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可以确定的是,黄文芷是主人格,她对于其他人格的存在毫不知情,而且其他人格的行动往往是在黄文芷睡着以后。”

  这一点可以用医院的那起事件证明。

  谈心:“我们尚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其他子人格,但是现有的这三个人格里面,黄芪无疑是最为特殊的一个。她明显有着相当强的独立意识,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格是一个非常健全的人格,还会用性成瘾这种虚假症状骗钱,呵呵,要不是我火眼金睛,一眼看穿她其实是个内心保守的女人……”

  我赶紧打断说:“继续继续!”

  谈心:“所以我认为想要解决黄文芷的问题,就需要把黄芪作为突破口。她们两者是什么关系,你说说看。”

  我试着分析道:“因为要给弟弟做骨髓移植手术,所以黄文芷很缺钱,而黄芪恰好就是针对这一点产生的。”

  谈心:“是的,小太妹是在我对黄芪动手动脚之后出现的,明显起保护作用,同时那个人格更喜欢用暴力的手段获得钱财,所以她离开的时候拿走了你的银行卡。至于行凶者,就像我之前说的,她的出现和你有很大关系。”

  我:“其实还有件事情我一直忽略掉了……小维和我说过,她的姐姐有时候会性情大变,这说明他是见过黄芪或者是其他人格的。但是在我住院的半个月里,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过黄芪,当时并没有留意到这点,但是现在仔细想想觉得有些古怪。”

  谈心笑道:“这也是因为你啊。”

  我疑惑:“我?”

  谈心:“黄文芷的人格分裂源于童年伤痛以及艰苦的现实生活,换句话说,这些导致了她的精神不稳定状态。然而当她和你接触的时候,尤其是黄文维接纳你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就会稳固下来,自然而然黄芪也就不会出现了。”

  我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置信。”

  谈心:“关于这个我有经验,我可以和你打个赌,就在你出院的几天之后,黄芪就会再次出现。”

  我再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深思。

  谈心:“我问你,下次见到黄芪的时候,你要怎么治她?”

  我:“毫无头绪。”

  谈心:“作为一个子人格,她必然对于治疗多重人格是存在一些阻抗的,所以我建议你从性成瘾……或者说是自残这方面下手。”

  我:“怎么治?”

  谈心一脸鄙夷:“这也要我教,你还是不是个心理医生。”

  我堆着笑容:“当局者迷嘛,而且您是资深的,肯定有办法。”

  说完,我还给谈心倒了一杯热水。

  谈心故作高深地问道:“你听没听说过存钱罐疗法?”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所谓存钱罐疗法,说白了就是特殊一点的代币法,同时还掺杂了一些情绪转移的因素。

  我按照谈心的方法给了黄芪一个小猪存钱罐,并且叮嘱她,如果以后再出现自残的冲动,就往里面放一枚硬币,用来替代自残行为。

  她把粉色的小猪抱在怀里,用手捅了捅猪鼻子,问我说:“能有用吗?”

  我也有点没底,但还是回答道:“相信我。”

  黄芪打了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衣袖擦了擦存钱罐上的口水,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的是我的衣服,不禁有些脸红。

  黄文芷脸红的模样我见过许多,但是黄芪……这还是第一次。

  我:“看样子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她没有拒绝,乖巧地跟我上了车。

  开车的时候,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天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她安静地问:“有什么不一样?”

  我:“你今天情绪很平稳,以前的你……怎么说呢,有点暴躁。”

  黄芪看着窗外的雨水:“或许是因为这场雨吧。”

  过了没多久,我在她的指引下开到了一个有些狭窄的胡同。

  这里有很多旧房子,而且有些已经被拆掉了,只剩下几栋孤零零地伫立着,但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

  跟在黄芪身后,我头一次来到了她的住所。

  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个地方——她的“家”。

  屋里没有家具,用纸壳箱来做衣柜,墙边摆了一个旧沙发,有些地方已经旧到磨破了洞,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海绵和弹簧。

  房顶挂了一颗灯泡,当外面打雷的时候,它就会轻轻摇晃,整栋屋子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我忽然明白了黄文芷一直不愿意让我来这里的原因。

  黄芪显然和黄文芷不同,她没有在意那么多,随手将存钱罐放在桌上,然后就开始在纸壳箱里掏衣服。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些衣服不是我捡的。我以前在洗衣店打过工,有些别人不愿意要的衣服,我就拿回来修补一下。”

  我笨拙地解释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黄芪:“那你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我只是在想……你知道黄文维吗?”

  她脸色一冷。“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突然,她脱掉了身上的衣物,露出赤裸的身躯。

  我赶紧闭眼。

  鼻尖,隐隐嗅到一股愈加浓郁的香气。

  这并不是香水的味道。

  而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半分钟,又或许是半小时,闭眼的时光显得既短暂又漫长。

  我忽然感觉鼻子有些痒,于是打了个喷嚏,睁开了眼睛。

  只见她手里正捏着一缕发尖。

  黄芪换上了一身乳白色的睡衣,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穷是一种病。”

  我深深呼吸,平复心情,认真地说:“严格来讲,穷只是一种状态,而状态是可以转变的。”

  她撇了撇嘴。“或许吧。”

  “齐宣,你今晚会留下来吗?”

  下一刻,我极其狼狈地逃出了房间。

  她站在门口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对我摆着手说:“按照你说的,等我把存钱罐放满了,就过去找你!”

  雨水淅沥。

  我转头看她。

  竟不知不觉险些将她看成了……

  我把存钱罐交给黄芪的一个星期后,她抱着沉甸甸的粉红小猪来到了诊所。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说道:“那里面至少也能装两百多枚硬币吧?这么快就装满了?”

  她拨弄着头发,微微噘嘴说:“总共装了两百个,最后实在是塞不进去了……用这种方法克制自残就好像是戒毒一样,我越是克制自己,反而越是想要自残,所以我只能一个劲地往里面放硬币,结果没多久就装满了。”

  我露出一个微笑,说:“这倒无所谓,让我看看你的手吧。”

  她依言摊开掌心。

  手上的伤疤仍然触目惊心,不过上面并没有新伤口,这样看来黄芪的确成功克制住了自残行为。

  我带着她来到了咨询室,坐在老位置,问道:“用这种方法替代自残,你感觉有用吗?”

  黄芪:“还好吧,反正比什么都不做,干巴巴地忍着不去自残强很多。”

  我:“那就好,开始决定用这种方法治疗你的时候,我其实有些忐忑的。”

  黄芪:“为什么?”

  我:“据说有个人特别喜欢吸烟,于是他的医生建议他用吃糖来代替吸烟行为,最后那个人吃糖过多,得了更严重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