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认真的,矢一朗为了独占遗产,定下了这次的计划。”

  “可是矢一朗无法行走啊。”我说道。

  “那是他假装出来的。”

  “但老爷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青野反驳道,“刚在听见枪声之前,天下一先生还与身在别屋二楼的老爷打着招呼吧。”

  “的确是那样,但我们却没有交谈,矢一朗只以眼神作回应,为什么不出声呢?那是因为他并非真正的矢一朗。”

  “并非真正的?是由某个人假扮的?”我极其惊讶。

  “就是了,是真知子假扮的。”那样说的天下一指向了真知子。

  真知子掩着嘴巴在摇头。

  “不是,我,没有……干那样的事。”

  “装傻也没用,只要调查你的房间便会真相大白了,那里应该会找得到男人的假发和其他装扮道具。”也不知是否对天下一的步步进迫已认为无法再隐瞒下去,真知子当场崩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到了现在,读者诸君想必也已明白了吧。今次的诡计是变装,也就是所谓的一人二役。天下一最初说不能预先透露的理由也大概了解了吧。

  然而,故事当然并不就此便结束。

  天下一说道:“当然事情并非就此便结束,矢一朗不是在杀害灰田后便消失了吗?那才是今次的主要诡计啊。”

  “那又是怎么的一回事?”我佯装不知的问道。

  “非常简单,凶手不是消失了,在我和青野追捕凶手的时候,凶手也就在我们的身边……那便是你!”望向天下一指着的人,我和山田警员、还有青野都啊的一声惊叫起来。那个人便是赤井留美。不,正确来说是自称赤井留美的人。

  “说什么嘛,我什么也不知道哩。”那个自称赤井留美的人忸怩的摇着头说。

  “装傻也没用,你的真正身份便是黄部矢一朗。”天下一以强烈肯定的语气断言道,“你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给我‘赤井留美是前来这座邸宅的第三者’这个印象,在杀死灰田后再让留美消失,那样的话,便会制造成杀害灰田的留美逃离这座邸宅后变得行踪不明的状况。但计算出错的,是在听见枪声之后我从二楼飞跌了下来。原本打算趁我从阶梯走下去的期间,从窗口逃走返回别屋去,但计划却被打乱了,于是你离开灰田的房间,立即再飞跑入隔邻的房间,然后装扮成赤井留美。为什么那么快便可以做得到?那是因为你曾经为了兴趣而当过歌舞伎的女角,所以只利用几秒钟的时间来完成化妆,对你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除了真知子以外的全部人,视线都同时向着那个自称赤井留美的人。很快她、不,他便如同虚脱般当场跪了下来。

  “果然不行!”变成了男性的声音说道,“为了重新建设公司的缘故,无论如何都必需得到父亲的全部遗产,所以才有今次的计划。”

  “真正的赤井留美在哪里?”

  “被囚禁于别的地方,打算在适当时候杀了她、或是放置在树海中。”

  “说什么……”青野呻吟道。

  “想问天下一先生,”扮成女装的黄部矢一朗说道,“为什么能够看穿我的伪装?我认为那是很完美的。”

  “的确是非常完美,已到达百份之九十九的程度,但我却从剩下来的百份之一来推理。”然后,天下一便开始对那一人二役诡计的过程作出长长的解说。

  一边看着他、我一边认真地在想,担当本格推理的侦探也真不容易,即使在这种场合也不得不作出理论的说明。

  若然是我的话,大概会大声怒吼着道:“为什么能够看穿伪装?这个样子只一看便已经知道了!”

  我翻眼瞟向那个在装扮成女子、令人恶心的中年男人面前、非常认真地解释着的天下一,然后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第九篇 杀人便如今——童谣杀人

  要前往那个偏远的小岛,不得不从本土的港口摇两小时的船,而且还是由古旧渔船马虎改造出来的破船。我与部下们已好几次的向着海、张大嘴巴在呻吟。

  摇摇晃晃的到达了凹凸岛,立即便有几个男人出来迎接,带头的是个长了小胡子的大胖子。

  “我是从县警本部来的大河原番三。”我说出了名字。

  “是警部、喔、是负责人。”在这里清楚表明,可以令对方的态度有所不同。

  “啊,大河原警部。远道而来欢迎欢迎。”大胡子强来握手,简直就像迎接观光客般的打招呼,“我是村长鲸冢。”

  “你好。虽然急了一点,但,现场在哪儿?”

  可能由于我这个问题,令他想起了现时的状况。鲸冢皱起了眉头说道:“是在名叫沙丁鱼山的小山峰下的一座庙宇内,现在由我来驾车带路吧。”

  “劳驾了。”

  我们分乘坐几辆汽车前往现场。

  在沙丁鱼庙里已经有人群聚集了。我们一到,便如同摩西渡海时一样,把群众一分为二。走在中间,事实上心情倒很愉快。

  尸体倒卧在香钱捐献箱的前面,是一名穿着西装的男性。据报是从背后被勒住脖子,只要看那围绕着颈项的绳子便一目了然了。在这里,尸体还有一处奇特的地方,在男人那面向天的嘴巴里像是塞住了些什么东西,走近一看,那是一个馒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问村长。

  “呀,那像是供奉用的馒头。”

  “这我知道,但为什么会塞进尸体的口中?”

  鲸冢村长左右摇头说道:“不知道啊。我们也摸不着头脑。”

  我与首先发现尸体的人见面,那人是每朝都走到这庙宇参拜的婆婆。那婆婆看到尸体后便前去通知警察,然后也不知是否惊得脚也软了,结果被医生抬走。

  “活了七十多年也没遇见过那样令人震惊的事情。”那婆婆说出了尸体被发现时的情况。以下是关于尸体的进一步说明。

  “瞪大眼睛、张开牙齿、死状实在非常恐怖。”

  “所说的张开牙齿是?”——对这部份有点在意——“被塞住了馒头吧。”

  但那婆婆却露出呆然的表情来:“馒头?这个……”据她说,在自己发现的时候并不是那样子的。我询问那个在接到婆婆通知后、立即赶到现场来的警员。从那警员的话得知,在他赶到时,死者口中好像已被塞进了馒头。

  “那么说来,塞进馒头的并不是凶手么?不,那样做的人不会是毫无关系的人,大概是凶手后来想起了什么才做的。可是为了什么缘故呢?”我咕哝着,但只是咕哝也不是办法,所以还是去调查死者的身份好了。那个其实早已经查明了,他是在十年前离开这个岛、叫贝本卷犬的男人。

  “为什么离开了十年后突然返回来?”

  对于这个疑问,鲸冢村长作出了回答。在这个岛上有蛸田家和鱼泽家两大古老家族,两家的儿女将会在近期内结婚,那对于这个岛来说是多年难得一见的大事,因此在之前离开这个岛的人们都接续的返回来。

  “那么贝本也是哪一方的亲友?”

  “说起来,是两方共同的相识。因为到底这个岛整体上就已像是一个大家族。”村长对这事好像有点自呜得意的样子。

  无论如何,看来与这两家人有关系吧,于是,我们首先到蛸田家去。一去到便看见在门前有些争吵,一个穿着方格纹西装、头乱蓬蓬的男人,对着一个看似是女佣人的中年妇女,像是有什么请求似的,大概是说怎也要与主人见面。

  我拍着那男人的肩头说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那男人回过头来,笑逐颜开。在圆眼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说道:“呀,大河原警部!”

  “难道,又开始玩扮侦探的游戏?”

  “不是玩,那是我的职业。”挺起胸膛后却又听声继续说道,“然而,今次并没有委托人,只是偶然在昨天到来观光旅游,纯粹来自希望知道真相的好奇心,因此便想插手这宗事件。”

  “哼,外行侦探在指指点点的,会为我们带来困扰。”

  “那个、警部先生。这位是……”鲸冢村长望着这个可疑的男人问道。

  “我来自我介绍好了。头脑精明、博学多才……”

  “身手敏捷的名侦探、天下一大五郎、对吧!已经听得厌了。”

  “不、最近还加上了这个标语:魅力非凡。”

  “什么?”

  “没法了,这个作者没有足够功力能对主角作出有个性和魅力的描写。”

  “好了好了。”我叹了一口气。

  蛸田家的主人八郎是一个盛气凌人的男人,女儿海苔子也是位骄矜得令人讨厌的女性,而她的母亲则好像早已过世。

  两人都断言说没有与贝本交往,并谓把杀人事件与这次婚姻扯上关系,实在会令人困扰。

  “古老大家族的儿女结婚嘛,是那样的了。”

  虽然试图刻意阿谀,但八郎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依然没变。

  “全部的人都这么说,这边和那边在传统这一点上是没法比较的,怎也好我家早于有人住在这岛上的时候便已存在,但由于那边大力游说,我们只好勉强答应,所以,那边的儿子、那个叫锅南的家伙若然有什么让我感到不高兴的地方,这件事便立即作废。”正趾高气扬的八郎从怀内取出香烟。这时有片纸条飘落于地上。

  天下一把它拾起来并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上面这了些数字。”

  “啊,不,没什么。”八郎把那东西抢回去,哧哧地把它撕碎,然后掉进附近的废物箱内。

  在离开蛸田家、接续去鱼泽家的途中,鲸冢轻声说道,“蛸田家与鱼泽家原本由于争夺岛的控制权而闹至水火不容,但最近两方的势力都已逐渐衰落,所以开始携手起来,大概是想比起丧失权力来,这样较好一点吧。”

  “媒人是谁呢?”天下一询问道。

  “是我。艰巨的任务啊。”鲸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鱼泽家与蛸田家相反,因为男主人已死的缘故,由叫鳍子的女主人处理一切。感觉上,儿子锅男是个没主见的人,全部都听从母亲作主,听见他对鳍子叫“妈妈”也有好几遍了。

  “今次的婚姻是想帮助蛸田先生他们的。”那样说的鳍子呵呵呵呵的大笑起来,“总之他说起了经济上的苦况。对我来说,即使不是蛸田家,看见他们那么热心,纵然说是妥协也没法了。”关于贝本,两母子都回应说没听见过这名字,也没有见过面。

  首度调查在没有什么满意的收获下便结束了。我们住在岛上唯一的一间旅馆内,当然,天下一也住在那儿。然后在第二天——

  “大件事了!大件事了!大件事了!”响亮的叫声传遍走廊,然后我房间的门帘被打开,警员飞跑进来说道,“警部,不好了,出现了第二名牺牲者。”

  “什么?”我跳起来问道。

  现场是海岸旁边的岩石阴暗处,被杀的是一名叫海老原海胆子的寡妇。从尸体的样子看来,明显是喝了毒药。可是说起来,倒下的样子有点奇怪,海老原海胆子的身体被古旧的被窝包裹着,头下面也铺了枕头。

  “这是怎的?在搞什么把戏?”我怒吼道。

  “这难道是……”在旁边的天下一呢喃道。他从皱巴巴的西装内袋中,拿出了一本看似廉价的书册,翻起几页来然后说道,“果然是这样,一如所料。”

  “怎么?”

  “请看这个。”天下一把翻开了那页的书递到我面前来。

  这部书原来是叫“凹凸岛的历史”,在翻开的那一页上,记载有“凹凸岛的摇篮曲”这东西。那是这样的:

  十个小孩童吃饭进餐,一个噎死了剩下九个。

  九个小孩童熬夜到晚,一个睡过头剩下八个。

  八个小孩童乘船外游,一个不回来剩下七个。

  接下来的便是七人、六人等,而歌谣的最后一段则如下:

  一个小孩童独自生活,结婚之后谁也不剩了。

  我的视线离开那部书,抬头望向天下一并说道:“喂,这个、你……”

  “就是了。”天下一点了头,双眼发光的说道,“杀人是按照歌谣实行的。今次的事件,是所谓童谣杀人。”

  也不知“童谣杀人”这个词语是否恰当,但在古今的推理小说中,有一些便是这种模式的东西。这种模式其实是按照童谣、歌诀或诗句等的内容而模仿实行,在某些场合中,也有被称为模仿杀人。

  “在日本,著名的作品有《恶魔的XX歌》。”天下一脱离了主角的表情说。

  “在那部作品中所使用的歌,是作者自己创作的哩。所以想来只须要迎合故事需要而创作出来便行了,最难的还是使用早已存在的歌谣那种场合,同是那名作者的《狱X岛》便是这样的了。”

  “在某位闻名于世的女作家的作品中,则使用了鹅妈妈的童谣。聚集于岛上的十个人,按照歌谣上相同的模样被杀害,到最后谁也不剩了……”

  “嗯,说起来那首鹅妈妈歌谣,与这次的摇篮曲非常相似。”

  “注意到了?”天下一窃笑着说道,“总之,作者大概是抄袭吧。”

  “怎么嘛、那家伙。”我露出了一副泄气的神情,缓缓摇着头。

  “然而,今次的事件是童谣杀人,我真的吃了一惊。”

  “喔,这个设定会使日后的说明变得困难。”

  “是在说为什么要按照歌谣中的内容去杀人这一点吧。对于作者来说,认为那样可以让情节变得丰富起来,但既然构思那样的小玩意,便不得不附设理论的说明。”

  “过去的作品又有怎么样的理由呢?”

  “假如杀人动机是对多个人复仇的话,使用这种手段可以令以后的对手感到害怕。那首歌谣对于凶手和被害者来说,应该有着重要意义,纵然毫无关连的人可能不会明白,但这个安排对于被害者们来说,应该清楚为什么会成为袭击的目标。另外,也可以利用它来诬蔑别人为嫌犯,把与歌谣有密切关系的人陷害成凶手。”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些理由,也还可以说得上是合理的。”我双手抱臂、点了一下头,然后抚着颚前的髭说道,“但是也很辛苦啊。”

  “是很辛苦。”天下一也同意道,“要按照歌词去杀人,尸体的处理真不容易。一个不小心,便会从而遗留线索,单是这个已有危险,对凶手来说,所得到的好处太过少了吧。明确的说,我认为那是多余的辛劳。”

  “那样说是过于坦白了些。”我搔着头说道,“那么,今次又是怎么回事?有可以让读者接受的理由吗?”

  “那个嘛……”关于这点,天下一显露出不太期待的表情并说道,“总之,肯定的是接下来还会不断地发生杀人事件,因为怎也好今次的摇篮曲是一直数到十。”

  “那是说,还再要死多八个人?”

  在童谣杀人的场合中有一个缺点,那便是可以根据那首歌谣数到什么数字,来推断出被害者的数目。

  “真长气的讨论!”我们互相对望,然后点头说道。

  正如我与天下一离开小说世界后讨论的一样,其后接续的发生了杀人事件。

  首先是名叫大矶砂彦的摄影师,被刺杀的尸体因浮出了海面而从一艘小艇中发现,这也与前述歌谣的第三段吻合。然后叫滨冈栗子的主妇,被人以斧头劈开头部的方法杀害,而歌谣的第四段如下。

  七个小孩童砍劈薪柴,一个斩掉头剩下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