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急于重新获得自己岳父的赏识。如果约瑟夫?维亚洛夫这种人很长时间看你都不顺眼,那你可就危险了。问题在于,迷人的男性魅力是列夫仅有的能力,但它对维亚洛夫不起作用。
维亚洛夫对铸造厂的事情倒是十分支持。“有时候你不得不让他们罢工,”有一次他这么说,“这谈不上是让步,只要坚持下去。他们开始感到肚子饿了,慢慢也就讲道理了。”但列夫知道维亚洛夫的想法说变就变。
不过,列夫有自己的一套计划,能让罢工加速崩溃。他打算利用媒体的力量。
列夫是布法罗游艇俱乐部的一员,多亏他的岳父他才被选上。镇上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大多都是那儿的会员,包括彼得?霍伊尔,《布法罗广告人》的编辑。一天下午,列夫来到坐落在波特大道下坡的会所,在那儿找到了霍伊尔。
《广告人》是一份保守派报纸,一直呼吁社会稳定,把所有问题都归罪于外国人、黑人和社会主义捣乱分子。霍伊尔身材高大,留着黑黑的小胡子,是维亚洛夫的亲信。“你好,别斯科夫,”他的声音响亮刺耳,大概在印刷机的噪声里养成了大声喊叫的习惯,“我听说总统派卡梅伦?杜瓦的儿子来平息罢工。”
“是的,但我还没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消息。”
“我认识他。他很天真。你不必担心。”
列夫同意他的说法。1914年在彼得格勒,他曾从格斯?杜瓦手上骗了一块钱,去年他又同样轻易地夺走了格斯的未婚妻。“我想跟你谈谈罢工的事。”他坐在霍伊尔对面的皮椅子上。
“《广告人》已经对罢工者表示谴责,把他们比作反美社会主义者和革命分子,”霍伊尔说,“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说他们是敌人的奸细,”列夫说,“他们阻挠车辆的生产,这是我们的战士去欧洲要用的,而且工人们不用服兵役!”
“这倒是一种角度。”霍伊尔皱起了眉头,“但我们还不知道征兵如何进行。”
“军工企业的工人肯定不用去。”
“那倒是。”
“而且他们还要求增加工资。很多人宁可少拿钱,只要能在免除兵役的地方工作就行。”
霍伊尔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写了起来。“拿更少的钱,做免除兵役的工作。”他喃喃地说。
“也许你会问:他们到底站在哪一边呢?”
“听起来像个标题。”
列夫有点吃惊,又很得意。事情如此轻而易举就办成了。
霍伊尔从他的笔记本上抬起头来:“V先生知道我们在讨论这个问题吧?”
列夫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但他马上用一个微笑遮掩过去。如果他说个“不”字,霍伊尔就会马上把这些一笔勾销。“是的,当然,”他说,“事实上这正是他的主意。”
维亚洛夫请格斯在游艇俱乐部跟他见面。布赖恩?霍尔提出在布法罗的工会办公室举行一次会议。大家都想在自己的地盘会面,这会让人感到自信,同时也能掌控局面。因此,格斯在斯塔特勒酒店租了一间会议室。
列夫?别斯科夫攻击罢工者们偷逃兵役,《广告人》把他的评论放在头版,上面的标题是:“他们到底站在哪一边?”格斯看了报纸,感觉有些不安,这种攻击性的言辞只能激化矛盾。列夫的努力的确产生了相反的效果。这天早上的报纸说,其他军工企业的工人掀起了一场抗议浪潮,他们闻听自己会因为特殊的地位而少拿工资,十分愤慨,更是痛恨有人给他们贴上逃避兵役的标签。列夫的愚蠢让格斯振作了起来,但他知道,维亚洛夫才是他真正的敌人,这又让他感到紧张。
格斯把所有文件都随身带到斯塔特勒,拿出来放在会议室靠墙的桌子上。他把一份流行小报摆在突出位置,上面的标题是:“你会参军吗,列夫?”
格斯让布赖恩?霍尔比维亚洛夫提前一刻钟到。这位工会领导准时到场。格斯见他穿了件时髦的外套,头戴灰色毡帽,觉得这是种巧妙的策略。尽管你代表的是工人,但外表寒酸绝对是个失误。从某种程度上说,霍尔跟维亚洛夫一样令人畏惧。
霍尔看见了那份报纸,撇嘴笑了笑。“那个年轻人犯了个错误,”他颇感得意地说,“他给自己揽了一大堆麻烦。”
“操纵媒体是个危险的游戏,”格斯一下抓住了话题,“你们要求日工资增加到一美元。”
“这比维亚洛夫买下工厂之前只多了十美分,而且……”
“这些都没关系,”格斯打断他,不甚自信地大胆提议,“如果我给五十美分,你愿意接受吗?”
霍尔半信半疑:“我得跟大家商量商量……”
“不,”格斯说,“你必须现在就做决定。”他暗自祈祷别让对方看出自己心急。
霍尔支吾道:“维亚洛夫同意吗?”
“维亚洛夫是我的事。五十美分,这是唯一的选择。”格斯忍住去擦拭额头的冲动。
霍尔探究似的盯了格斯很长时间。格斯觉得他好斗的外表下面有一副精明的头脑。最后,霍尔说:“我们暂时接受。”
“谢谢你。”格斯暗暗舒出一口长气,感到如释重负,“你要喝杯咖啡吗?”
“好吧。”
格斯转过身去,终于可以藏起自己的脸了。他按了按铃叫来侍者。
约瑟夫?维亚洛夫和列夫?别斯科夫走了进来。格斯没去跟他们握手。“坐下。”他简慢地说。
维亚洛夫瞥见了墙边桌子上的报纸,脸上掠过一丝愤怒。格斯估计列夫已经被那些头条新闻弄得焦头烂额了。
他尽量不去看列夫。这就是勾引了格斯未婚妻的那个司机,但这一切不会妨碍格斯的判断力。他本应该朝列夫的脸上猛击一拳。不过,如果这次会议按计划进行,其结果带给列夫的羞辱远比一拳更严重,也能让格斯获得更大的快感。
一位侍者出现在门口,格斯对他说:“把咖啡端给几位客人,再要一盘火腿三明治。”他故意不去问他们想要什么。格斯观察到每当伍德罗?威尔逊试图胁迫对方时他就会这样做。
他坐下来,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放了一张白纸。他假装在看上面的字。
列夫坐下说:“看来,格斯,总统派你来跟我们协商。”
现在格斯才容许自己抬眼去看列夫。他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是的,他很帅气,他想,但这人靠不住,也很软弱。等列夫开始显得窘迫不安了,格斯才开口道:“你他妈的是疯了吗?”
这话让列夫大吃一惊,以至于身子往后闪了一下,仿佛害怕对方一拳打过来:“你说什么……”
格斯声色俱厉地说:“美国正在打仗。总统不打算跟你们协商。”他看了看布赖恩?霍尔,“也包括你。”尽管十几分钟之前他刚跟霍尔达成了一项交易。最后他才去看维亚洛夫。“甚至也不会跟你协商。”
维亚洛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可不是列夫,他并没有被吓住。不过,他脸上没有了嘲笑和不屑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那么你来干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会发生什么事情,”格斯口气不改,“等我说完了,你们必须接受。”
列夫说:“哼!”
维亚洛夫说:“你闭嘴,列夫。接着说,杜瓦。”
“工人的日薪要增加五十美分,”格斯说着,转过去对着霍尔,“而你要接受这个提议。”
霍尔一脸的茫然,说:“就这样?”
“你的工人今天中午之前要回去上班。”
维亚洛夫说:“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这儿还有另一种选择。”
“什么选择?”
“总统将派一个营的军队接管和控制铸造厂,将所有成品发送给客户,派部队的工程师来接续经营。战争结束后再把工厂还回来。”他转过去对着霍尔,“同样,只有到了那时候,你的工人才有可能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格斯后悔没有先去征求伍德罗?威尔逊的意见,但现在为时已晚。
列夫惊奇地说:“他有这么做的权力吗?”
“按照战时的立法,他有。”格斯说。
“你当然会这样说。”维亚洛夫表示怀疑。
“那我们法庭上见,”格斯说,“你觉得这个国家有哪个法官会跟你站在一起,跟国家的敌人站在一起吗?”他将身子靠向椅背,装作傲慢地瞪着他们。这办法会奏效吗?他们会相信他吗?也许他们会识破他在虚张声势,哈哈大笑几声便起身走掉?
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霍尔的脸上毫无表情。维亚洛夫在琢磨着什么。列夫则显得垂头丧气。
最后维亚洛夫转头朝霍尔问道:“你接受五十美分吗?”
霍尔干巴巴地说:“同意。”
维亚洛夫回头看着格斯:“那我们也接受。”
“谢谢各位。”格斯合上他的文件夹,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手颤抖,“我会通报总统的。”
这天是星期六,阳光明媚,暖意洋洋。列夫跟奥尔加说他有事要去铸造厂,随后便开车去了玛伽那里。她住在洛夫乔伊那边的一个小房间里。他们拥抱在一起,等列夫要解开她的上衣时,她却说:“我们去洪堡公园吧。”
“我想先玩一会儿。”
“回头再说。先带我去公园,等我们回来以后,我给你看样特别的东西。是我们以前没做过的。”
列夫嗓子发干:“干吗让我等呢?”
“外面天气多好啊。”
“可要是有人看见我们呢?”
“那边有上百万人。”
“可是……”
“你是害怕你的岳父吧?”
“去他的,才不会呢,”列夫说,“知道吗,我是他孙女的父亲。他能把我怎么样?一枪崩了我?”
“我去换件衣服。”
“我去车里等你。如果看见你脱衣服,我就又得失控了。”
他开了一辆全新的凯迪拉克三座跑车,虽说算不上城里最时髦的,但一开始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坐在方向盘后面,点了一支香烟。他怕维亚洛夫,这是明摆着的。但他这辈子一直在冒险。毕竟他不是格雷戈里。他想,自己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还算不错,有自己的小汽车,穿着一身蓝色轻便夏装,正在约一个漂亮女孩去公园。这日子挺美。
不等他抽完这支烟,玛伽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钻进车里坐到他的身边。她穿了一件暴露的无袖连衣裙,按最时兴的样式将头发盘在耳后。
他把车开到东区的洪堡公园。他们并肩坐在公园里的一把板条长椅上,享受阳光,看着孩子们在池塘里玩耍。列夫一直在抚摸玛伽裸露的手臂。他很享受其他男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她是公园里最漂亮的女孩,现在跟我在一起,这很棒吧?
“上次你伤了嘴唇,让我很难过。”他说。她被维亚洛夫打破的下唇仍然肿着。但看上去很性感。
“不是你的错,”玛伽说,“你岳父简直是头野兽。”
“确实。”
“‘热点’那边很快就给了我一份工作。等我能唱歌了就马上开始。”
“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试着唱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