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向德山车站的公安官报案,指称在柳井车站,被人偷了东西。

下午14:00投宿于严原馆旅馆

下午15:00,投宿于大分县望洋楼。

12月6日

一早离开严原馆旅馆

同前

在兵库县别府町,从深夜至第二日(12月7日)日出前,服毒跳水自杀。

晚上21:20,搭上从大分港出航的“射干花号”跨海渡轮

后行踪不明

12月7日

行踪不明

同前

上午十一时,有人发现死者遗物。

“射干花号”跨海渡轮傍晚18:00抵达大阪

“你的想法很精辟,但这个说法是无法成立的。”鬼贯警部一语否决。

“嗯?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Z皮箱从头到尾,都是被寄存在二岛车站的,而且在寄存时,没有被任何人领出来过。”

鬼贯警部回答之后,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由美子那动人的脸庞。

03

“这样一来,结果还是除了在二岛车站前以外,就没有别的机会了是吗?”由美子叹息道。

“没错。”鬼贯警部点了点头。

“可是,您不是说,蚁川先生没有把尸体从X皮箱取出来后,再装人Z皮箱的时间吗?”

“对,绝对没有。从近松兄与他从货车上,卸下包草席的皮箱,搬往二岛车站,到两人回到货车之间的时间,货车司机彦根半六说正好是十五分钟,而从站员的证词推算出的结果,则是十四分钟。货车停车的位置与车站之间的距离,就像你知道的,大约是一百五十米。往返这段路程花费的时间,若各以三分钟来计的话,就跟这个数字吻合了。事实上,抱着那么重的东西走那段路,非得花上三分钟不可。就算走得再急,最多也只能缩减二十秒,十四、五分钟这个数字,还是不会变的。”

由美子似乎想起了那座冷清的车站,她用若有所思的表情,望了一下天花板,然后缓缓地点头,开口说:“的确是这样。”

“还有,彦根半六看到X皮箱包有草席,二岛车站的站员也说,Z皮箱用细绳纵横交错地捆绑着。这样一来,要交换皮箱的内容物,就得把两只皮箱上面的绳结都解开,而且在这之后,还得重新把皮箱包装好。就算在白天,这也不是在十分钟以内,就能够完成的特技吧?况且,他们做这件事时可是晚上,还得竖起耳朵,注意周围是否有人,甚或是猫狗,所以,―定得花十五分钟以上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往返于货车与车站之间了。”

“您说的是。这样的话,只剩下交换皮箱这个假设了。”

“正是如此。所以,在汐留车站打开的那只装尸体的皮箱,如果就是X皮箱的话,那一切都严丝合缝了!……哈哈哈哈!……”

大概是尚未从旅途的疲惫中恢复吧,鬼贯警部的笑声,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真是这样的呢。要是那两只皮箱,完全相同就好了。”说到这,由美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不过鬼贯先生,膳所先生与运输行的大叔,会不会说谎呢?说不定他们事先串通好,而一口咬定那皮箱是Z皮箱也不一定?”

“丹那也这么说过,他还说什么‘蛋彩画家跟粉彩画家都不能相信’呢,哈哈!……不过,膳所善造不可能患上柯萨可夫氏综合征①,他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而运输行的老板,也是个老实人。再说,膳所主张那只皮箱是Z皮箱的话,对他可是很不利的。我不认为他会特地说谎,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另外,那只黑色的皮箱上,有他把自己姓氏的缩写‘Z’给涂掉的痕迹,而运输行的老板,似乎也对此印象相当清晰。然而,另一方面,蚁川爱吉的皮箱上,却完全没有这些特征。”

①俄罗斯抻经学家柯萨可夫发现的综合征。是由馒性究竟中毒、或者糖尿病等各种原因造成,症状为判断力低下,记忆障碍甚至虚构症。

“这么说来,您的两个假设,就都无法成立了。”由美子叹了口气。

不知是为了整理思绪,还是因为觉得疲倦了,她用手帕压着额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话,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呢。”过了一会儿,由美子突然开口。

“什么地方?”

“我只是隐约这么觉得,也无法确定问题出在哪里,但在描述的过程中,应该可以慢慢把它找出来吧……”她吞吞吐吐地说着。

“总之,你就先试着说出来吧。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呢?”

“……这个,照您先前的说法,蚁川先生带着第二只皮箱,做出那些奇怪举动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以为,尸体是从东京运送过来的对吧?这样一来,犯罪现场就是在东京,他却还大费周章地强调这件事,这点实在令人费解。”由美子犹犹豫豫地说道,“而且,也让人想不出,他坦然举出小河内与丸大楼,两个不在现场的证明的理由。既然要宣扬马场先生是在东京被杀的,那么,蚁川先生也必须同时准备他不在东京的不在场证明。但他的做法,不就让效果互相抵消了吗?”

“不,你误会了。那个假设,只有在膳所是嫌疑犯的前提下,才会成立;在膳所已经洗脱嫌疑的现在,这个假设已经完全没有价值了。你听好,这个案子的诡计,绝不是利用第二只皮箱吸引目光,以暗示马场是在东京被杀后,再送到若松去的。这里设计得非常巧妙,所以请你听仔细了,在这个案子里,凶手其实一直在制造只出现了Z皮箱这一只皮箱的假象。整体的设计是,让第二只皮箱尽量避开别人的耳目,好给人留下只有第一只皮箱存在的印象。要是我没找到货车司机彦根半六的话,也就是由美子小姐你,没有要求我出面的话,蚁川爱吉的企图应该就成功了。”

鬼贯警部的话,稍微停了一会儿,以确认对方是否已经理解,自己说的话的意思。

“……不知道你注意到这一点没有,就是蚁川去远贺川车站,寄送皮箱的时候,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把近松兄留在卡车里,独自搬运皮箱呢?”

“因为皮箱的内容物,已经丢弃在某处,所以重量变轻了?”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他之所以要独自把皮箱扛过去,其实有更重要的理由。”

“嗯?”由美子大吃一惊。

“如果两个人一同把皮箱运过去的话,那车站站员不就记得近松兄的长相了吗?如此一来,之后若松署通报各交通单位,要求回报近松千鹤夫的行踪时,远贺川车站的站员就会把近松兄,与第二只皮箱一起报告上去了,你说是吧?”

“的确如此。”

“蚁川爱吉那小子怕的就是这一点。其实不只这一点,每一个环节,他都考虑得非常周密。所以你看,若松警察署不就直接掉入蚁川的陷阱里了吗?……还有,就算第二只皮箱被人发现了,经逻辑推演后,也会得出‘马场番太郎是在福冈县被杀’的结论,所以蚁川爱吉相信,自己一样会是安全的。对小河内鸭屋分店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下任何工夫这点,也是他安心感的一种表现。不过,我想他压根儿想不到,稻草居然是那种少见的品种,而死者马场番太郎胃里的白肾豆,会发挥这么大的效用,应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吧。”

女服务生端上了茶与茶点,在鬼贯警部前方摆上了火柴与香烟。

“这个……请容我打个岔,请问,近松千鹤夫知道不知道,那只黑色皮箱里面,装的竟然是马场番太郎的尸体吗?”

“不,他应该不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话,他是不可能参加这种行动的。因为近松兄与马场,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水火不容,加上近松兄没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要是警方认为:马场番太郎是在二岛或二岛附近被杀的话,那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近松兄自己了。所以,他如果知道X皮箱的内容物,从心理层面来看,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会陷自己于不利的举动才对。”

“那么,近松千鹤夫完全不知道蚊川先生的意图吗?”由美子十分惊诧地问。

“应该是这样的。我想他到死都不知道,X皮箱里塞着马场的尸体吧。”

“也就是说,蚁川先生完全将近松玩弄在股掌中喽?”由美子感慨地说道。

“没错,他真是了不起,不过我还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近松兄对他唯命是从。”

“该不会是用毒品操控……”

“嗯,虽然这也是一种可能,不过我很难想象,蚁川爱吉会跟毒品扯上关系……”

“鬼贯先生!……”由美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调一变,“我记得英国推理作家克劳夫兹,写过一部名叫《桶子》的小说,跟这个案子很相似。您读过吗?”

“嗯,丹那也跟我提过这件事。他还说,蚁川会不会是师法了克劳夫兹的故智?……但是,就算掌握了从《桶子》中学得的知识,一样无法解开这案子的谜团。所以,我还是认为这案子的诡计,是蚁川爱吉那小子自己原创的,对他的头脑,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鬼贯警部苦笑着摇了摇头。

04

第二天,也就是一月十一号晚上,鬼贯警部预先用电话通知后,再次前往稳田拜访蚁川爱吉。

“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所以煮了热可可。这品牌以前很常见,不过现在就挺稀罕的了。”蚁川爱吉热情地招呼着。

“是什么品牌?”

“荷兰的Van Houten,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让我试试。”鬼贯警部闭上眼睛,大大地啜饮了一口。

“对讲究的食客来说,只有更美味的,不过你的煮法,已经臻于完美,这可可实在是太美味了。”

“哈哈哈,居然能得到你的赞美,看来这味道还真不错哪!”蚁川得意地笑着说。

“我说真的,最近就算去银座,也喝不到这么美味的热可可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地方从以前开始,就充斥着装模作样的矫揉气息,但却连杯美味的可可都找不到。”

两人暂时沉默了下来,静静地享受着可可的美味。

“嗯?……这里之前,不是放着歌麿①吗?”

①喜多川歌麿,日本浮世绘大师。

“那个吗?我把它转让给别人了。收集的时候,我也费了不少苦心呢!……不管是搜集哪种东西,搜集狂欲罢不能的心理,实在值得玩味啊。”蚁川毫不挂怀地笑着说,“我以前曾搜罗过全日本的蝴蝶,刚开始搜集的时候,想着如果能搜集齐全,不知道会有多么快乐,连做梦都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等到全都搜集完成之后,我赫然发现,搜集过程中想象着收集完成,会多满足的雀跃心情,远比搜集完全套时快乐多了。虽然并非绝对,但人有时候,会身处在快乐中而不自知啊。”

蚁川爱吉又啜饮了一口可可,然后放下杯子说:“不过,你今晚有什么事呢?听你的口气,似乎是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的事……”

“嗯,这次我来访的目的,对我来说非常沉重,而对你来说,也绝不是愉快的事吧。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像我之前说过的,常被人当做瘟神看待。”

“所以说,你的目的到底是?……”蚁川的口气听起来像是明知故问。

“你之前告诉过我,跟膳所两情相悦的那位女士——也就是从音乐学校毕业的那个人,她是在哪所学校教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