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只熏鸡吊在半空哭笑不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敢不敢先把我完整弄下来?”
月饼摸了摸鼻子,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南瓜,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趁火打劫很好玩么?”
月饼板着脸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表情:“不要松开右手的东西。”
我这才想起刚才陷进沼泽右手抓住了什么东西,抬手一看,惊得差点挣断蔓藤!
我的手里抓着半颗满是泥水的骷髅头,手指正好插进鼻孔的窟窿,几条紫黑色的大蚂蝗紧扒着手指,鼓动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在吸着血。
我哪还顾得上松不松手,把骷髅头甩向月饼,撕扯着蚂蝗。没想到蚂蝗越抓越紧,根本扯不掉。
“区区几只蚂蝗就不淡定了?蚂蝗怕盐,海水一泡自然就掉了。”月饼捡了一根树枝挑起人头,“咦?这是什么东西?”
三
虽说死里逃生值得庆祝,举着满手的蚂蝗着实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更何况我站都站不稳。月饼搓根草绳穿过骷髅头系在腰间,倒像是挂个酒葫芦,我抗议无效,只好让他背着回到海滩。
“南瓜,举起右手,别把蚂蝗弄到我身上。”
“谢谢。”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
“矫情!”月饼越走越慢,显然也快耗尽体力,“其实怪我,刚才太冒失。”
到了海滩,我们全身都是泥浆,连衣服都懒得脱,直接躺进海水。蚂蝗遇到海水,扁成薄薄一张肉皮,我心里有莫名的快感。月饼倒是不嫌埋汰,用海水把骷髅头洗得干净,手指穿过窟窿比划着:“如果这是个人,也是个畸形。”
正常人头从有眼眶和梨状孔三处明显的窟窿,这个人头鼻骨两侧没有眼眶,反倒是额骨竖着长了两个窟窿。也就是说这个人脑门上长了两只眼。
山顶喷出的红色烟雾,密林里出现的人形怪物,脑门长眼的骷髅头,这些奇怪的事物让我突然冒出个念头:“月饼,这个岛该不会是外星人停留在地球的基地吧?”
“你以为外星人和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掉进沼泽?”月饼敲着骷髅头,居然还打出鼓点节奏。
“说不定那片沼泽是埋外星人的坟墓呢?”我话一出口,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掉进了一堆外星人肉浆里面?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树枝摆的“SOS”被海水冲走一大半,我们索性把剩下的枝子捡回,就着还没燃尽的木炭重新点起篝火。暖洋洋的火焰此时显得分外可爱,衣服很快就烘干,结了一层白色的盐粒子。
月饼把骷髅头挂在树枝上,靠着火堆倒头就睡:“人形怪物见到咱们就跑,说明它害怕。放心睡吧,今晚肯定安全。”
我哪有月饼神经大条?丫都打上呼噜了,我还强睁着眼东张西望,林子里有点动静心里就一哆嗦。别扭了将近半个小时,不知不觉头一歪也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山顶又传来“轰轰”的巨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体有种微微酸痛的舒适感。
月饼背对着我望那座山,红色烟雾从山顶喷出,像是《西游记》里裹着妖怪的妖气落进林子。
鸟群、飞起、停顿、死亡、坠落。
“你丫看出什么结果没?”我打了个哈欠说道。话音刚落,我愣住了!
这不是我的声音!
“南瓜,我回过头的时候,你千万别害怕。”
背对着我的那个人,分明是月饼,可是他的声音尖细刺耳,像是鹦鹉模仿女人发出的叫声。
我也是这种声音!
我身体发冷,汗毛从鸡皮疙瘩里慢慢竖起。
月饼转过头,我看到他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恐惧,蹬着地后退:“你是谁?”
“你也变成了这个模样。”月饼扬了扬眉毛苦笑着。
在那张脸的眉毛下面,没有眼皮,没有眼球,只有一片空白。
他的额头上,竖着长了两只眼睛!
我下意识摸着额头,顿时感到眼球剧痛。我摸向眼眶位置,只有柔软的皮肤!
可是我的视线,分明还在鼻梁两侧!
“有人来过。”月饼眨着额头的双眼,眼皮左右闭合又分开。
两行脚印从树林延伸至挂骷髅头的树旁,折回林子。
有“人”拿走了骷髅头。
四
我用了足足半上午时间,才克服眼睛长到额头的恐惧。如果不是有月饼在,我很可能会疯掉。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看东西视线明明很正常,照镜子时却发现眼眶位置什么都没有,眼睛竖着长在额头,那种感觉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神经!
天晓得月饼是怎么扛住这种刺激,丫绝对不是正常人!
再丑陋恐怖的东西,看多了心理总能适应。到中午的时候,我总算能正眼看着月饼唠嗑。就是说起话像两只鹦鹉叽叽喳喳,要多别扭又多别扭。
月饼把树枝削成木钉,围着腰带插了一排。我用细蔓藤缠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岩石,绕在左右胳膊权当流星锤。准备就绪,我们顺着脚印进了密林。这一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把这座海岛的谜团解开,否则就算是遇到路过船只也不敢求救。两个脑门长眼的人不是卖给马戏团参观展览就是送到科研所解剖研究。
树林里潮湿炎热,地面泥泞不堪,脚印里蓄着泥水非常好找。就算是有几步消失在杂草里,很快在前方出现。为了避免再掉进沼泽,我们沿着泥土和落叶掺在一起的树木根系往前追踪,也正好能躲过泥水坑里的蚂蟥。
前行大约一公里,月饼停住脚望着脚印冷笑:“脚印是故意留下做路标指引我们。”
我已经没心思考虑这些问题,越过月饼自顾自往前走。绕过几棵高大的热带树,脚印消失在一片杂草地。三顶帐篷很突兀地架在草地中央,帐绳之间结满蜘蛛网,核桃大小的巨型蜘蛛趴在网里,显然已经荒废很久。
脚下“咔嚓”一声,半截骨头受力迸断弹起来。我打了个寒战,紧握流星锤,围着杂草扫了半圈。繁茂的杂草扑了一地,一堆姿势扭曲的人骨散落草间。那些人骨半遮掩着,手脚蜷在一起缩成团,似乎临死前是被捆绑住了。
我刚想走进草丛去帐篷看个究竟,被月饼一把拽住:“别送死!”月饼用探路的树棍探进杂草,翻起一架人骨,露出五六个不起眼的圆土包。翻转的人骨上面爬满半根烟长短的红色蚂蚁,一对鳌牙死死夹着骨头。
月饼往蚁群里扔了条晒干的鱼干,蚂蚁如潮水般涌去,几秒钟让人牙酸的摩擦声,鱼干连骨头都被啃了个干净。月饼收回树棍,顶端爬着一只红蚁,正玩命儿啃着木头。
“你刚才要是踩进去,都来不及觉得疼,腿拔出来和这根树枝没什么区别。这种热带食人蚁嘴里吐出酸液划分领地,绝不迁窝,误入这里的动物只有死路一条。”
我脑补着那个场面,吸了口凉气:“月公公,您老人家眼睛都长到脑门了还这么毒辣。这些人就没你这眼力见儿,扎营扎进蚂蚁窝。”
“这些骨架的姿势,生前没有剧烈挣扎。他们是被绑住扔到这里喂了蚂蚁。他们如果进了红蚁窝,根本没有时间扎帐篷就被啃干净了。”
这句话里面有个逻辑问题,如果真像月饼所说,帐篷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月饼拿着树枝从杂草里挑起一个骷髅头,眼眶位置两个黑洞。看起来死的这群人比我们要正常。
从脚印的方向看,偷走骷髅头的那个‘人’走进了食人蚁窝,它怎么进去的?
月饼在杂草地边缘来回走动:“有一种蚁蛊,炼蛊人生下来就被人豁开头皮埋进三十六颗蚂蚁卵,生长在养满蚂蚁的缸里,以蚂蚁为食。十二岁离开蚁缸,生吃草药和动物内脏捣成的糊糊,到了十八岁,头皮里的蚂蚁长成,练出蚁蛊。”
突然,月饼蹲身望着树林投映到草面的影子,指缝夹起几根桃木钉,向头顶甩去!
空中传来重物坠落砸到树枝的响声,我抬头看去,两具干尸从树顶落下。一具斜挂在粗大的枝干中间,另一具撞断了半条腿,先后落进草丛。
隔着树影向上望去,我倒吸一口凉气:十多具干尸被手指粗细的蔓藤穿过喉咙,从颈椎钻出垂吊在树枝上,颤巍巍晃动,像是挂了一树的人尸风铃。
他们的眼睛,并排竖长在额头中央。
“嘶…嘶…”
草地里传来沙哑喉音,左边帐篷的门帘掀开条缝,一个人隐在帐篷中,探出爬满红蚁的手,向我们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