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冷冷地回答:"地狱!"

  穿过长长的小巷,便是那条清冷的小街了,个性化明信片亭子就在对面.

  春雨明白了:"这里就是发现明信片幽灵的地方?"

  "对."

  我向四周看了看,冷风从街角卷过来,不禁让人打了个冷战.我缓缓地过了马路,打开了明信片亭子的门.

  幽灵不在.

  亭子里空空如也,就连期望中的明信片也没有发现.

  我失望地退出亭子,回头望着城市的夜空,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在舞蹈.

  "她究竟在哪里?"

  春雨已经被我折腾得够戗了,她苦笑着说:"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没有任何借口!"

  (在这里说出一本书的名字,真是有些搞笑,不要骂我哦.)

  "在偌大的上海找一个女孩,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是啊,我想起了我的一部小说的结尾--她在茫茫人海中.

  在阴冷的路灯下,春雨摇着头说:"对不起,我已经厌倦了,我现在要回学校去!"

  我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但瞬间似乎有什么打在了我心上--回学校?

  春雨的学校是S大.

  是啊,我现在也应该去S大,因为还有一个地方等着我去看一看.

  也许这是惟一的机会了.

  "我和你一起回学校吧."

  春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我拉到了前面的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S大了.

  出租车在上海的黑夜里飞驰,春雨问我为什么要去他们学校,但我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9点30分,车子停在了S大校门口.

  我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护送春雨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在上楼前又问了我一遍,但我还是摇摇头不回答.

  虽然春雨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她肯定预感到了什么,她锁着眉头说:"这两天来,谢谢你了."

  我傻乎乎地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回了一次荒村."

  "啊,那我也要谢谢你陪我一起去."

  春雨向我点了点头,便匆匆上楼回宿舍去了.

  暗夜里的风卷过校园,我独自一人站在空地里,抬头却见到冷月闪出了云层.

  今夜的月亮也是一个"环".

  可惜这样的"环"每月只能有一次.

  于是,我默念了一句纳兰性德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都成殃."

  S大的校园我早已轻车熟路了,踏着白色的月光,我穿过一条时常有男女生依偎的小路,终于来到那幢灰蒙蒙的楼房前.

  是的,这里就是五天前孙子楚带我来过的地方,许子心的心理学实验室就在这栋楼上.当我听到春雨说她要回学校时,我就瞬间想到了这栋房子--孙子楚说在学生间有种传闻,说许子心自杀后的幽灵不愿离去,经常在这栋楼附近出现.

  我抬头向这栋黑暗的楼房望去,发现楼上一间窗户里亮出了幽幽的光线.

  这是三楼的窗口,幽光像烛火般令人恐惧.

  许子心真的回来了?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了,我飞快地冲进这栋楼房,晚上并没有人值班,整栋楼似乎都沉睡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三楼,走廊尽头正是当年许子心的实验室.

  我不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只能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好不容易才确定了那扇铁门.正当我为如何进去而伤脑筋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

  果然房间里面有人--或者幽灵?

  心跳得更加厉害了.我试着轻推了一下铁门,没想到居然把门推开了.我记得上次和孙子楚一起离开时,他明明把铁门锁好了的.

  先不管那么多了,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心理学实验室,这里亮着一盏暗暗的日光灯,楼下看到的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现在我清晰地听到了那声音,从实验室的里间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女声,在笛与箫的伴奏下咿咿呀呀地唱着,仿佛直接进入了我的大脑皮层.

  我记得这歌声--

  子夜歌.

  在S大的心理学实验室里,我又一次听到了西冷镇上古老的子夜歌.那女声如幽灵般倾诉着她的亘古哀伤,婉转的歌喉唱出悠扬的旋律,几乎使我醉在了这间屋子里.

  对,三年前孙子楚走进这间屋子,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声音.

  那一次他见到了许子心,那么这一次我呢?

  我期待着与《梦境的毁灭》的作者对话.

  《荒村归来》VS《梦境的毁灭》.

  正在子夜歌声穿越时空的瞬间,我悄悄地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这里就是地宫.

  子夜歌还在继续..

  屋子里没有许子心,但我看到了他的女儿.

  黑色的林幽,正呆坐在一屋子的书本中.她怔怔地望着我的眼睛,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我还看到了对面墙壁上的¤.

  林幽紧闭双唇靠在墙上,那幽灵般的歌声却继续飘荡着.

  "是谁在唱子夜歌?"

  突然,我发现歌声是从书架后面发出的,我急忙搬开沉重的书架,看到后面藏着一台老式的电唱机.

  这是个又圆又扁的大家伙,里面有张密纹唱片在转动着,旁边还有两个小喇叭,子夜歌声正是从电唱机里发出的.

  幽灵在唱片里歌唱.

  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三年前孙子楚听到这间屋里的歌声,实际上是书架后的电唱机发出的.我轻轻抬起那根电唱针,歌声便突然中止了,心理学实验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幽依然躲在墙角,她的眼神是那样复杂,我实在无法用个位数的词汇来形容.

  我拿出了电唱机里的唱片,这是张60年代出的密纹唱片,上面写著名为《子夜鬼妻》的子夜歌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