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有些坐不住了:“你来这儿不是为了讨论调查的吧。”
“我来是为了让你明白道理。我们在这说话的工夫,那些信件的消息就已经传遍全镇了。”爸爸往窗外指了一下,比利看见冬天的太阳就要落山了。“人们在唱诗班排练、酒吧喝酒、参加祈祷会、下棋的时候——都在谈驱逐寡妇的事。随便你赌什么,他们肯定会非常气愤。”
“看来我不得不再问一次:你是不是想胁迫公司?”
比利真想掐死这个家伙,不过爸爸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马尔德温,我们自打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劝你讲点道理。你也知道工会里有些人比我更激进。”爸爸指的就是汤米?格里菲斯的父亲。莱恩?格里菲斯相信革命,期待每一次争端都能引起燎原大火。他想要取代爸爸,并倾向于采取极端手段。
摩根说:“你的意思是要号召罢工?”
“我只是告诉你人们会很气愤。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我无法预测。不过我不想找麻烦,你也不想出乱子。我们现在谈的是八间房子,你们一共有多少房子,八百间吧?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么做值不值得呢?”
“公司已经作出了决定。”摩根说。比利的直觉告诉他,摩根并不同意公司的做法。
“请董事会重新考虑。提个建议能有什么坏处?”
爸爸总是这么温文尔雅,让比利很不耐烦。难道他不该提高嗓门,指着摩根,控诉他对公司如此明显的罪过,表现得冷酷无情吗?要是换了莱恩?格里菲斯,他肯定会这么做。
摩根不为所动:“我在这儿是要执行董事会的决定,而不是质疑。”
“这么说,退租决定已经被董事会批准了?”爸爸说。
摩根有些慌张:“我没这么说。”
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样,比利想,多亏了爸爸的巧妙提问。也许采取温和态度并不是坏事。
爸爸改变了策略:“如果我给你找到八间愿意接收新矿工当租客的房子呢?”
“这些矿工都有家庭。”
爸爸缓慢又慎重地说:“我们可以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
“公司有管理自己事务的权力。”
“不管别人的死活?”
“这是我们的煤矿。公司测量了土地,跟伯爵达成协议,挖了矿坑,买下机器,也给矿工们盖了房子让他们住。我们承担了这些开销,就有权拥有它,不会让别人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
爸爸戴上帽子。“马尔德温,不是你们把煤矿埋在地下的,对吧?”他说,“是上帝。”
爸爸想把镇政厅的礼堂预订下来用于次日晚上七点半的聚会,但那地方早就被阿伯罗温业余戏剧俱乐部订走了,他们在那排练《亨利四世》第一幕,因此爸爸决定让矿工们到毕士大礼拜堂去。比利跟着爸爸,还有格里菲斯家的莱恩和汤米这些公会积极分子,他们分头到镇上各处口头通知开会的事,把手写的布告钉在酒馆和礼拜堂的墙上。
第二天晚上七点一刻,礼拜堂里就已挤满了人。寡妇们在前面坐成一排,其他人全都站着。比利站在靠前排的侧面,刚好能看见人们的脸。汤米?格里菲斯站在他旁边。
比利为爸爸的勇气和智慧而自豪,爸爸在离开摩根办公室时戴上帽子的那种劲头也让他感到骄傲。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爸爸更严厉一点。他应该像对毕士大的教众发言那样跟摩根谈话,用地狱的烈火警示那些拒绝接受显见真理的人。
正好七点半时,爸爸让大家安静。他用布道般威严的嗓音读着帕西瓦尔?琼斯给戴?泼尼斯太太的信。“一共有八位六星期前矿井爆炸丧生者的遗孀收到了同样的信件。”
有几个人嚷着:“可耻!”
“我们的规则是,会议主席叫到谁,谁就发言,这样每个人都能轮到,我在此感谢大家遵守这一规则,甚至现在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也一样。”
有人叫了一声:“真他妈的可耻!”
“好了,好了,格里夫?普里查德,不要说脏话,拜托。这里是礼拜堂,另外还有女士在场。”
两三个人说:“好的,好的。”
格里夫?普里查德说:“对不起,威廉姆斯先生。”他从下班后就一直呆在双冠酒馆。
“我昨天跟煤矿经理见了面,要他正式撤销退租通知,但他拒绝了。他暗示说董事会已作出决定,他无权更改,甚至不能质疑这一决定。我迫使他考虑其他办法,但他表示公司有权管理其自身事务,不受任何干扰。我只能向你们转达这些信息。”这实在够低调的,比利想。他希望爸爸大声呼吁起来革命。但爸爸只是指了指一个举手的人:“小店约翰?琼斯。”
“我在戈登阶地二十三号住了一辈子,”琼斯说,“我出生在那儿,我现在也住在那儿。我十一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日子很难,我妈也很辛苦,但她没被赶走。我到了十三岁就下了井,现在是我付房租。情况一直如此。从来没人说要把我们撵出去。”
“谢谢你,约翰?琼斯。你要提什么建议吗?”
“不,我只是说说这事儿。”
“我有一个建议,”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我们罢工!”
人群中发出一片赞同声。
比利的父亲说:“戴哭宝。”
“我是这么看的,”这位镇橄榄球队队长说,“我们不能让公司得逞。如果听凭他们把寡妇们赶走,那我们没人会觉得自己的家人有任何安全保障。一个人给凯尔特矿业干了一辈子活,死在了矿上,两个礼拜以后,他的老婆孩子就被赶到街上。戴同盟去办公室想跟那个‘去梅瑟的摩根’讲道理,却毫无结果,所以我们没别的选择,只能罢工。”
“谢谢你,戴。”爸爸说,“我是不是该把这话看作罢工行动的正式议案?”
“是。”
比利很惊讶爸爸这么快就接受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父亲希望避免罢工。
“表决吧!”有人喊道。
爸爸说:“在我把这个提案提交表决之前,我们需要决定什么时候罢工。”
哎呀,比利想,他还没接受呢。
爸爸继续说:“我们可以考虑从星期一开始。从现在起到星期一我们工作的这段时间,罢工的威胁可能会让董事们明白过来,我们或许可以不用损失工钱就达到目的。”
比利明白了,爸爸是想用推迟的办法作为第二种选择。
但莱恩?格里菲斯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我可以说话吗,主席先生?”汤米的父亲长着一个圆滚滚的秃头,四周有一圈黑发,还留着一撮黑胡子。他走上前去,站在爸爸旁边,面对人群,看上去两个人具有同等的权威。人们沉默了。莱恩跟爸爸和戴哭宝一样,属于说话时大家都静下来洗耳恭听的少数几个人。“我要问问大家,给公司四天宽限期是否明智?假如他们不改变自己的想法——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们从来都很顽固。然后,我们等到星期一,结果什么都没有实现,寡妇们剩下的时间却更少了。”他稍稍提高了嗓门以加强效果,“我说,同志们,我们必须寸步不让。”
下面一片欢呼,比利也加入了。
“谢谢你,莱恩,”爸爸说,“这么说,我这儿有两个提案了:明天就罢工,或者星期一罢工。还有谁要说话?”
比利看着父亲主持会议。接下来说话的人是朱塞佩?乔伊?庞蒂,是阿伯罗温男声唱诗班的领唱,他的弟弟约翰尼是比利的同学。尽管他有个意大利人的名字,但他生在阿伯罗温,说话的口音也跟这儿的人毫无二致。他也主张立即罢工。
爸爸说:“为了公平起见,有没有谁赞成星期一罢工的?”
比利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不利用自己的威信说服大家。如果他坚持要星期一罢工,就有可能改变人们的想法。但如果他失败,就会陷入一种尴尬境地,不得不领导一场他所反对的罢工。比利觉得爸爸并不完全自由,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大家开始议论起来。煤炭储藏量很高,因此管理层可以观望等待。可现在需求量也很大,所以他们也希望能卖的时候尽量卖。春天快要来了,到时候矿工家里就不再依赖限量供给的燃煤了。长久的罢工历史表明矿工是占优势的,但法律条文是倾向管理层的。
爸爸让大家讨论,有些人的发言显得单调乏味。比利想知道他父亲的动机是什么,猜想他可能希望大家头脑冷静下来。但最终他还是得让大家一起表决。
“首先,赞成不罢工的举手。”
有几个人举起手。
“下面,赞成星期一开始罢工的举手。”
很多人都表示赞成,但比利不知道这是否足以取胜。这要取决于有多少人会弃权。
“最后,赞成罢工从明天开始的。”
人群里一阵欢呼,大家的手举得高高的,密密麻麻在空中挥舞。表决结果一目了然。
“明天举行罢工的议案获得通过。”爸爸说。谁也没有要求计数。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往外走的时候,汤米快活地说:“明天没有班上。”
“哎,”比利说,“也没有钱花。”
菲茨第一次找妓女的时候,他想去吻吻她——不是因为他想要这样,只是觉得应该要这样做。“我不接吻。”她唐突地说,带着伦敦腔。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做过。宾?韦斯特安普敦说很多妓女都不让亲吻,可一想到她们容许其他亲密行为却单单不能接受亲吻,难免让人感到奇怪,也许这种微不足道的禁忌为她们保留了些许尊严。
菲茨那个阶级的女孩不能在婚前亲吻任何人。当然,她们还是会的,但只在某种罕有的私密场合,比如舞会上一个突然空下来的侧室里,或者躲在乡间花园的杜鹃花丛里偷偷亲吻。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激情持续下去。
菲茨唯一好好亲吻过的女性就是他的妻子碧。她把自己的身体呈现给他,如同厨师奉上一个特制的蛋糕,浓香四溢,甜美可口,为他带来完美的享受。她随他怎么做都行,也没有任何要求。她的双唇任他亲吻,张开嘴巴让他伸进舌头,但他从不觉得她渴望着他的爱抚。
艾瑟尔吻得却像她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似的。
栀子花套房里,他们站在铺着防尘罩的床前,紧紧相拥。她吮吸他的舌头,咬他的嘴唇,舔他的喉咙,同时一手轻抚他的头发,紧握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背心里,掌心摩挲着他的胸膛。最后当他们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她用两手捧着他的脸颊,一动不动地抱着他的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你实在太漂亮了。”
他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她则站在他的面前。他知道有些人习惯勾引自己的仆人,但他没那么做过。他十五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客厅女佣,那是在伦敦的家里。几天后他的母亲便觉出端倪,立刻解雇了那个女孩。他的父亲笑着说:“选得倒是不错。”从那时起他就没再碰过任何家仆。但他无法抗拒艾瑟尔。
她说:“为什么回来?你不是整个五月都要呆在伦敦吗?”
“我想见你。”他能看出她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我一直在想你,整天想,每一天都想,所以,我必须回来。”
她又低头吻他。他嘴上吻着,身子慢慢倒在床上,也把她拉倒在自己身上。她人很瘦,身子轻得像个孩子。她的头发从别针上散开,让他的手指埋在那光滑的卷发里。
过了一会儿,她从上面翻下来,躺在他旁边,喘着气。他支着胳膊肘,侧身看着她。她说他很漂亮,但现在她是他眼中最漂亮的事物。她脸颊通红,头发乱蓬蓬的,红嘴唇润湿,微微张开。她的黑眼睛凝视着他,充满崇拜。
他把手放在她臀部,抚摸她的大腿。她捂住他的手,抓着它不放,好像怕他太乱来。她说:“他们为什么叫你菲茨?你的名字不是爱德华吗?”
她说话是想让激情冷却下来,他觉察得出。“一开始是在学校里被这么叫的,”他说,“所有男孩都有昵称。然后,沃尔特?冯?乌尔里希有一年暑假跟我回家,茉黛就跟着他一起这么叫了。”
“在这之前你父母叫你什么?”
“泰迪。”
“泰迪,”她咂摸着,说道,“我更喜欢这个名字,比菲茨好听。”
他又去摸她的大腿,这一次她依着他。他一边亲吻她,一边慢慢拉起她的黑色管家裙。她穿着小腿一样长的袜子,他抚摸着她裸露的膝盖。膝盖以上是她的长棉内裤。他隔着棉布摸着她的双腿,然后把手伸向腿叉那里。他摸到那里时她呻吟起来,身子向上顶着他的手。
“把它脱掉。”他低声说。
“不!”
他摸到了腰上的束带。它打了一个结,他使劲一拉就开了。
她又按住了他的手:“不。”
“我只想摸一摸那儿。”
“我比你还想,”她说,“但是不行。”
他起身跪在床上。“我们不会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说,“我保证。”说完,他两手抓着她内裤的裤腰把它一下子撕开。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并没有抗议。他重又躺下,用手在她的身下探寻着。她立刻就把两腿分开了。她紧闭双眼,呼吸急促起来,就像她在奔跑一样。他猜测以前从未有人对她做过这种事情,耳边有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他不该利用她的单纯无知,但他已深陷欲望之中,无法去细听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