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芙美子和儿子都很欢迎新来的同居人。贵之心里当然很清楚,姑且不论儿子,芙美子内心觉得公公同住很麻烦,但是,她很聪明,也很贤慧,所以贵之当年才会娶她。

雄治也很适应新的生活。他平时在自己的房间内看书、看电视,有时候出门散步,每天能够看到孙子让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但是,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同住后没多久,雄治突然病倒了。他在半夜很不舒服,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去医院。雄治一直说肚子很痛,由于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贵之不知所措。

第二天,医生向他说明了情况,说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确切结果,但八成是肝癌。

而且,恐怕已经是末期了。戴着眼镜的医生用冷静的语气说道。贵之向他确认,是否已经无药可救了。医生仍然保持刚才的冷静语气说,因为手术没有意义,所以最好有这种心理准备。

雄治并不在场,当时,他打了麻醉剂,正在熟睡中。

贵之拜托医生,不要告诉病人真实情况,并请医生想一个适当的病名。

姊姊赖子得知父亲的病情后放声大哭,不停地自责,觉得应该更早带父亲去医院检查。听到姊姊这么说,贵之也很难过。虽然他发现父亲没有精神,但没想到病情这么严重。

雄治开始了和疾病奋斗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几乎没有再感到疼痛。虽然每次去探视他,他都越来越瘦,贵之看了于心不忍,但雄治在病床上看起来比较有精神。

雄治在医院差不多住了一个月左右的某一天,贵之下班后去看他,他难得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空着。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嘛。」贵之说。

雄治抬头看着儿子,轻轻笑了一声。

「可能已经坏到谷底了,偶尔也会有状况不错的日子。」

「那就好。这是红豆面包。」贵之把纸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雄治看了纸袋一眼,再度看着贵之。

「我有事要拜托你。」

「甚么事?」

「嗯。」雄治应了一声后,垂下了眼睛,他吞吞吐吐地提出的要求完全出乎贵之的意料。

他说,想要回杂货店。

「回去干甚么?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还能继续做生意吗?」

听到贵之的问题,雄治摇了摇头。

「店里并没有甚么商品,怎么可能开店做生意?不谈生意的事,我只是想回那个家。」

「回去干甚么?」

雄治闭口不语,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你用常理想一下,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办法一个人生活。必须有人陪着你,照顾你,目前根本找不到人手照顾你啊。」

雄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不用别人陪我,我一个人没有关系。」

「那怎么行?我怎么可能把病人一个人丢在家里,你别闹了。」

雄治露出恳求的眼神看着他,「只要一个晚上就好。」

「一个晚上?」

「对,一个晚上,只要一个晚上就好。我想一个人留在那个家里。」

「甚么意思?这是怎么一回事?」

「和你说了也没用,你应该无法理解。不,别人也无法理解,一定会觉得很荒唐,不当一回事。」

「不说说看怎么知道?」

「不,」雄治摇着头,「不可能,你不会相信的。」

「啊?不相信?不相信甚么?」

雄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贵之,你听我说,」雄治用严肃的语气说,「医院的医生是不是对你说,我随时都可以出院?是不是对你说,反正已经无药可救了,让病人做他想做的事?」

这次轮到贵之沉默了。因为雄治没有说错,医生已经宣布,目前已经无药可救,病人随时可能会离开人世。

「贵之,拜托你了。」雄治双手合什,放在眼前。

贵之皱着眉头说:「爸,你别这样。」

「时间不多了,你甚么都别说,也甚么都别问,就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年迈的父亲说的话重重地堆积在贵之的内心,虽然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想要完成父亲的心愿。

贵之叹着气说,「甚么时候?」

「越快越好,今晚怎么样?」

「今晚?」贵之忍不住张大眼睛,「为甚么这么着急…?」

「我不是说了吗?时间不多了。」

「但是,要怎么向大家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