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最后采纳了魏徵的谏言,打消了废黜太子的念头,随后针对该事件颁发了一道诏令:一、将称心斩首弃市;二、太子禁足三个月,在东宫闭门思过,其间不得观赏任何歌舞伎乐;三、将每月发放给东宫的钱帛、物料扣除三成,为期一年。
这样的处理结果显然是程度最轻的惩戒了。李承乾接诏时,居然有点不太相信,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赵德全催他赶紧领旨谢恩,他才回过神来。
尽管自己在这起事件中毫发无伤,可一想到从此便要与称心阴阳永隔,李承乾的心里不禁痛如刀割。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最后,李承乾把这笔账记在了魏王和刘洎头上。
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吴王李恪脱掉铠甲换上朝服匆匆赶到甘露殿的时候,鬓发凌乱不堪,发丝还在淌水。李世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问他为何不避雨。李恪便将自己在白鹿原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做了禀报。李世民顿时一惊,道:“萧君默现在如何?”
“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李恪道,“虽然受了些伤,不过都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目前还在昏迷,儿臣已经把他送入太医署了。”说完又想到什么,赶紧道,“父皇,此事有点不合规矩,儿臣未及向父皇请旨便自作主张,还请父皇恕罪。”
“人命关天,你这么做是对的。”李世民道,“更何况,萧君默是辩才一案的有功之臣,朕更不能让他出事。就让他留在太医署养病吧,这段时间,你替朕多照料一下。”
李恪大喜,赶紧谢恩。辩才一案,他在安州也有耳闻,只是没料到父皇对此案如此看重,连带着还对萧君默如此重视。
“这回朕免了你的都督一职,你可有怨言?”李世民看着他。
李恪洒脱一笑:“父皇多虑了。儿臣就当是一次回京向父皇尽孝的机会,感激还来不及,岂会有怨言?”
李世民又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没有说谎。
事实上,除了三个嫡子,李恪是余下八个庶子中最让李世民看重的,因为李恪兼有文韬武略,为人英武果敢,最似青年时代的李世民。所以,假如李承乾被废黜,那么李恪便是李世民心目中最有条件继任太子的人选之一。此次李世民以免职为由把他召回朝中,真正目的其实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备选。职是之故,尽管目前李世民暂时打消了废黜李承乾的想法,可还是决定把李恪留在京城住一阵子。
“朕在亲仁坊给你安排了一处宅子,你先住进去。”李世民道,“需要什么东西,可随时禀告,朕让德全给你安排。”
“谢父皇!”
李世民忽然想起什么:“方才你说,在白鹿原有命手下去追那帮刺客,结果如何?”
李恪摇摇头:“没追上,那帮亡命徒看来都训练有素,既凶残又狡猾,不好对付。”
李世民想了想:“这样吧,朕交个差事给你去办。”
李恪一喜:“父皇请讲。”
“查一查这帮刺客,看看是什么样的亡命徒,敢在天子脚下刺杀朝臣。”
“儿臣遵旨!”
萧君默万万没料到,自己营救辩才父女的计划,竟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搁浅了。
而他更没料到,自己居然被安置在了宫中的太医署养伤。
其实他的伤势不重,经太医调理数日,喝了一些补血补气的药后,便大为好转了,只是几处较大的伤口还未愈合,身体还有些虚弱。萧君默惦记着营救的事,执意要出宫,李恪却死活不让,还派了两名亲兵守着他。萧君默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好像被软禁了。原本住在宫外,他还可以利用禁苑的漏洞,化装成宦官潜入后宫,可现在住在宫内,反而寸步难行,跟楚离桑仿若咫尺天涯,连给米满仓递个话的机会都没有,着实让他郁闷难当。
李恪一天来太医署看他两三回,没少损他。萧君默闲得无聊,就跟他打嘴仗解闷。这天,萧君默在太医署的院子里练拳,李恪又来了,一看到他便笑道:“现在有劲了?那天躺在我怀里,软得跟个女人似的。”
萧君默叹了口气:“你一个堂堂亲王,除了天天来损我就没正事干了吗?”
“现在照料你是本王第一正事,父皇旨意。”李恪正色道。
“其实我已经好了。”萧君默舒展了一下筋骨,挥了挥拳头,“能请你别再照料我了吗?放我回家。”
“真的好了?”
“当然!”
李恪看着他,突然出手,当胸一拳打了过去。萧君默慌忙格挡,大叫道:“有你这么偷袭的吗?太卑鄙了!”李恪不理他,连连出击,拳掌交替。萧君默拼尽全力抵挡,无奈脚底虚浮,两只手也使不上劲,不过四五个回合,一个不慎便又向后倒去。
李恪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笑道:“你现在除了嘴巴硬,全身上下都是软的,还敢吵着回家?”
萧君默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怒道:“方才是你偷袭,不算,再来!”
李恪摇头笑笑:“就你现在这样,恐怕连女人都打不过。”
萧君默更怒,挥拳冲了上去。李恪一边闪避,一边大声道:“桓姑娘,我帮你试过了,这家伙现在就这两下子,你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萧君默一怔,赶紧收起架势。桓蝶衣就在这时走了过来,笑道:“师兄,方才吴王说了,只要你过了我这一关,就可以回家。”
萧君默无奈苦笑,举手做投降状:“行了,我斗不过你们,我现在就睡觉去。”说着便朝屋里走去。
桓蝶衣和李恪相视一笑。
“你现在就该在这儿乖乖养伤,哪儿都别想去!”桓蝶衣跟他进了屋里,还在一个劲地训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给我和舅舅传个话,害我们都急死了,以为你也失踪了!要不是吴王奉旨和舅舅一起追查刺客,我们都不知道你出事了!”
“到底是多大的事?”萧君默笑,“我又不是第一回受伤。”
“你还嘴硬?吴王说你那天流了好多血,再晚一步兴许就没救了!”
“吴王就是个大嘴巴,他说的话你也信?”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心养伤,别七想八想!”桓蝶衣瞥了他一眼,“更别想着要去找那个楚离桑。”
萧君默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岔开话题:“杨秉均查得怎么样了?”
“吴王和舅舅正联手全力搜捕。”桓蝶衣道,“对了,吴王说你一直认定杨秉均就躲在城里,为什么?”
“杨秉均这回不像是私自行动。”萧君默思忖着,“那天围攻我的那些刺客,身手都不弱,所以我猜,杨秉均应该是奉了冥藏的命令。我估计,这回不光是杨秉均到了京城,恐怕冥藏本人也来了。”
桓蝶衣微微一惊:“照你这么说,那他们此次来京一定不光是为了报复你,还会有更大的行动?”
“聪明。”萧君默竖了竖大拇指,“杀我只是顺带干的事情,绝不是他们此次来京的主要目的。”
“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萧君默无奈一笑。
事实上,萧君默心里很清楚,不管冥藏此次来京究竟意欲何为,至少其目的之一是跟自己一样的,那就是——劫走辩才。
就萧君默之前已经查到的线索来看,冥藏虽然是天刑盟主舵的首领,但一直以来,他能有效掌控的好像只有本舵和玄泉、无涯这两个所谓的“暗舵”,至于其他分舵,他似乎都鞭长莫及。比如魏徵的临川舵,这么多年冥藏似乎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更别说那些散落在江湖中的分舵了。由此可见,冥藏一心想抓辩才,目的很可能是通过他获取《兰亭序》的核心秘密,进而找到并号令那些隐藏在江湖中的分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