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说,直之折起报纸,偷窥似地瞄了一下周遭,身体向我靠近,对我说:“我也不知道本间夫人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为什么问我呢?”

“直觉罢了。问任何人都可以,只是……”我脸上堆着假笑,“我以为知之先生知道。若不知道的话,对不起,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站起身,随即扬长而去,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本间夫人!”,于是我回过头。

“这件事,最好别在他们面前提起,毕竟您是局外人。”

“好,我知道。我不会再说了。”

说完,我迈开大步走。我感觉身后直之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看。

24.

进入回廊、走回自己的房间。我佯装镇定,心脏却扑通扑通地跳,脚步也不知不觉地跟着加快。

没错,由香爱的是直之,他本人也知道,否则不会看起来那么心虚。

直之是凶手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由香认为他是自杀案的凶手,而得之桐生枝梨子留有遗书之后,她会怎么想?一定想非偷到手不可。

当然直之不会什么都不做,而由香一定认为他会动手偷遗书,所以想帮他。这样她与直之之间就有了共同的秘密,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会更加紧密。

我想到两项证词:一个是酒,一个是安眠药。

为了亲手偷出遗书,由香得让直之先睡着,于是向母亲要了安眠药,放入葡萄酒里,让直之喝下。这从小林真穗提议帮她开瓶被拒,而她故意跑到直之房间这件事里,可以得到证明。

再来,由香为什么会被杀呢?

从直之的角度来看,安眠药效力能持续多久并不清楚。如果他半夜醒了呢?他会起来偷遗书,当场目击到由香。

也许两人在回廊碰了面。难不成,由香跟直之报告说遗书到手了?

不管怎样,他一定察觉到她知道真相了。虽然由香爱他,但他却不爱她。为了保守秘密,他杀了她……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并不勉强,何况由香在临死之前,留下了直之的名字。N一定误写成了“И”,可视之为罗马拼音的第一个字。

唯一不解的是,以我长期以来对直之的印象,怎么都无法想象他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不行,我摇摇头。不能这么糊涂,不可以被骗,再没比这种推理还完美的了,绝对不会有了。

开始复仇吧!我得杀了直之,时间不多了。

我边走边想策略,但如何进行才会顺利呢?我看只能趁睡觉时偷袭,把绳子绕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拉。就算他体力再好,也会无力抵抗而一命呜呼吧?

问题是刑警们的监视不知有多严密。听说,警力主要分布在建筑物的周围和玄关入口处。

房间附近虽然没有设警哨,但现在还弄不清矢崎警部的想法,所以还是先确认清楚,到时看情形再做调整。

我看了一下手表,快八点了,但距离大家熟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从“路”栋走到“居”栋的半路上,我停住脚步。眼前出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而对方也看到我了。

是骖泽弘美。

“找我有事吗?”我尽量堆着一脸笑容问道。

弘美也自然地微笑,他回答:“哦,没事,我只是来这里参观参观。”

“这样啊!”

他在调查什么?是有关由香的凶案吗?

弘美直盯着我看,我不得不低下头来。

“那位古木先生呢?”

“他说累了,大概已经回房间了吧!您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哦,没事。那么,晚安了。”我低着头从弘美身边经过。

“好的,晚安。”

弘美与我朝反方向走去。我驻足,回头望。

胃还是有点疼。

25.

可惜天不从人愿,刚过九点,矢崎警部又出现了。我把水壶装满热水,打算回房间。其实我到厨房去原本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凶器,结果小林真穗在哪里,我逼不得已只好作罢。

警部请真穗去叫健彦。他的声音与白天时不同,听起来很有压迫感。

“健彦怎么了吗?”我好奇地问。

警部只冷冷地回答:“没什么,小事而已。”

没多久,健彦铁青着一张脸现身大厅,父亲苍介也跟在后面。矢崎警部皱着眉头说:“对不起,我们只找健彦先生。”

“为什么?”苍介有点生气。“只找健彦是什么意思?个别侦讯今天早上不就结束了吗?”

“您别想得太严重,我们只是顾及健彦先生的隐私权才会这么做的。”

他的遣词用字虽然礼貌,听起来却毫不让步。

“我不懂,这和健彦的隐私有什么关系?”苍介不服气地反驳,不过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害得刚步出房门的加奈江吓得不敢动。

“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要问什么,这里也可以啊……”健彦低着头说,语气显然没有父亲那般凶。

“算了。”矢崎警部叹了口气说:“我们验出你的指纹。”

“在哪里?”苍介问。

“由香房间玻璃窗户的外侧。玻璃上有什么东西擦过的痕迹,好不容易查出是你的指纹,想请你做个说明。”

警部说完,连一直袒护健彦的苍介也盯着他瞧。健彦紧闭着嘴,不停地眨眼。

“怎么了?干嘛不讲话?应该是你在院子散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吧?”

苍介问儿子的口气恰似正在袒护被老师责骂的儿子。然而,警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白天我问过大家昨天是不是去过院子,当时健彦应该是说没去。”

苍介吸了口气,却忘记吐出来。

“我知道了,”健彦终于开口,“我会解释的,我们先到别的地方去吧……”

“健彦!”

“他本人已经同意了。那我们这边请,到办公室去吧!”矢崎警部催促着健彦,而就在苍介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里时,健彦就被警部和高野刑警强行挟持般地步出了大厅。

也许是听见刚才苍介的声音,直之和曜子也来了。加奈江在一旁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们解释了一番。

“健彦他……”话还没说完,直之突然住口。对我来说,这个沉默令人玩味,他是因为知道警方开始怀疑别人,而松了一口气吗?或只是纯粹担心侄儿的事?但光从他的表情我实在无法知晓。

苍介像熊一般以惊人的气势前后踱步,一再地看着手表。大约三十分钟以后,他儿子终于出来了,但不知为何却红着一张脸。

“健彦,怎么了?”

他不搭理,从我们中间穿了过去,消失在回廊里。苍介赶忙追在后面。

高野刑警进来叫直之,说接下来有事问他。

“我吗?是,好的。”

他看起来并不意外,老老实实地跟在高野刑警的后面。从他坦荡的态度看来,一点都不像是凶手。话说回来,他真的是那种人吗》我不禁再度迷惘。

这时纪代美出现了,向小林真穗要了冰块。她说自己有点发烧,想用冰块敷敷额头。

“好的,我马上替您拿冰枕过来。”

“不用,冰块就可以了。放在塑料袋里,我要当冰敷袋用。”

真穗回到厨房后,纪代美望着我们。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就简单地叙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然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吗?”,仿佛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静待警方将凶手缉捕归案。

真穗拿着冰桶回来的同时,直之回来了,而高野刑警也一起过来。高野看着我说:“本间夫人,请跟我来。”这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让我吓了一跳。

“我吗?”

“是的,麻烦您了。”

我瞄了一眼直之,他表情略带歉意地低下头。

矢崎警部正在和别的刑警商量事,边说边看着纸条频频点头,然后他命令属下出去,便转头看着我们。

“哦,抱歉,久等了。”

“有什么发现吗?”问话的是高野刑警。警部原本似乎有点介意我在一旁,但停顿了一下,认为无妨之后便回答:“关于毛发鉴识报告,我们从一原由香的房间里找到死者本人以外的四种毛发。其中之一与打扫房间的服务人员相符,可以剔除;其余三种各属于谁的,你帮忙确认一下。”

警部将纸条交给高野。高野看了一下便说:“照这样看来,这些毛发全部都属于女性,那可能性就只有藤森曜子、加奈江、一原纪代美、小林真穗。”接着他看着我说:“呃,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把本间夫人排除在外……”他赶紧补充说。

“调查我也无所谓,不过警方查到的都是黑发吧?”

“谢谢。其实,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这就去调查。”高野拿着纸条走向大厅。

“毛发鉴定也看得出性别吗?”我问矢崎警部。

“可以,连剪完头发过了几天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