们那位患有“诉讼恐惧症”的局长在这件事上——剥夺一个罪犯寻求法律支援的权利,而他们极可能因为这个案子起诉他——让步很不现实。西蒙斯预料到沃尔夫不见得会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于是提醒他别忘了他们星期六晚上的谈话,重申自己可以随时让沃尔夫脱离这个案子。他还指出,拒绝让拉纳的律师过去可能会成为拒绝让他插手这个案子的好说辞,他保护罪犯的生命也是为了让他享有这个自由。
沃尔夫万分不情愿地给伊丽莎白回了电话。
“我需要先结束布伦特福德这边的事,然后过来的路上会在伊灵短暂停留。我十点钟应该可以到你们那里。”
“这样挺好。他十点半要被送走。”
“我会到那儿的。”
这时响起了一阵惊雷,拘留室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过了一会儿,应急灯诡异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距应急灯最近的一个单间里,有人开始一下一下地踢门。沉闷的踢门声充斥着幽暗的走廊,墙外是无言的暴风雨。沃尔夫起身挂断了伊丽莎白的电话。
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但他试图忽略其中的原因。这是他的噩梦:在监护室度过的无数个不眠之夜里,他听着迷宫一样的走廊里传来无数的尖叫声,绝望的身体徒劳地撞击着一动不动的门。他花了片刻收敛心神,然后把手塞进了口袋里。
“我要检查一下拉纳的状况。”他对其他警员说。
他和沃克一起走在黑暗的走廊中,那有节奏的踢门声越来越响。拉纳门口的守卫连忙打开门。单间里面一片漆黑。走廊上微弱的光线几乎没有刺破这团黑暗。
“拉纳先生?”沃克喊道,“拉纳先生?”
芬利晃动着手电筒出现在他们身后,手电筒的光束在屋里一阵狂舞,最后固定在那个躺在长凳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
“妈的。”沃尔夫冲进黑暗的房间,将拉纳的身子翻过来,两根手指搭在他颈部的脉搏上。
拉纳眨巴着眼睛醒了过来,发出一声受到惊吓的尖叫,他刚才睡着了。沃尔夫释然地叹了口气,芬利在走廊里笑出了声。沃克看上去已经等不到十点半了。
第十二章
2014年7月1日 星期四 晚上11:28
沃尔夫从受保护人士机构得到的最新消息是,他们还堵在M25高速路上。拘留所里有一个警员把自己的手机架在台子上,以便大家都能看到BBC关于造成堵车的事故的报道。很显然,有一辆卡车堵在了行车道上。两辆救护飞机降落在车道上,已确认至少有一人死亡。
拘留所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使得这里相对暴雨肆虐的室外显得温馨了一些。芬利倒在一把塑料椅子上睡着了。一个警员守在拉纳的拘留室外面,另外两名警员在沃克背后交换了一下恼火的眼神。本来是十二小时轮班制,这已经是第十五个小时了,他们觉得自己像囚犯一样不得自由。
沃尔夫在后门附近徘徊,等着伊丽莎白的到来,她也因无法预料的天气延误了时间。她最新发来的短信说自己五分钟内就可以到达,让他做好准备。
沃尔夫透过门上的孔看着大水漫过停车场,从建筑物的管道里流出来的脏水涌向排水沟。两盏车灯小心翼翼地转过街角,一辆出租车在大门外停留了大约一分钟。一个披着连帽雨衣的人提着一个公文包从车子后座出来,几步冲过来,急切地敲着金属门。
“谁?”沃尔夫问,他看不清来人。
“还能有谁?”伊丽莎白沙哑的声音响起。
沃尔夫拉开门,一阵风卷进来一片雨,把房间里面的公文和招贴海报全都掀了起来。他用尽全力才把门重新关上。
伊丽莎白脱下滴着水的雨衣。她五十八岁了,总是把灰白的头发在脑后紧紧地扎成一束马尾。以前沃尔夫只见过她穿着三件套正装的样子,每一套都以不菲的价格于二十年前购入,但这会儿却显出一副破旧过时的模样。无论他何时见到她,她都像是刚丢了烟蒂,身上的烟味萦绕不去,唇上耀眼的口红即便在黑暗中也看得见。现在,她抬头看向沃尔夫时,露出了一嘴黄牙,微笑中带着宠溺。
“丽兹。”他跟她打了个招呼。
“嗨,亲爱的。”她说着把外套丢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然后拥抱了他,在他两边脸颊上各吻了一下。他感觉她这次拥抱他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一些。沃尔夫把这理解为她想表达一种母亲般的关心。
“外面真是一塌糊涂。”她对着整个房间说,好像大家还不知道一样。
“来杯喝的?”沃尔夫问。
“要是有茶喝,我得开心死。”她对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夸张,足以让更多的人听见。
沃尔夫出去拿喝的,让沃克和他的手下对她进行例行安检。他觉得当面看着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被搜身很不自在。至少他这时走开会显得他与此事无关。因此他尽可能拖延时间。他回来时,看到芬利一边和伊丽莎白开着玩笑,一边在她的公文包里翻捡着。他拿走了一个刻着字的打火机(她留着这东西只是出于某种情感上的原因)和两支昂贵的圆珠笔。
“好了!”芬利微笑着说。
他合上公文包递给伊丽莎白,她几口就喝完了那杯微温的茶。
“那么,我的当事人在哪里?”
“我会陪你去见他。”沃尔夫说。
“我们需要一些隐私。”
“会有人守在门口的。”
“这是私密谈话,亲爱的。”
“那么你最好小声说。”沃尔夫耸耸肩。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聪明的老狐狸,是不是,威尔?”
他们刚走到拉纳的房间门口,沃尔夫的手机响了。守卫让伊丽莎白进去后重新锁上了门。沃尔夫满意地踱回到走廊上接电话。是西蒙斯打来的,他告诉他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受保护人士机构的人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他们将在半小时内到达;第二个消息有争议:沃尔夫和芬利都不准陪同拉纳。
“我要和他们一起走。”沃尔夫坚持道。
“他们有严格的陪同规定。”西蒙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