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天生蠢材。”
谈心:“哈哈,开玩笑啦!看你那么紧张,我放松一下气氛嘛!正确答案和你说的一样,对于张之遥来说,完全可以把那两个人囚禁一段时间,然后不停地进行心理施压,最后完全有可能让他们杀死对方。而且等到这两个人互相杀死对方之后,他再出现在犯罪现场,这样就可以让警察抓走自己了。”
我:“他是个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以破坏秩序为乐。”
谈心:“你的话有道理,但是不全对。我们可以说张之遥是反社会型人格,作案动机就是破坏秩序和挑衅警察。但是站在心理学家的角度来看,我们应该探讨的是另一件事,他为什么会变成反社会型人格。齐宣,这就是你在面对他的时候,一直没有考虑到的事情。当你开始考虑张之遥为什么会变成反社会型人格,那么他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病人而已,是不会让你感到恐惧的。”
我一边喝酒,一边琢磨着谈心的话,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谈心:“虽然这两天我没查到有关‘鲨鱼俱乐部’的有效信息,还栽了个跟头……不过你说的这起案件倒是启发了我,它和图钉杀人案一样,都是通过心理的手段进行施压,可以说作案手法很相似。”
我:“是啊,这才更让人觉得恐怖。如果没人能够制止这一行为,我担心还会有类似案件发生。”
谈心:“这种事情一直都有,只是你以前不知道而已,这就是世道……狗日的世道!”
我俩越说越压抑,只能喝酒,易拉罐扔了一地。借着酒劲,话题越扯越远,天南地北。
我:“你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
谈心:“买的。”
我:“应该是她决定买这个房子的吧,按你的性格应该会买个大的。”
谈心盯了我半天,问:“你怎么知道‘她’的?在她走后,我已经把有关她的所有东西全都扔了!”
我:“东西能扔,但痕迹扔不掉。这张床这么大,说是你一个人睡我才不信!”
谈心:“我经常带小姑娘回来睡觉,行不行!”
我:“嘁,就拿这两个枕头来说吧。一个有枕巾,一个没枕巾,两种睡觉习惯。再说说那个冰箱,打开的时候一股异味,不过现在里面只有啤酒,那只能说明以前也装过其他东西。你只喜欢装啤酒,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你装的喽。”
谈心:“小姑娘给我买的饭菜,行不行!”
我:“墙角放的收纳筐,粉红色,你怎么说?门口倒是放了两只拖鞋,不过全都是左脚,你是不是扔东西的时候扔懵了?还有洗手间的牙缸,的确只有一个,不过上面的卡通形象也不像是你自己买的。老谈啊,你是扔了不少东西,但你至少把自己的日常用品也换换行不?”
谈心:“你个贱人。”
我:“咱俩再说说你露出来的内裤边儿,血红血红的,一看就是本命年才穿的红内裤。可你压根就不是个会关心本命年,给自己买红内裤的人,也是她买的吧?”
谈心:“这个你真说错了,这是我妈给我买的!”
我:“等等,你今年是三十六还是四十八?”
谈心:“谁告诉你只有本命年才穿红内裤的?老子年年穿行不行!”
我站了起来,说:“不跟你扯淡了,我要回家。”
谈心:“喝成这样了还开车?”
我打了个酒嗝,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谈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别走了,咱俩一起睡吧,反正屋里的生活用品都是两套,我不嫌你添麻烦。”
我:“滚。”
谈心:“我把那个干净的枕头和枕巾给你用还不行嘛!”
我:“滚。”
说完,我立刻下地穿鞋打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脚丫子刚踩在地上就感觉飘飘的,身子重心一晃,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床上。
醉意像潮水一般涌来,我就这样失去了意识。而眼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谈心那张欠抽的脸。
按照我和黄芪的约定,当我想出一个可以帮助她克制自残的治疗方案时,就会约她在诊所再次见面。
出乎意料的是,我并没有联系过她,而她却在一大早翩翩而至。
和以往不同,她今天穿得很简单朴素,肩上挎着一个很破旧的包,而且她在走进诊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与以往不同,有些羞涩……甚至是畏惧。
谈心应该是昨天喝多了,所以还在赖床,这时诊所只有我一个人。
我颇为熟络地对她打招呼说:“又见面了,有事?”
她先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在包里翻找东西。
我隐隐觉察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并不是黄芪,而是黄文芷,这具身体的主人。
黄文芷从包里掏出来两叠钱,不好意思地把钱递了过来,尴尬地说:“我今天是来还钱的,但是……我,我……”
我伸手接过两万块钱,心想还真是多重人格,两个人格竟然都来还钱了。
看着黄文芷窘迫的模样,我不禁有些心疼,说:“是不是银行卡找不见了?”
黄文芷轻轻点头,轻声说:“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您添麻烦了!”
我没法跟她说银行卡早就已经还给我了,只能换个话题说:“先坐下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今天外面的风很大,黄文芷的脸颊被吹得通红。
她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这样的她,和那个性情热辣的黄芪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我接了杯热水递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沙发上,装作不在意地问:“你看起来很累。”
“谢谢。”她双手捧着水杯,说,“晚上要打工,很晚才回家。”
我:“还是在‘放纵吧’打工吗?”
黄文芷:“是的,陆经理人很好。”
我:“昨天我还去过一趟,不过没看见你。”
黄文芷:“可能我在打扫其他房间吧。”
说完这些,我俩就陷入了极为难堪的沉默。
想了许久,我谨慎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两万块钱是怎么来的?”
她吹了一下杯子的热水,激起的涟漪如同她的内心,她的双手顿时有些颤抖。
我赶紧又加了一句话,说:“我不是在怀疑你,说实话,如果不是和你关系很好,我当初也不可能借给你这么多钱啊。”
黄文芷:“是陆经理给我预支了几个月的薪水。我也很想问您一个问题……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梦游吗?还是我已经疯了,否则怎么会发生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解离性人格障碍,又叫人格分裂。”
她猛地抬起头:“是病吗?严重吗?”
我深深呼吸,回答说:“是病,很严重。”
黄文芷顿时变得无助起来。“那可怎么办……”
我:“你的体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格,叫作黄芪,她偶尔会占据你的身体并自由行动。”
黄文芷:“这可怎么办,这种病会影响我的身体吗?”
我:“有一些,因为两个人格共用同一具身体会让你的身体负担变重,你最近应该也觉察到这点了吧?”
黄文芷:“是的……以往只是感到疲惫,现在连早上起床都变得困难了。而且,我还发现身体有了其他变化。”
我:“身体有了新伤痕?”
黄文芷摇头,伸出了左手:“是这里。”
我一看,在她的掌心,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疤,似乎是用钝器刻或划形成的!
她苦恼地说:“手上有伤的话,干活的时候一碰到水就会很疼。”
我在心里重重地抽打自己的脸,心想自己真是个笨蛋,当初我和黄芪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说如果还是想要自残不如转移位置,免得身子留下疤痕后悔。
只是想不到,这竟然给黄文芷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黄文芷收回左手,说:“我到底是怎么了……这些都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做的吗?”
我:“是的,她有些心理上的问题,所以才会认识我。”
黄文芷:“听你说起这些的时候,我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其实你早就察觉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你一直都压抑着这些,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