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饥火更盛,她加快脚步,穿过果林时,忽的听见一旁传来嘈杂的人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又尖又急的女孩声音。

第5章

  蔡昭微微一叹。

  为何她不愿行走江湖呢,盖因江湖上总有这样那样欺凌弱小之事发生,而身为侠义之辈的她,自不会视若无睹,还不如躲在落英镇上眼不见心不烦。

  可既然出来了,她怎能听闻弱女受难而袖手旁观呢?于是她立刻掉头循声而去。

  转过一个青黝黝的山坳,果然有一群宗门弟子打扮的少年围在那里嘻嘻哈哈也不知在做什么。他们将一名高瘦少年逼至山壁,不住叫嚣。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杏色衫子的美貌少女似乎是他们的首领,尖声道:“……识相的就乖乖听话,咱们也不会要你的性命,不过破点皮肉罢了!”

  蔡昭一愣,心道原来不是无助少女受欺侮啊。

  一名尖脸少年在旁起哄:“没错没错!常宁,你本是该死之人,要不是师尊尽力相救,你早就死了!”

  另一名方腮少年阴恻恻:“你倒是活下来了,可你吃了师尊原本要给师姐的雪莲丹,害的她修为受损,你自己说,是不是罪该万死!”

  周围少年一起起哄:“乖乖让我们取一碗心头血,就放过你…哈哈,不然把你抽筋剥皮…”

  那名名叫常宁的高瘦少年微微侧着身:“究竟是谁说我的心头血与雪莲丹有同样功效的?”他衣着黯淡陈旧,但口气却不慌不忙,就是嗓音嘶哑,仿佛受了很重的伤。

  “你们明明知道我不止是受伤,还中了奇毒。我这种余毒未清之人的心头血,你们真的要?”常宁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毒疮的脸庞,有几处毒疮结了黑糊糊的硬疤,有几处却还在流脓,着实叫人恶心。

  众少年纷纷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们根本不是为了我的心头血,只是想寻我晦气罢了。”常宁正面朝着众人,可怖恶心的脸上,却有一双宛如明月般澄净漂亮的眼睛。

  “我是定不会从命的,有本事就取了我的性命去,一了百了。不然,我必然数倍奉还。”

  几名少年生出退缩之意。

  “喂,这小子是宗主好友之子,若是宗主知道了,咱们……”

  “还是算了吧。咱们究竟是外门弟子,宗主一怒之下赶咱们走怎么办?”

  “师姐,宗主他责罚咱们怎么办?”

  那名美貌少女咬咬嘴唇:“他害的我修为滞后,就算不取他心头血,也不能轻易放过这小子。嗯……咱们,咱们揍他一顿,若是我爹问起,就一口咬定是师兄弟之间切磋拳脚!咱们修武之人,总不成挨了几下就去告状,我爹也不会为了这个责罚咱们的!”

  这个主意显然风险系数低多了,少年们纷纷表示赞成,正摩拳擦掌要往那少年过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悠然缓慢的少女声音——“你们闹够了没有。”

  众人吓一大跳,齐齐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飘帛绣裙的稚龄少女静静站在他们身后,阳光透过山林枝叶落在人身上,更显得那女孩桃晕腮染,白净秀美。

  “后日就是老祖两百年忌辰了,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差不多都来了,你们这么闹法,让其他门派见了,岂非丢青阙宗的脸?”她有些无奈。

  ——原以为是一群人在欺负一位姑娘,谁知道是一位姑娘带着一群人在欺负另一个人,真是白瞎了她一番浩然正气。

  双美相见,妒意油然滋生,那美貌少女率众而出,高声道:“哪来的小贱人,青阙宗处置门内弟子关你什么事!”她以为蔡昭是北宸六支以外的别派弟子了,天底下能在青阙宗面前挺直腰杆的人还没几个。

  蔡昭慢悠悠的:“当然关我的事,因为几日之后,我就要拜在戚宗主的门下了。我自己门派的名声,您说我需不需要维护呢。到了那时,我还要叫戚姑娘一声师姐呢。”就脑子馅料而言,这位大小姐倒与适才那位宋二公子十分般配。

  戚凌波一怔,神色不定:“你,你是落英谷的……蔡昭?”

  “不错。”听这姑娘口口声声我爹我爹的,蔡昭就猜她应是戚宗主之女。

  戚凌波想起父亲对落英谷的热心,不禁心生退意,但身旁这些少年往日做惯了她的帮众,若她此时认了怂,被蔡昭几句话就吓退,以后在小帮众面前她哪还有面子。

  “蔡师妹刚到万水千山崖吧,”戚凌波摆出甜甜的笑脸,“时候不早了,请自回客舍去去吧。你初来乍到的,有些事儿不知道其中深浅,这里的事与你不相干的。”

  蔡昭挑了挑眉:“我若不走呢。”

  戚凌波笑面如花,语气却隐含威胁:“我爹门下只有咱们两个女孩,以后数年咱们正该好好相处,你若非要固执己见,坏了我们师姐妹的情分,以后怎么同窗学武啊。”

  蔡昭认真想了想:“没事,反正我也不爱学武,我爹娘从没教过我武艺,以后师姐就自管自的修武,我读读书看看景就成了。”

  “不爱学武,那你来做甚?”戚凌波笑容发僵。

  “来拜师啊,我要当师父的弟子嘛。”蔡昭解释的都疲惫了。

  “你若不学武,拜我爹为师做什么?”戚凌波转不过脑筋,青阙宗武学冠绝天下,每年慕名前来请教的不计其数。

  蔡昭如流水般说道:“师姐这么说,也未免将天下人看到太功利了。学习为人德行难道不要紧,戚宗主是天下闻名的诚挚君子,仁厚为怀——我能学到三分就受益终生了……众位同门这么瞧我做甚,难道我说的不对?”

  ——比如说开业大吉时东家致辞,难道张口就说老子为了赚钱赚大钱赚多多的钱么,自然要说是为了惠及乡邻广结善缘嘛。

  那群少年俱是尴尬,嗯嗯啊啊的含糊附和,戚凌波沉下脸色:“好一副能言善辩的口舌,我看咱们青阙宗是容不下你这样大佛了!”

  蔡昭一听就笑了:“师姐是在威胁我会被青阙宗拒之门外么。可是,我能不能拜师入门是师姐说了算的?”伙计要听掌柜的,掌柜要听东家的,这道理这小姐姐居然不懂?!可怜戚伯父那么和善可亲的人,生了个脑子不好的女儿。

  戚凌波一窒。

  蔡昭继续:“若戚宗主非要收我为弟子,而师姐不乐意,莫非师姐一声令下,戚宗主就会听师姐的,不收我入门了?”

  戚凌波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暗笑,脸色十分精彩。

  如果宋郁之在这里,一定会告诉戚凌波,不要和蔡昭抬杠,话都不要说,会被气死。

  戚凌波恨恨道:“常宁这小子得罪了我,我今日要出口气,你若不肯闪开,我这做师姐的说不得要教教你规矩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反正蔡昭武艺低微,索性先打她几个耳光出出气,父亲真追究起来,她就咬死了是初次见面不知深浅,就是想试试蔡昭的功夫,谁知手下没个轻重。

  “废话完了吗?”常宁看了蔡昭几眼,凝神沉思片刻后出声,“你们也太墨迹。一会儿要教训我,一会儿要教训别人,要动手就赶紧动,别拖拖拉拉的。”

  众人忿忿的望向他,戚凌波笑看蔡昭:“你看看,这人就是这样不识好歹。上万水千山崖的这些日子,一直这么没大没小,从不听师兄们的话……”

  “除了没礼貌,他还有别的恶行么?”蔡昭打断她,“要是有就快点说,不然这件事我就管定了。”

  “他这么无礼,你还要护着他?!”戚凌波似乎有些惊异。

  蔡昭内心毫无波澜:“只要他不是恶人,也不曾自行挑事,你们就不该欺负他。至于他有没有礼貌,讨不讨人喜欢,与我有什么干系。”姑姑说过,行侠义事做侠义人,有时候不但未必会有好报,甚至都未必会有感激。

  戚凌波生了一副美丽的杏眼,此时眼睛瞪的大大的,咬牙道:“我看你是自找苦吃,看我怎么……”

  她扬起右臂,侧身为矩,右手立掌为刀,眼看就要向蔡昭劈下,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凌波,赶紧住手!你做什么呢?!”

  蔡昭转身一看,原来是曾大楼。

  他带着几名弟子,气急败坏的往这里赶来。

  蔡昭失望的轻轻叹了口气。姑姑还说过,行走江湖腔调很重要,哪怕你很想扑上去扇对方两巴掌,但既然打圆场的来了,就得给三分薄面。

  保持微笑,和气生财。

  “——凌波,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早跟你说过不许欺负常宁,你是怎么答应大家的?!现在倒好,变本加厉啊,落英谷一行今日刚上万水千山崖,你不尽地主之谊也就罢了,还想欺负人家!今日的事,我一定要据实已报,你,你还不赶紧走!”

  曾大楼嘴里虽然骂的凶,蔡昭又如何听不出是在暗暗护着戚凌波。

  可惜他虽是一片好意,然而此时众目睽睽,戚凌波如何肯服软,她原地跺了跺脚:“这件事你别管,回头我自会向爹请罪的,总之,我今日非得教训教训这个……这两个!”

  蔡昭笑出声:“你预备怎么教训我?”

  曾大楼横跨一步,将蔡昭遮在自己身后,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蔡昭心中暗奇,我与你曾大楼认识不到两个时辰,你怎么不叫自家门里的戚凌波少说两句?

  戚凌波大声道:“武林中人,自然拳脚下见真章!”

  蔡昭从曾大楼身后探出脑袋,笑道:“我只是多说了两句,一没吃你雪莲丹,二没对你无礼,这么快就把我与这位常宁小师弟一视同仁啦,戚师姐这账是怎么算的?”

  戚凌波气的眼眶都红了:“你还敢说对我没有无礼?!若不是你,我怎会受责骂,回头还要被爹责罚,若不是你,这些事故都不会生出来……”

  “你说错了。”常宁忽然开口,众人都去看他。

  常宁看向蔡昭:“我比你岁数大,不是你的小师弟。”

  众人一愣。

  蔡昭语重心长:“你是受人欺负的,我是来给你解围的,叫你一声小师弟你难道不该好好听着么。行走江湖,为人还是要上道些的嘛。”

  常宁看天:“被比我年幼之人叫师弟,我宁可被他们打一顿,反正他们花拳绣腿也打不疼。”

  “你们俩……欺人太甚!”戚凌波快要气绝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三句!”曾大楼大吼一声。

  吼完之后,众人齐齐去看他。

  曾大楼按住跳动的额角青筋:“你们三个都少说两句!——今日各派齐聚万千山崖,难道让外面人看北宸一脉的笑话?!凌波,你跟我去领罚,其他人都赶紧散了!”

  蔡昭耸耸肩,没有反对的意思。戚凌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磨蹭着脚步。

  正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扑进林子,风一般的擦过蔡昭身侧,站到曾大楼与戚凌波中间,摆开两手做出劝解的模样。

  “且慢,且慢,有话好说!”青年眉清目秀,也是一副宗门弟子打扮,额头冒着细汗,显然是听说曾大楼赶来后才急急追来的。

  戚凌波眼睛都亮了,委委屈屈的上前一小步:“……二师兄。”

  蔡昭给这个姿势打满分,委屈中带着撒娇,撒娇中带着不忿,不忿中带着害怕,害怕中还带着求救——看来这位戚小师姐虽然不擅长对付女人,但对付男人很有一套。果然天生我材必有用,东边不亮西边亮。

  这名青年先向蔡昭拱手:“蔡师妹今日乍来,门下弟子未尽地主之谊,居然让你自行游走,险些与小师妹闹出误会来,真是我等的失职。蔡师妹,我先向您赔个不是。”

  这话说的巧妙,什么‘自行游走’,什么‘误会’,三言两语将一桩明目张胆的霸凌事件给转了性。

  “不用不用。”蔡昭笑眯眯,“我与戚师姐没什么过节,只要她不教训我就成了,要紧的是这位常宁小师…咦…”

  不知何时,那位满脸毒疮的高挑少年依然不见了。不知是不是等的不耐烦,常宁居然已经自行走掉了。

  蔡昭讪笑:“那就什么事也没了。”

  这名青年再朝曾大楼恳求:“前面忙的不可开交,师父忙着招呼各位掌门,下面有许多事等着您发号施令,不如就把小师妹交给我,我好好训斥她,您看……?”

  曾大楼十分无奈,挥挥手表示散场。

  戚凌波破涕为笑,像孩童般爱娇的扯着那青年的袖子开开心心的跑开了。

  她一走,那些帮凶少年们愈发缩头缩脑,恨不能贴着山壁溜走。曾大楼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跟一串耗子似的一溜烟跑了。

  蔡昭看看前方,再看看后方。

  今天也是她为了侠义之路努力的一天呢,虽然救了个貌似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

第6章

  曾大楼领着蔡昭缓缓往回走。

  “蔡师妹,你别怪我把凌波轻轻放下,这件事……唉,其实青阙宗门规甚严,绝容不下欺凌门人的举动,只是……唉,只是凌波的天赋与根骨都更似师父而不是师母……少时鲁钝,但只要冲破了经脉……”

  “慢,慢着。”蔡昭越听越不对劲,“我姑姑说,前尹宗主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十几岁就名扬天下啊。”

  曾大楼转过头来:“我说的师父,是凌波的父亲,现在的戚宗主,不是她的外祖父。”

  蔡昭啊了一声,上下打量曾大楼:“戚宗主是您的师父,您……”看您的岁数,不是应该是蔡平春等人的同辈么。

  曾大楼面无表情:“我只是看着老成,其实比令尊小了好几岁。”

  小了好几岁也是三十出头了啊——蔡昭呵呵赔笑。

  “蔡女侠没与你说起过我么?”

  蔡昭摇头:“闲暇时姑姑常爱跟我说她以前行走江湖时的趣闻,都是些琐碎零星之事,偏只北宸诸派,她半点也不爱提。”

  蔡平春夫妇素来禁止儿女主动发问蔡平殊,就怕他们年幼懵懂,问到不该问的,触及蔡平殊的伤心事,导致蔡昭对江湖上的印象也是东一块西一片,碎裂的很。

  曾大楼轻叹一声,摇摇头。

  两人继续前行,曾大楼继续道:“……当年若非师父与蔡女侠的恩慈,我只是街上一名险些冻饿而死的小乞儿,哪能入了青阙宗的门。师父的恩德,没齿难忘。何况修为不在年高,令尊这十几年来武学精进非常,我却禀赋平平,只在门内混个辈分罢了。”

  蔡昭道:“落英谷的武功就是这样,起初进益很慢,得耐得住性子,慢慢修行,越到后头,功力越见雄浑。姑姑说,为着这个缘故,我爹少年时没少挨欺负。”

  ——落英谷的武功路数便如一棵树,初初树苗时,那是人人都能轻易拔起,但等到树大根深,根系牢牢抓入地下坚岩,便是任凭狂风暴雨也难以摧毁了。

  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

  蔡平殊就是例外。

  曾大楼果然笑道:“原来如此,那蔡女侠就是天赋异禀了,不但小小年纪就名动江湖,力压群雄,还独力诛杀魔教教主,‘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声实至名归。我十岁时见到蔡女侠心中还好生奇怪,这小女子不比我大几岁,怎么这许多英雄豪杰都对她恭敬有加。”

  蔡昭沉默了:“嗯,可这代价也太大了。”

  “都是诛杀聂恒城时落下的伤,才让蔡女侠英年早逝的。”曾大楼很是伤感。

  蔡昭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曾师兄,您接着说门内的师兄师姐吧,免得回头我又跟大家生了‘误会’。”

  曾大楼苦笑:“你今日做的没错,是小师妹行事偏差了。常宁是常昊生大侠的遗孤……”

  话音未落,蔡昭轻轻的啊了一声:“他竟是常大侠之子。常,常家依然……”

  曾大楼叹道:“你们落英谷不爱管江湖上的事,长年闭门隐居,可能不曾听说。数月前武安常氏满门被魔教屠了,只逃出常大侠父子两个。常大侠伤势太重,在投奔九蠡山的途中过世了。以他与师父的交情,常宁持亡父手书来投,师父怎能不管,于是收留了他。”

  蔡昭轻轻啊了一声:“姑姑说她生平难得敬佩人,但常昊生大侠嫉恶如仇,宅心仁厚,她极是敬仰的。当年常大侠还帮过落英谷……常宁现在也是门中师兄么?”

  “还不是,常宁身受重伤,余毒未清,师父打算先治好了他,再收徒授艺,将来好给常家报仇。”

  “嗯,是以那雪莲丹就是给常宁治伤解毒的。”蔡昭把话题绕了回来。

  曾大楼只能继续叹气:“师父是世间罕见的‘天火龙’根骨,初时鲁钝,但只要不惧挫折,勇于进取,一旦冲破了经脉关碍,练什么功夫都是事半功倍。唉,可是难就难在这个‘不惧挫折,勇于进取’上了。”

  ——相传洪荒时期,别的巨龙轻易破壳便能逍遥四海,只这‘天火龙’需要在烈焰中苦苦煎熬九九八十一年方才能破壳而出,俾睨天下。

  蔡昭点头:“这我知道,姑姑说她结识戚宗主时,他就在挨欺负。原本尹老宗主另有嫡传弟子的,后来看戚宗主冲破了关碍,一日千里,才将他收入内门,悉心栽培。”

  曾大楼叹道:“是呀,那是邱师伯。他如今云游天下,不常回万水千山崖了。不知老祖忌辰那日,他赶不赶的回来。”

  他转回头看蔡昭,“师父常说,他能冲脉成功多亏了蔡女侠。他俩相遇时,师父当时还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外门弟子。可是蔡女侠说他是池中潜鳞,它日必将一飞冲天,万众瞩目,切不可因初时不顺就气馁了。师父说,蔡女侠的话他这些年来从不敢忘。”

  蔡昭仰起头,山间的日光刺的她眼睛发痛。

  她能想象,少女时代的姑姑说这番话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朝阳果敢。

  “可凌波却不成,一次次冲击经脉,清苦修习,要经受何等痛楚。”曾大楼黯然,“师母只有她一个,自小呵护疼爱,怎么吃的了那份苦。有雪莲丹在,冲脉时可少受些苦头,是以凌波才有了那么大的指望。那颗雪莲丹是三师弟偶然所得,后献给师父的。师父与师母商量后,原是打算给凌波的,谁知,谁知常宁师弟忽然来了……自是救命更要紧。”

  “也不必过于可惜了。当年尹老宗主手上没有大把的好丹药么,他一心期盼两位女儿成才,最后两位尹夫人练出来了么?青莲夫人还好,我未来的师母素莲夫人嘛……呵呵。”

  其实蔡平殊的原话是,尹青莲已然只是三脚猫功夫了,尹素莲只好算作翻了盖的龟龟了。

  修武本就是极辛苦的事,晨起暮练,寒暑不歇,全身经络骨骼都要经受一遍遍磨砺冲击,才能脱胎换骨,突破平凡之躯的限制。出身高贵且相貌美丽的女孩子往往吃不了这个苦,何况她们的父亲早已为两个女儿各自安排好了后路。

  曾大楼眉头一皱,随机摇头苦笑:“蔡女侠与师母始终不大和睦,这话她说说也就罢了,蔡师妹须得慎言,以后师母也是你的长辈了。”

  蔡昭不理这话:“即使服用雪莲丹在冲脉时能少受些苦,也未必能保管成功罢。雪莲丹是疗伤祛毒的圣品,拿来这么用,若是冲脉不成,就白费好药了。”

  曾大楼叹道:“成与不成,都不要紧。只盼着师父阖家和睦,就好了。”

  两人边走边闲聊,很快蔡昭就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五个师兄一个师姐,她排行第七,至今已经见过一半了。

  曾大楼是大师兄,是宗主戚云柯少年时收来的小乞儿,根骨寻常,武艺平平,胜在为人热络厚道,办事也周全公正,于是无形中成了青阙宗的大管事,日常管理庶务。

  二师兄就是刚才那个对着戚凌波一脸舔相的清秀青年,名叫戴风驰,是故老宗主远亲之子。据说他尚在襁褓时,全家便丧于魔教前教主聂恒城之手,于是被故老宗主收养了来,之后再拜在戚云柯门下,擅使七七四十九手流星追风剑,目前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就是很有名气的意思)。

  蔡昭表示久仰久仰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曾大楼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接下来是宋郁之。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师门他都行三,不出意料的,众弟子中他天分最高,武艺最强,长相最俊美,家境最富裕……亲爹和亲哥也最嚣张。

  “三师弟愿意在万水千山崖上过清苦日子,甚是难得,要知道,鸣翠峰广天门豪富无匹,有道是堆金叠银珍珠如山……”

  “嗯,都看出来了。”蔡昭笑笑,“适才在风云顶上就见识了广天门的排场。更别说三师兄之母还是已故的青莲夫人,我以后不会招惹他的。”

  曾大楼连连苦笑。

  人真是不经惦记,曾蔡两人正说着,只见远方飞驰而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大师兄。”

  声至人至,宋郁之飞纵而来,喊第一声大师兄他还在七八丈以外,第二声大师兄人已到跟前了。蔡昭暗赞一句‘好俊的轻功’。

  “大师兄,蔡师妹。”宋郁之向两人拱手,冠玉般的面庞上神情急切,“大师兄,凌波是不是又惹事了?!”

  曾大楼为难,又不好当着蔡昭的面就赖掉戚凌波的所作所为。

  宋郁之脸色铁青:“大师兄别再护着她了,一而再再而三,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慢着!”曾大楼拉住宋郁之,“你着什么急啊,有什么事情不能慢慢说,这事有我呢,我会处置凌波的……”

  “还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宋郁之目光清冷,直直看向蔡昭,“蔡师妹,你适才是不是受他们欺侮了,打头的是不是戚凌波,是不是!”

  初来乍到,游来是王八还是鳖都弄不清,天知道这些师兄妹之间有什么情天恨海的纠葛,蔡昭才不会轻易涉足其中呢。

  于是她摇摇头,笑的春光明媚:“宋师兄可能误会了,适才我与戚师姐只是打了个照面,师姐待我那是一分惊两分喜三分亲近四分热络还有五分的殷勤备至。一会儿要我赶紧去休息,切莫累着了;一会儿要教导我为人处世的规矩,真是一个如沐春风。虽然才短短一会儿功夫,但我受益匪浅,心里已经将戚师姐当成亲姐姐了。所谓一见如故,正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