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国有着全球最严格的木仓械管制条例,一般人是接触不到木仓械的;像是对面大洋彼岸那种一个人手持木仓械就能制造大屠杀的现象,在正国国内并不会发生。

  排除木仓械这个因素,一名女性罪犯想要在一夜之间、在一栋位于城市郊区、临着大马路的四层高自建房里面杀死十几个人,受害者中还有六名成年男性……那确实很难不让人往妖魔鬼怪方向想。

  出事的整容院位于文南区东四环环城公路的路边,是一栋四层高、占地约为六百平的自建楼房;楼体外侧贴着一层玻璃墙面,楼顶上钉着巨大的镂空文字公告牌:雅艺医疗美容整形医院。

  七部的商务车抵达之时,这家私立整容院已经被警方重重包围、拉起了警戒带。

  披挂上装备的宁天林冉冉、秦浩浩跟着符外勤跳下车,穿过警方警戒带进入院内,便被内部情形惊得目瞪口呆。

  一楼和二楼倒还好,看上去和普通私立医院没什么两样,但三楼……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整条走廊都是血,临近楼梯的房间里转角沙发几乎被鲜血染红,走廊最尽头一个看似员工宿舍的大房间中更是满地鲜血。

  哪怕受害者尸体已经被警方转移,这遍地黑红的现场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受害者一共十六人,六名男性,十名女性,年龄皆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穿着隔离防化服的市局法医还在现场勘验,见七部的人来了便暂停工作,过来给五名外勤介绍情况,“屠杀地点分为三处,一处是楼梯口那处房间,一处是走廊,一处是走廊尽头的员工宿舍。”

  “十六名受害者中没有人试图反抗或是逃走过吗?”符外勤问道。

  法医摇头:“一、二楼都没有搏斗痕迹,门窗紧闭,三楼的窗户也没有撬动痕迹。根据四楼那十二名幸存者的证词,她们只听见楼下传出惨叫声,也没有听见搏斗动静。”

  这座整容院周围没有住户,只二百米外有一座洗车场,而洗车场在夜间是没有人员值班的,白天开门营业时才会有人活动。

  要不是藏在四楼的幸存者们报了警……这座整容院发生的惨烈屠杀还不知道几时才能曝光。

  符外勤点点头,转头去跟同事们一起排布接线。

  四环公路是在“天眼”监控范围内的,整容院正门附近不远处的电线杆上就有个天眼探头。

  接入了“城隍”系统的天眼探头没有扫描到高能辐射并发出警报……只有一个可能性:如果制造了这起惊人血案的确实是某种高能体,那就很很可能是那种拥有智慧、能够控制能量辐射的危险高能体。

  检测下来的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外勤们带来的、比天眼镜头植入的“城隍”末端感应器更精密的仪器,居然没有检测出高能反应。

  反复将整个三楼扫描了好几遍依然没能检测出高能辐射残留,符外勤的脑门上汗都下来了,冲宁天林冉冉和秦浩浩道:“你们俩有什么发现吗?能不能看到点什么我们看不到的?”

  东水分部的特招外勤都调去天河古镇蹲守疑似汉服女鬼去了,汪柔妙把他们俩当成外援派过来,就是担心会因为限于目前的监测手段导致遗漏线索。

  宁天林冉冉也知道这情况,来了以后一直瞪大眼睛观察,可惜她啥也没看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呃……没有。”

  “我也没有。”秦浩浩也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种案子真的是一个普通人就能做下来的?这不可能啊。”符外勤百思不解。

  “符姐,会不会是职业杀手什么的?”秦浩浩脑洞大开,“这种躲在郊区开的整容院肯定不正规吧,是不是老板得罪了什么人,给人请职业杀手过来报复来了?”

  符外勤嘴角微抽,另外两位东水分部的外勤看秦浩浩的眼神儿也有点不对。

  正国是国际雇佣兵禁区,但凡是国际上挂了号的、被某个国家通缉过的国际罪犯,都进不了正国的国门。

  职业杀手就更别提了,敢过海关,正国就敢送丫踩缝纫机去。

  要知道正国政府与全世界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都有生意往来,论及情报网,正国外交部比大洋对岸某个一心琢磨着怎么从国会老爷们手里薅经费的组织专业多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也没人敢请……正国国内但凡是有一定身家的富豪,在政府那都是挂了号的,敢在国内为非作歹,正国政府就敢请出缝纫机。

  宁天林冉冉丢人得不行,忙开口打岔:“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是像我和秦浩浩一样的人身异化者呢?如果杀人的高能体是受人操控的,又或者这个凶手异化的方向和我们不一样,比如力大无穷啊什么的,那也是有可能能杀死这么多人却检测不出高能残留的。”

  科研所还在研究人身异化现象,目前已经有了一些初步推论,但还需要更多样本来验证。

  而这些尚且需要进一步验证的推论中,有一种说法是,异化(产生高能辐射)的区域,会对异化者的人体本身带来影响。

  例如,全身都出现异化现象的个体,大多会出现精力更加充沛、体力比常人恢复得更快的现象——宁天林冉冉自己是比较认可这个推论的,因为在她能够看见鬼物后,她的体力、精力,确实在渐渐增强。

  又例如,人身异化者“收养”某种高能体后,能在一定程度上对该高能体产生影响——这个推定结论目前还处于急需验证阶段,毕竟国内目前已发现的“收养”案例只存在两例,样本实在太少。

  符外勤琢磨了下,觉得有一定可能,便联系分部,让内勤人员送用于给特招外勤做体检的仪器过来。

  把体检室那台笨重的大家伙搬到现场,果然在三楼走廊和走廊尽头的员工宿舍检验到与特招外勤们相似的、极其微量的高能辐射反应。

  “还真是啊……”主持现场检测工作的符外勤脸色凝重起来。

  截至目前为止,正国国内发现的人身异化者已经超过一千名。

  这一千多个人身异化者中,本来是就属于体制内的最好安排,直接转岗进特管局就行。

  非体制内的正国公民,大多数人对于国家伸出的橄榄枝也很有兴趣;东水市辖区内这两个月来发现的九名人身异化者,就有八个接受特招进了东水分部。

  剩下那一个没特招进来的,也不是对方不愿意,而是未成年,还在读书。

  正国官方当然不会以为国内的人身异化者尽在掌握,肯定还有大量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出现异化现象的公民遗漏在民间。

  此刻,确定制造大屠杀的凶手居然也是人身异化者,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符外勤立即将情况通报给留守分部的王科长和还在天河古镇主持蹲点工作的段科长,自己领着宁天林冉冉等人跟进案件调查。

  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十二名目击者十分配合警方问话,中午之前,负责问询的民警就把证人证词汇总到了市局,在市局等消息的符外勤等人也看到这些目击者提供的线索。

  然后吧……从小地方来的宁天林冉冉、秦浩浩两个土包子自然是大开眼界。

  “这也太离谱了,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大规模的卖O组织?也太刑了吧,就不怕坐牢的吗?”

  宁天林冉冉一脸震惊地翻看着证词,扫到其中一位名为霍书梅的证人提供的情况时,好悬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孙丽莎??小莎莎?!!”

  一屋子的民警、外勤都被宁天林冉冉忽然嘶声竭力吼出的咆哮声惊到,神色各异地往她看来。

  “怎么回事啊小季,你认识这个……孙丽莎?”符外勤疑惑地道。

  宁天林冉冉咬牙切齿地继续往下看,越看霍书梅提供的、把她拉去传媒公司面试的孙丽莎的具体情况,她的脸色就越狰狞。

  十八岁,G省人,老家贵安市清源镇,几个月前跟当过兵的男朋友一起来Z省打工——这特么都对上了啊!

  同一时刻,与福泉大酒店只隔着一条街的一栋公寓楼中。

  酒店四楼的花场晚上才开门营业,非营业时段,场子里的几支走秀队就会被安排到离酒店不远的这座公寓楼里住宿,负责这些走秀模特的“业务小组”,也就是那些所谓的艺人助理、形体教师、主管等,以及公司里另外两个部门的员工,也会住在公寓楼中就近看管。

  此时才将到中午,住满了花场相关人员的公寓楼里清清静静。

  劳累了一整晚的模特们大多都是醉醺醺地被送回来的,不到下午醒不过来;其他人倒是都起来了,花场运营部、招人的人事部和负责培训管理走秀模特的业务部,三个部门的“管理层”都凑在公寓二楼的一间公共房间里,正开着会。

  会议的内容嘛……无非是这些小组的领导、几个部门的经理轮流发言,表扬业务能力出色的,批评业绩不佳的,再说些鼓励大家再接再厉、多多物色新人培养新人的老话。

  当日坐班面试霍书梅、孙丽莎的陈慧陈经理也是发言人之一,这个在总公司都有股份、属于高层骨干的中年女人对男主管没把孙丽莎这棵“好苗子”培养好这件事相当不满,指着男主管一通臭骂。

  男主管憋了一肚子的气,偏偏又没法反驳,只得阴沉着脸听训。

  他们这个所谓的公司,本质上,更像是一个披着公司披的涉黑组织。

  人事部的陈慧手底下好几个所谓的“人事小组”——其实就是无业混混——要么在网上发布高价招聘低门槛模特的信息,要么在各处物色有价值的目标,以谈恋爱、介绍工作等名义,把无知的年轻女孩骗到公司花钱租下来装点门面的“门店”里面试、签约。

  签过合约的女孩转移到所谓的“业务小组”进行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月的培训和洗脑,就能编入走秀队,送进场子里正式上岗。

  换句话说……每个花场女孩靠出卖色相和大量喝酒赚来的“业绩”,都得跟三批人分成——花场运营部捞一手,人事部捞一手,业务部也要捞一手。

  孙丽莎开朗外向,又蠢又天真,面试她的陈慧还以为这个女孩至少能给她多赚两个名牌包,没想到这么个好苗子居然折在了男主管这只业务小组手里,当然非常不满。

  开完每日例会,男主管黑着脸搭乘电梯上了顶楼,把关在顶楼小房间里的孙丽莎揪着头发拖出来,拿皮带抽了一顿。

  他们这个小组的另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女主管和其他人还在跟进整容院那批肉猪,姓王的形体教师虽然懒得管闲事,但又担心打出事来,只好不情不愿地出面相劝:“算了老俞,去吃饭吧,你打她有什么用,打坏了还不好跟运营部那边交代。”

  运营部的“职权”比人事部、业务部都要高,把那些被国内肯花钱的老板们都厌弃了的花场女人送去东南亚就是运营部的活儿。

  最顶头的大老板在东南亚的生意比国内还大,每次送多少女人过去、女人的质量怎么样都是有要求的,运营部对这块儿盯得挺紧。

  俞主管只是业务部一个小组的主管,自然也不敢得罪运营部,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放过了孙丽莎。

  孙丽莎的哭声吵醒了住在顶楼的模特,但模特也听到了俞主管骂人的声音,并不敢出门指责,用被子蒙住头又睡了过去。

  骂骂咧咧回到楼下的余主管不想去见到人事部的陈慧,没留在公寓楼里吃公司统一订的外卖,叫上姓王的形体教师,一道出去吃附近小饭馆卖的三鲜面。

  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公寓楼时,一名领着水桶、提着拖把的保洁员为难地看了眼他俩的背影,又看了眼没有保安看门的私人公寓。

  “……算了,优先人多的吧。”个头娇小的保洁员自言自语了句,抬脚走进公寓大门。

第59章 猎物

  东水市有很多有钱人,且这个有钱人的标准不是市区有几套房、郊区有几套别墅……而是市区有几栋楼,郊区有几块地皮。

  位于文南区背街巷子里的这栋公寓楼,就是某个本地有钱人的私人财产。

  通常来说,这种私人拥有的公寓楼会请上一两个管理员看门,再把房间租给外来的打工者;而这栋楼的主人显然不太愿意挨家挨户收房租、管理租户,更没兴趣把房子“借”给二房东去生钱,索性全包租给了“传媒公司”。

  至于这栋公寓楼里住进来的究竟是自愿来东水打拼的务工者,还是被迫乃至被拘禁于此的可怜外地人……每年都能有大笔租金准时到账的房东哪会在乎呢?

  “传媒公司”这个披着娱乐公司外皮的涉黑组织,三个部门的员工里至少一半人有案底,管理层、高层也没干净到哪去,租下这栋公寓“办公”这么些年,就从来没想过他们这涉黑窝点会被贼偷上门。

  一楼出入口处的值班室,只在晚上才会有人值班——目的也不是为了防贼,而是防止模特逃跑。

  而在白天,值班室是没有人看管的。

  保洁员……不,小娟,在找到这栋公寓前,就已经从雅艺整容院那两个“主刀医生”的嘴里把这里的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

  进入楼内的小娟随手将公寓楼大门关上,从水桶里拿了条挂着铁锁的大铁链出来,从内侧将大门锁死。

  接下来……她又绕到楼梯间后方,找到消防安全门,同样用带锁的铁链锁死。

  锁好前后两扇门,这栋公寓差不多就是个大型密室了——这栋建成于本世纪初的公寓楼一到五楼的窗户都装了防盗窗,六楼及以上的窗户才能打开。

  且不说这家公司的人有没有勇气从六楼窗户往下跳……为防止模特们想不开跳楼自杀,六楼到十二楼的窗户也是从内侧钉死了的,最多只能打开十厘米空隙,可没人能从这么小的缝儿里挤出去。

  这里是市区内,哪怕公司的人有意将“员工宿舍”租在了背街巷子里,这周围也是时常有人走动的,小娟不能像昨晚在整容院行动时那样惬意,得更加用心。

  锁死前后门,小娟解下身前围的围腰布,脱掉袖套,再把灰扑扑的外套塞进水桶里,和拖把一起扔在消防门附近。

  接下来……她将特意绑得乱糟糟的头发解开,扎成精干的马尾辫,在一楼无人的管理室里随便拿了个文件夹夹到胳膊下面,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转进一楼走廊。

  一楼是打手们——所谓的“艺人助理”,和花场看场打手的住处。

  那两个被护士供出住处的“主刀医生”交代,被称为“分公司总部”的这栋公寓楼里,最少的时候都有二十多个打手守着大门。

  全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男性,其中一部分还是几次“进宫”(进监狱&看守所)的常客。

  如果是以前的小娟,不会将这种规模的青壮年男性群体视作猎物。

  年少时的惨烈遭遇让她没能拥有更高大、更强壮的体格,很多时候哪怕对手只是落单的成年男性,她也需要做好万全准备,出手时更要一击毙命,绝不能让对方有抵抗机会。

  但现在……不同往日了。

  与她的身体和意志都几乎融为一体的两只妖怪,让她饱受饥火折磨之苦,但也似乎改变了她的体质,即使不休息、不睡眠,她也似乎拥有着用不完的体力。

  敲响离公寓大门最近的房门,等了会儿,门内传来成年男性的声音:“谁啊?”

  “陈经理让我下来叫人,你们起来了吗?”小娟道。

  人事部经理陈慧跟总公司的大老板是亲戚关系,业务部和营业部的管理层都得给她面子,屋内的打手当然也不敢得罪这个东水分公司最难缠的老女人,很快,就有睡眼朦胧、像是刚起床的年轻男性起来开了门。

  小娟从门缝里扫了眼屋内,两张对着摆放的架子床上都睡着人,房间正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没收拾的空啤酒罐和烧烤残渣,以及才刚送来不久、还没开封的外卖盒。

  “你们还没吃饭啊?”小娟随意地说着,抬脚往屋内走。

  开门的打手大约没有想到小娟会想进门,但也没阻拦,略略往旁边让了让。

  十几秒后,小娟神态自然地从这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杀死一个毫无防备的、还处于宿醉中的男人没什么难度,另外三个睡得跟猪一样的人更是毫无挑战,她身上连点儿血迹都没沾。

  又几分钟后,上衣不可避免地沾了不少血的小娟换了件随便从打手宿舍里拿的男款夹克,搭乘电梯上到二楼。

  二楼是公司的管理层开会的地方和人事部的“办公区”,也是陈慧手底下那些“人事专员”的住处。

  这个所谓的人事专员,分为两类。

  一类专攻“线上”,要按公司要求在“分公司总部”、也就是这栋公寓楼的二楼里坐班;工作内容为在各大网站、求职APP上发布高新招聘模特、演员、伴舞的虚假广告。

  一般人看到这种没什么简介、也不要求专业技能却一口气开出几千上万高新的工作就知道里面有坑,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但也备不住正国人口太多,总会有那么些社会经验不足、对人心下限没有太大防备的年轻人或半信半疑、或抱着侥幸心理地来咨询。

  只要有人咨询,这些坐班的人事专员就会千方百计地把人哄来面试——身高不够就穿高跟鞋,长得丑就整容、多赚一笔整容贷款的业绩;只要求职者真的够蠢,敢踏进公司的大门、敢在合同上签字,公司总有一万种办法从求职者身上榨出油来。

  另一类专攻“线下”的人事专员,就是小娟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时遇到的那个司机了。

  这种所谓的线下专员,多数都是兼职——没错儿,这倒霉行业也有兼职人员,大多是外省来的年轻男性,多数都有一副比较好的皮相,有车、行头光鲜、花钱大方,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往往对他们并没有很大的戒心。

  这些个所谓的线下专员,其兼职内容为……随机在市区、郊区、以及东水市周边乡镇地区搭讪刚出社会的年轻打工妹。

  好骗的,相处一段时间混熟了就能直接带到公司面试;不好骗的,以谈恋爱为借口发生关系,或直接强女干,再带来公司。

  七十多年前便被正国的建国者们砸碎的贞节牌坊并没有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面牌坊在从小地方来的年轻打工妹身上尤其烙印深重。

  对于这类深受贞洁“传统”荼毒、到这个年代了还坚信贤妻良母是女性最高成就,拿嫁人当人生出路的乡下(小城镇)姑娘,不拘得到她们的心还是得到她们的身体,都会让她们乖乖听话。

  搭讪小娟的那个司机,就是其中老手……身为东水本地人的他经济上其实并不窘迫,甚至还可以说是比较宽裕的,但把睡过的良家妇女一转手就能捞上一笔外快,既解决了甩掉良家的麻烦又能有所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自己睡过的良家妇女会不会就此堕落、人生尽毁,像是司机那种人,又怎么可能会在乎呢。

  小娟从那个司机口中套出他并不只是“普通”地“捡尸”、占点儿便宜就算,而是把萍水相逢的她视作了猎物,要把她剥皮拆骨,简直都要气笑了。

  小娟上到二楼,这一层的坐班人事不像楼下那群打手那样懈怠,这个时间段已经有人起来活动了。

  胳臂下夹着个文件夹、相貌平平的小娟在走廊里跟没事人一样兜了两圈,确认了下住走廊尽头那几间当成寝室的房间里还有多少人在拖拖拉拉地洗漱、吃外卖,便掉头走向“人事办公室”。

  一楼的打手都是男的,她还得冒充一下被陈经理指派下来的小跑腿;二楼的人事有男有女,还都是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倒是省了些功夫。

  所谓的人事办公室,就是一间紧密摆放着三排电脑的、较大一点儿的单间,大部分人还在寝室里慢吞吞地洗漱、吃外卖时,几个比较“卷”的人事已经坐在了工位上。

  小娟走进这间办公室,就看见一名人事正一面暴躁地敲着键盘,一面对隔壁工位的同事抱怨:“这女的也太啰嗦了,老子都跟她说了几十遍来面试的路费只要面上就可以报销,她他吗的就是听不懂人话,一直跟老子夹缠面不上怎么办,他吗的还有面不上的吗,是头母猪只要长了个比,都能面上!”

  同事像是见惯了类似的咨询者,笑着道:“你别急啊,这种的很大可能都会来的。这样,你现在先稳一手,别急着催,凉她个一天两天的,让她自个儿去患得患失。等她自己主动来问你了,这单肯定就成了。”

  只要将求职者骗到“公司门面”来面试,人事都有奖金拿;骗来一个人,就是一单生意。

  抱怨的人事也晓得这笔奖金只差临门一脚,骂骂咧咧地用力敲打键盘:“这个臭表子前后耽搁老子好几天了,聊天都他吗聊了几十页,再不赶紧滚过来,给老子逮着她了非把她那颗猪脑袋怼马桶里去!”

  小娟平静地走到这名人事身后,淡定地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开着好几个PC端聊天软件,最前列的软件上,满嘴脏话的人事虽然敲打键盘很用力,打出去的文字却很“暖男”:

  “不用担心的,小姐姐,我们公司对远程来面试的求职者是有安排的,面试期间的食宿费用公司也会给报销的哦~”

  “不会啊小姐姐,你的身材很适合跳舞的,而且你不是学过跳舞吗,比其他人都有优势呢。”

  “我们公司经常会主办一些大型的商务表演活动,还会邀请明星的哦~成为我们公司的签约舞蹈演员,有机会给明星伴舞的哦~”

  小娟忍不住一笑。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两头猪都能隔着网线像个文明人那样对话。

  抬眼看了下另外几人坐的位置,确认那几人只要不站起来就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小娟抖了下手腕、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抖到手上。

第60章 追踪

  花场的小姐“换代”得很快,人事部的这些要求坐班的线上人事专员,也更替得很快。

  究其原因,是这个岗位确实也很难干得长……

  虽然线上专员并不用像业务小组的“艺人助理”那样押着被以各种手段哄骗来的女孩们去花场里卖笑、去看她们被能当她们父亲乃至爷爷的陌生男人动手动脚、去看着她们被灌酒被强女干,但他们仍然每天后半夜都能听到楼上传来的隐约哭声。

  总会有女孩被灌酒喝吐,总会有女孩被一掷千金的老板糟蹋践踏,甚至被带出场去轮女干;再自认为离不开花场的“老油条”模特,也总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绝大部分人还是长着心的,很多人能一时昧着良心捞几笔快钱,但真的很难一直昧良心赚这种钱……更别提这些人事专员,也是被以招客服、招接线员、招打字员的借口骗来的。

  这也是公司要求线上专员必须坐班的原因,如果不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很多良心发现的专员就会忍不住偷偷去劝被哄骗的女孩子及时回头,甚至会试图将这类骗局公布出去。

  二楼走廊尽头六号宿舍,刚进公司还没满一个月的陆光亮,就正与同寝室的老乡商量辞职。

  “我是真干不下去了。”

  陆光亮没滋没味地用一次性筷子挑着外卖饭盒里的菜,压低声音道:“这活就不是人干的,我晚上做梦都梦到警察来抓我,唉,警察能来抓倒还好了,好歹有个了结,现在这种半上不下的鬼样子,简直多一天都难熬。”

  和陆光亮一起来Z省打工、也一起被骗到这家公司来的老乡抬眼瞧了下厕所方向,拉了他一把。

  “没事,毛俊和陈东前几天才刚私下跟我提过,他俩快满三个月了,做满他俩就走人。”陆光亮颓废地道。

  这里是国内,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东南亚,被骗来坐班的线上专员真的闹着要走,公司也不可能把人活生生打死再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还是得放人。

  当然了,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人就是了——被哄骗来的专员都签过合同,业绩太低、没干满三个月的话,就得赔公司一笔钱。

  能被高薪招聘模特、演员、伴舞这种虚假广告骗来的年轻女孩大多涉世不深、没什么社会经验,能被高薪招客服接线员打字员这种广告招来的务工者,自然也都是相近人群……

  陆光亮和他老乡都是刚毕业没两年的大学生,老家在南方小镇,对东水市的了解仅限于百度百科,根本不敢得罪公司这种一手遮天的本地势力。

  他老乡就很怕陈慧陈经理,那老女人总把她关系网多铁、权势多大挂在嘴上,即使刚来就想辞职,也根本不敢说出口半个不字,到这功夫,还试图劝陆光亮:“算了小亮,反正就熬三个月,到时候想走再走,也不用现在就说出来得罪人。”

  陆光亮颓然地摇摇头。

  他吧……也很怕陈慧,怕业务部和运营部那两个看着和涉黑大佬一样的高层,怕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看场打手和艺人助理。

  不想干了、想走人这种话,他其实也就只敢和老乡,以及已经公开说过不干了的俩室友提过。

  情况和他差不多的还有很多,隔壁女寝里那几个女人事的,就经常在私底下哭着说想走、想回家。

  但那几个女的吧……比他们更怕得罪公司、得罪陈慧——毕竟她们年纪也不大,看到公司折腾“模特”们的那股劲儿,她们比陆光亮这种男的更害怕。

  也只有在公司干得最久的那批“老人”最积极,连下班了都要拿着手机和那些受骗的女孩聊天,巴不得多骗来几个多赚几笔业绩。

  两人低声说着话,一名老员工就过来催了:“你们吃个饭怎么吃这么久,该开工了啊!陆光亮,昨天你聊的那个女的有回信了没有?赶紧的多聊聊啊,你这个月干的什么鬼业绩,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这老员工是陈慧的得力助手,平时经常盯着他们,有事没事就打小报告;被打了小报告的“懈怠”新人,总免不了要被陈慧叫过去一通臭骂。

  陆光亮和他老乡都不想惹上这个瘟神,也不想跟他说话,埋头加快吃饭速度。

  在厕所里洗漱的毛俊、陈东这两个即将离职的员工走出来,也没多看老员工一眼,自顾自坐到小桌子前面拿起外卖盒。

  老员工白眼一翻,嘴里用本地话骂骂咧咧了几句,又迈着螃蟹步去其它寝室。

  公司高层皆是本省本地人,管理层也全是本地的,身为本地人的老员工自然不会把招来的外地人放在眼里……虽然陈经理和人事部的主管其实并没有要求他们这些老员工盯着新人,但这种展现优越感的机会,本地人老员工怎么会错过呢?

  看着那些唯唯诺诺的外地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即使这老员工本身跟公司管理层扯不上半点关系、也拿不到管理层才能分到的分成,他也感觉自己的像是成了公司权力的一份子、比那些外地佬都更高一等。

  挨个寝室催促了一遍,过了一通管理层瘾的老员工冷哼一声,用土话骂了句“都是帮懒鬼”,心满意足地往办公区方向走。

  转过走廊,老员工看见一名穿着男款夹克、胳臂下夹着个文件夹的年轻女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儿看着他。

  老员工可以肯定这个年轻女人并不是人事部的坐班专员,每天都以敲打外地专员为乐的他比陈慧陈经理还熟悉人事部里的人。

  但这女人的脸并不完全陌生,好像是见过的,似乎应该也是公司里的人。

  老员工疑惑地道:“你是……哪个部门来的?”

  女人冲他一笑,语气惊讶地道:“原来人事部的坐班专员,‘工作’上并不积极的?”

  老员工在住宿区呼呼喝喝地用本地话骂懒鬼、不中用的嗓门儿那么大,她在办公区这边都听到了。

  女人的神态实在是太自然、太放松了,说出口的话,也是很标准的Z省本地方言——虽然带了点口音、不是东水本地话,但就像S省人和G省人可以用方言对话一样,理解起来并没有障碍。

  而她这张脸,老员工也可以肯定自己是在公司里见过的,下意识以为她是哪个业务小组里的形体教师,习惯性地抱怨道:“嗨,那帮家伙就是属乌龟的,不戳不动,戳一下才肯动一下。”

  “是这样啊……我晓得了。”女人又一笑,自然地往老员工走过来。

  老员工以为她想进住宿区,下意识伸手来拦:“诶诶,你哪个部门的,里面可不能乱进啊——”

  声音戛然而止。

  发现自己说不出话、腹部还传来莫名其妙的剧痛,老员工惊愕地低下头,看见一把匕首从斜下方捅进了自己的侧腹部。

  “嗬、嗬——”老员工死死地盯着脸上还带着笑意、特别自然特别放松的女人,气管里挤出几句咕噜声,软软往前栽倒。

  女人随意地一弯腰、将体重至少是她两倍的老员工扛起,扛回办公室内,与那几个特别“卷”、特别积极的坐班专员尸体丢到一处。

  再次从办公室里出来,女人没往人事部住宿区多看一眼,径直上了三楼。

  老员工离开后,住在六号寝室的陆光亮四人又放慢了吃饭速度,拖拖拉拉了好半天才从房间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