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掂了掂木片:“阴沉木?”

“嗯。阴气最重的阴沉木。”我的心情异常低落,“放进去吧。”

“退后。”月饼推了我一把。

我摇了摇头:“没必要,放吧。”

木片塞进缺口,我们还是退了几步,紧张地注视着棺材。

“吱…吱…”棺材里传出微弱的狐狸叫声。一瞬间,光线似乎黯了,天地间如同蒙着一层黑纱,无数道黑气从湖里、天空、山壁、熔浆中冒出,在棺材上方聚成漆黑的气团,飘到阴沉木的位置。棺材像一具吸风机,把黑气一缕缕吸了进去。

狐狸叫声越来越嘹亮,沉重的青铜棺材像一扇螺旋桨,在地面疯狂打转,空气仿佛都被抽了过去。棺材慢慢升起,“呜呜”转动,化成一圈青色残影。

气流爆出一声炸响!棺材停止旋转,“吱嘎吱嘎”声响起,棺材由中间裂开,一道融合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光线从中贯冲而出,在空中炸裂!无数条彩色光晕如同烟花落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一道耀眼白光落地,光线散褪,一只飘摆着九条雪白尾巴,周身火红的狐狸蹲坐着,双眼如同跳动的火焰,好奇的注视着我们。

“蛇神转世,伏羲后裔,居然能够找到我。”九尾狐的声音异常悦耳动听,宛如歌声,“红粉永生不受诱惑者、梦魇征兆仍旧前行者、绝境之处舍生取义者方可到达阴眼聚气之地。在此之前,也有数人破除三难到来,却参不透青棺之秘,绝望而死,化成湖中活尸。”

九尾狐光滑的皮毛如微风浮动水纹,荡漾起伏,眼中的红光逐渐内敛,缩成眼眸中红色瞳孔。

月饼问道:“你是令狐?”

“不错,我是令狐,一只罪孽深重的九尾狐。在扶桑我斩杀千人,才夺得最后一块舍利。本要立刻许下‘千年前惨死九尾狐复活的愿望’,却看到一个小男孩抱着武士父亲的尸体痛哭,我永远忘不了他看到我时仇恨的眼睛。我突然想到,这些年我追寻的是什么?九尾狐部落确实被人所杀,而我也杀了千百倍的人,那么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冤冤相报,何时能了?我复活了九尾狐部落,世间之人必然会被九尾狐部落报复,屠戮殆尽。如果如此,一切罪孽皆由我起,那就由我而消。回到高丽,我做了五具青铜棺材,四具放在我犯下杀孽的国度,留下地图,希望有缘人发现棺材秘密,挽救将死之人。至于我,藏于此中,日夜祈福白头山万物生灵生生不息,天道循环,百年出棺食参补阳,回复灵力。为防邪心之人,设下三层业障,只有不忘本初,天资聪慧者,方能见我。”

九尾狐娓娓讲述,我听得心情跌宕起伏。真相,大大出乎意料!

放下仇恨,忘记背叛,独自承受痛苦,回到出生时的良善之心,这是多么艰难的选择!

“你们来到这里,不会只是听我讲故事。说出你们的愿望吧。”九尾狐挪开前爪,三颗晶莹剔透的舍利流连着温暖的佛光。

“请复活我们的朋友!”月饼深深鞠躬,“还有这两年因此而死的人们。”

“这就是你们的愿望?”九尾狐侧头看我,“难道你不想断臂重续,残面复原?”

“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笑了。

“你们通过了最后一次考验,舍小我而顾大我!”九尾狐周身红光大盛,“舍利如万物,常形于世间。复活众人,要改变无形时间。再次醒来,你们都会回到过去,忘记所有一切,重新历经十丈红尘,诸多劫难。可否愿意?”

“只要不是重复这段经历就好。”月饼摸了摸鼻子,“我们会回到什么时候?”

“时间如水,永无常形。顺势而流,永无止境。”

“您的意思是您也不知道我们能回到什么时候?”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总不能回到三万年前变成山顶洞人吧?”

“看机缘了。”九尾狐把舍利摆成一条直线,吟唱着和柳泽慧萨满巫术语调极为相似的歌曲。

我感觉身体变得虚化,轻飘飘完全不着力。眼线穿梭着无数光条,记忆在脑子里如同倒带,飞速回放!

“月饼!原来咱们俩果然都在那座岛上!”

“是啊!该死的人狐船长居然用惑术封住了我在岛上对你的记忆!”

“岛上那件事情咱们还没解决呢!什么时候能回去彻底处理完?山顶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月饼,说好了一起去啊!”我的声音飘忽不定,忽远忽近,似乎也随着光条极速流逝。

“那就说好了啊!”月饼扬了扬眉毛,他的脸越来越淡,身体只剩一层薄薄灰影。

“咱们可不能相互忘记,继续天生骄傲啊!”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声兄弟,一生兄弟!”

月饼消失了。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身体融进了飞速流动的光线!

月无华,认识你,真好!

再见了!

兄弟!

尾声

“南晓楼,赶紧起床,小爷我今儿的高数全靠你了!”

月无华心急火燎地晃着我肩膀,恨不得拽着我就往教室赶。

我闭着眼,两根手指摆了个夹烟的姿势:“给爷上烟。”

“你有种!”月无华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反正月野问起,我就说你昨晚看小电影看多了,起不来。”

“月无华,你丫缺德不!”我手忙脚乱穿着衣服,“你败坏我可以,但是不能糟蹋我的女神!”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糟蹋她了?”月饼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月饼,你什么时候养成扬眉毛的习惯了?”

“有么?我都没有注意到。”月饼又下意识的扬着眉毛,摸了摸鼻子,“多点表情,能秒杀小萝莉哦。”

“你丫还装陆小凤楚留香的结合体,长得帅就随便玩高冷?”我一鞋丢了过去,“这年头流行我这样的暖男!”

月饼一低头躲过飞鞋,走廊传来爆喝:“南晓楼!如果你对我们日本留学生有不满意,我不介意与你进行武士之间的决斗!”

黑羽说着蹩脚的汉语,一脚把鞋踢了回来。

我登上鞋,套着衬衫,倒了把矿泉水胡乱抹着脸,顺手湿湿头发:“黑羽,这都什么年代了,武士道!你真当自己是剑圣宫本武藏转世啊!”

“不许侮辱我的偶像!”黑羽眼中的怒火穿过遮眼长发,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我。

“黑羽,一衣带水,友好邻邦。”月无华揽着黑羽肩膀,“你们俩打起来那可是国际矛盾。”

我一乐,追上月无华和黑羽涉,三人嘻嘻哈哈往考场跑去。

我们仨商量好了作弊暗号,老远瞅见杰克苍蝇般围着柳泽慧鞍前马后地服侍。

“混蛋!”黑羽明显动了怒气!

“黑羽,你喜欢柳泽慧就说啊,干嘛总憋着,白白让个加拿大留学生捡了便宜。”我捶了黑羽一拳。

“韩国人民族自尊心有些变态,小慧儿不愿意理我。”黑羽像被抽了两斤血,飞扬跋扈的傲劲儿顿时蔫了。

“杰克!”月无华远远喊着,“江湖规矩,欠钱还钱啊!”

“你们中国人太狡猾!我再也不和你们斗地主了!”杰克见到我和月饼,摇头就要跑!

我们三个追了上去,柳泽慧不明所以,抱着讲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小慧儿,杰克他欠我们钱不还,人品很坏哦。”我顺势补了一刀。

杰克挠着灿金色的头发,蓝得近乎发白的眼睛更白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还了?我一个勤工俭学的留学生,日子过得很痛楚!”

“是痛苦,不是痛楚。”月饼一本正经纠正着。

“和我有什么关系?”柳泽慧满嘴流利的东北话,“南晓楼,月野清衣今天肚子不舒服,这可是你献殷勤的好机会哦。”

我摸出张毛爷爷往柳泽慧手里一塞:“小爷赏你的!对了,小慧儿,你们女孩喜欢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我这就去买。”

“南晓楼,你太过分了!”黑羽和杰克异口同声,立刻又互相敌视。

“你应该买红糖而不是卫生巾。”月无华点了根烟,悠闲地吐了个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