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是我配不上她!”Easun痛苦地看向陶瓷。

  米青之看着这一切冷笑起来。

  “我以我自己和信之交换,瓶子扔了,但我知道配方成分。”Easun面无表情地看着米青之,艰难地爬了起来。

  米青之百种念头都转了一遍:“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妈妈花轻裳,就凭她,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不然我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你当初不也是从我妈妈身上偷听到这些秘密的吗,告诉你一切都不难,甚至我可以保证,我们会放了你出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米青之示意米小雨松开信之。

  “我想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那个无趣的女人?”米青之掩饰不了满脸的鄙夷,“陶瓷的第二本小说《青花咒》不是说了嘛,所有的答案都在里面,甚至连杀人的过程都如出一辙。我就是里面的茉莉,我骗那蠢女人说我会离开她丈夫,只要她给我足够的钱。她真的蠢到相信我会离开,并喝下了我敬的那杯下了药的茶,按着我的指示掉进了那只将军罐里。只不过案发现场变成了她丈夫留给她的住所里,因为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毛发,那时的破案仪器也远没现在先进,所以也就这样了结了。当时她丈夫对她早烦腻了,更何况死得如此诡异,自己掉进罐里死了,为了名声,他就用钱掩盖了这件事,所以说啊,你爸爸爱的就是我。怎么,很不服气?”

  Easun听后陷入了沉默,他忽然抬首,看着远处的陶瓷,喃喃道:“原来是你!”

  陶瓷也疯魔了般看着他:“你就是以前常给我糖吃的漂亮哥哥?”

  是了,一切的记忆都回来了。在她三四岁尚未懂事的时候,她和孪生姐姐秀秀不过是花轻裳捡回来的孤儿。花阿姨长得很美,人也很善良,会给她说许多许多好听的故事。而他,从前漂亮的哥哥会给许多甜甜的糖给她吃,难怪他们总觉得彼此熟悉,原来互相吸引彼此的只不过是从前那段早被遗忘的记忆。他给了她糖的甜,她也还了他,给了他,所有的甜。

  大家都沉默了,到了这一刻,没有人知道该怎样收场。难怪他和她会做同一个噩梦,他梦见了妈妈死亡的过程,记住了那妖娆诡异的青花将军罐;而她因偶尔撞见了花轻裳被害的过程,却因太小太小,这一切记忆都留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只在创作时才无意触动了这一意识,并懵懂地记录下来,却不知道真相。她记住了那只青花团蝠瓷杯,记住了杀人的青花将军罐,甚至无意识地记下了花轻裳曾设计出来的一批旗袍。

  因为也就是在二十年前,花轻裳要举办个人旗袍秀的那天,花阿姨是带了她去看的,而每当花阿姨设计旗袍时,也是她安静地陪着花阿姨的。那时的唐棠词已经出国读书去了,所以是只有三四岁的她陪在了花阿姨身边,所以有些东西被她无意识地记下了,又忘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是早已存在了的。就如香气第一次触碰到了她心底深处暗藏的恐惧,所以当她看见唐棠词时,她会害怕、会抗拒。而也正因为这一深埋的记忆,使得她和Easun两人彼此吸引。或许,他们的相爱根本就是个错误……

  “陶瓷,你终于明白了?”Easun笑得凄凉,“明白到你真正爱的并不是我,你只不过是无意识地在我身边,要寻找连你自己也没发觉的答案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陶瓷惊恐地捂住了脑袋。她连她自己的心也不敢确定了吗?

  谁也没料到最后的答案竟然会是这样,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案件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

  米青之瞧见了盘长生的暗示,刀刃紧了紧Easun的脖子,血,鲜艳的血流了出来:“你让那鬼影别动,不然谁也活不成!”

  盘长生心里着急,却也无法,连忙示意“黑影”别动。他明白,它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咫尺之间的那把刀!

  Easun茫然地看向众人,再看向陶瓷,他的眼里含了笑,带了怜。陶瓷忽然明白了他的眼神,他在求死!

  “棠词,我有了……”

  “我爱你。”他打断了她的话,“幸而你还没来得及爱上我,我知道的!幸而你没有爱上我,这样也就够了!”他深深地看住她,“但是我是真的爱你的!”

  “够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米青之把刀再紧了紧。

  他笑道:“让我和她说句话,然后我会如你所愿!”他指了指米小雨。

  米小雨嗓子一紧,靠近了些,他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你是谁了!”是的,他认出了她是陶瓷的姐姐。

  话音刚落,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抱紧了米青之一齐摔下了深渊。

  “不要——”陶瓷与米小雨大喊。

  眼看陶瓷就要跳下深渊,信之死死抱住了她。而米小雨奋力跳了下去,谁也阻止不了她,阻止不了她追随她的一生所爱……

第十五章 书信

  盘长生让沈笙帮忙,终于把一架屏风从家里抬了出来。

  屏风里绣着的是白山茶花图,里面用金丝银线绣出山茶的外形,更突出了山茶的洁白无瑕。

  “这幅画……”沈笙只一眼,就明了了它的意境,淡极始知花更艳,他颔首,自斟自饮起来。

  盘长生如何不了解他的心思,他们都想起了同一个人罢了。

  “这是陶瓷和唐棠词一起绣的绣屏,我把它送还陶瓷。”这幅他和信之,还有唐棠词都捡起过的白山茶画,转了一个圈,谁也没料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陶瓷身边。他想着,不禁叹起气来,想到了那个下午,信之面对陶瓷,折柳相留的那个细雨淅沥的下午。

  或许,早在那天,信之的折柳相留,就已使陶瓷倾心,这一留,也留住了信之一世的缘分。

  能在一起,也算难得了。盘长生微微笑了起来。

  “一切终于结束了!”沈笙看了眼靠在椅子上的盘长生,为他斟了一杯茶,“喝茶。”

  见盘长生不动,沈笙想了想,问起了一件至今困扰他的事:“你是如何制伏黑影的?那到底是什么?”

  盘长生曲指,轻敲几面,许久才答:“那不过是一只灵活的猴科动物罢了。其实那个地方是道士卫之冥想打坐的地方,所以才会选在了远离尘世的地穴。而那里种植的花有致幻作用,也正因‘黑影’层层包裹下的衣裳曾用浓郁的花液染泡过,故接触到它的人都会产生幻觉,看见的是一张美女的脸,其实那都不是它的真面目。而它不过是守住秘密的一个瑞兽,这也是我从圆环石封印布条上看到的,那附有看护神兽的内容使我想明白了它的存在。最重要的是,动物比人简单,懂得知恩图报,所以我把它以为是装有花液的小瓶子抛出去时,它飞身去接。而那其实是我混了易燃气体的小瓶子,瓶盖一开时,就着火了,我再把急冻喷剂喷向它,救了它。它脱险后,与我对视许久,明白了我的意图,知道我无心害它,也就为我所用了。那是明代卫之道士调教出来的一种兽,地穴里还有许多只,都是经繁衍而生存至今的,它们的智商很高,由每只兽王代代相传,选出最强壮的一只留在圆环石边守护秘密,其他的就为它觅食。”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所以它能体会到你是好人。”沈笙听了这一段奇闻,十分畅快,为他换了杯热茶,“来,喝茶。”

  盘长生的笑容有些疲惫,但也顺了他的好意,接过茶,闭上眼,抿了一口:“这茶真苦。”

  沈笙听罢,哭笑不得:“品茶的人,心苦,尝到的味道自然也就苦。其实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对了,陶瓷和信之还好吧!”

  “挺好的,他俩等孩子出生了,就去希腊定居,大概再也不回来了吧!”盘长生也只是叹气。

  “爱琴海,漂亮的白色小木屋、蓝天、白云,众神环绕的希腊,确实不错!”沈笙也笑。

  “选择那里,陶瓷是忘不了唐棠词罢了。”盘长生再抿了口茶。

  “其实,陶瓷的性子与信之一起是最合适不过的,两人都有意,只是中间隔了个唐棠词。或许,这种情愫也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他们才懂得吧!”沈笙也喝了口茶。

  “陶瓷有了唐棠词的孩子,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唐棠词生命的一种延续了。陶瓷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就明了自己的选择。相对于唐棠词霸道骄横得难以承受的感情负担,其实,她更喜欢信之温润随和的性子,也好,他们总算有个好的结局,信之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盘长生说道。

  沈笙也是叹气:“所以到了这一刻,对于这两个男人,陶瓷更爱哪一个,已经不重要了。或许她是两个都爱,又或许,她爱的是谁连她也不愿意明白。人生难得一糊涂,有些事,太清楚了反而就变了……”

  两人相对沉默,沈笙想起了盘长生说过的话。尽管米小雨为Easun百般隐瞒,但清查米青之的房间时,警察在米青之的电脑里发现了一切。阎茉莉和曹娅妮都是Easun杀害的。那段盘长生曾在警局,从米小雨手提电脑里,看到的曹娅妮上吊的诡异片段,里面有Easun的身影,也是米青之拿来控制米小雨的手段。只不过,当初在警局里,米青之见事发,为了自保,把米小雨早处理掉的证据又全放进了米小雨的电脑,但独独删减掉了曹娅妮被杀时,Easun在现场的身影。她以此作暗示,让米小雨把所有的罪名往自己揽上身,否则就公开那段被删减的录像,也以此提醒米小雨,Easun的一切行动她都了如指掌,并留有他犯罪的证据。

  “难怪你们当初抓米小雨,她那么容易就招认了。其实连那一场火也是米青之故意放的,好恰到好处地引起警察的注意。不然,警察也没那么容易、那么快,找到米小雨放置证据的另一个住处。”

  见沈笙提起,盘长生点了点头,当时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自然了,连米小雨的招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陶瓷不知道米小雨就是她的姐姐秀秀吧?”

  盘长生放下茶杯,答:“不知道,不过唐棠词在最后明白过来了,所以他没有揽了她一起跳崖,只是把害死他妈妈的仇人米青之推下了深渊。其实,当时那种情况如非这样做,信之、陶瓷两人中有一人怕是难活了。所以为了挟制住米青之,不让她有逃生的机会,唐棠词唯有选择同归于尽。这一点,陶瓷是看出来了。”

  “所以,她才选择在那时说出她有了他的孩子。”

  “可惜,来不及了。”盘长生再喝了一口茶,“不过,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改变决定,因为他确实杀了人,而他也面对不了善良纯净的陶瓷。”

  沈笙知道触及了他的痛处,所以没再往下说。他们心里都明白,其实唐棠词是极矛盾的,他既渴望自己爱着的人能爱上自己,又怕她真的爱上自己,而自己却负了她,或是,再没了时间,去爱她。

  “所以唐棠词杀害了阎茉莉、曹娅妮的事我们都不打算告诉陶瓷,毕竟,在她的心目中,她的Easun是善良的,谁也无法取代的。”盘长生提起了这个话头,沈笙也就明白,这件事除了李队、他和盘长生,谁也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连米小雨就是秀秀的事也不会再提起,如此扭曲的亲情、爱情,让陶瓷如何去承受。但或许,陶瓷早猜透了一切了吧……

  盘长生在Easun的房子,停放花轻裳遗体的密室里,找到了他的一封信,那封信是留给陶瓷的。

  他将信展开,墨色的字迹泛着柔和的光。心下默念,终是将信撕碎,为唐棠词,也为陶瓷保留最后一份美好。淡蓝色的信纸在天宇下翻飞,那墨色的字句沉淀在了彼此的心底……

  小瓷,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不在了。这样也好,其实,我知道你真正爱着的是谁。

  我很后悔,当初把你从他手里抢过来,你和他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你给的甜,不过是我偷来的罢了。但突然间,我不后悔了,甚至庆幸,拥有过那一份甜,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原谅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杀母之仇,我不得不报,所以我选择将一切摧毁。我知道米青之想要什么,我什么都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过我,香液的用途,其实不过是能保尸身不腐罢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或人是永垂不朽的,所以也不会有长生不老,只不过那老女人不愿相信而已。我颈上挂着的那只瓶子,就是装了防腐香液的秘方,却不是最原始、最完整的,当我看到了你们搜集来的女道士图,以及盘长生给的提示,我就知道,真正的秘密依旧藏在了一个地方,只有盘长生才能带我找到,所以我要对你说些抱歉,因为我利用了你。而我也相信,米青之也一定会去那个地方的。

  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对你就不是真的。我现在只能一遍遍地说抱歉,而这还得从阎茉莉和曹娅妮说起。她俩都是我害死的,从你的小说一出现,我就着了魔一般地想起了过去,想起我妈妈的惨死。

  这段记忆逼得我快要发疯,仇恨时刻折磨着我。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我妈妈不会自杀的,因为她抢了我爸爸,把我妈妈逼死了。她得到了父亲的宠爱,和唐家的一半身家,却犹不满足,还想追求不老。我知道她比妈妈年轻许多,她总仗着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来向妈妈示威。而妈妈总是不断地忍让,直到她逼着妈妈拿出古方,逼着妈妈离婚,最后把妈妈给逼死了。

  我很小就失去了妈妈,你不能了解我有多恨那个女人。后来连爸爸也病死了,她分了一半的家产,离开。我靠着剩下的那点财产,在夹缝中求生存,唐氏的亲戚看不起我,我靠着努力一点一点地打拼回天下。

  当我以为好日子会到来时,你带着你的小说出现了。里面的场景,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我的那股恨意又回来了,我想报复,却一直找不到要报复的对象,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所以,当阎茉莉和曹娅妮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找到了报复的理由。我恨这种女人,她们都是天生的狐狸精,卖弄风骚,靠着年轻貌美破坏别人的家庭,掠夺别人的一切!所以我按着你小说的场景把她们杀了。

  我做得天衣无缝,我不过是骗她们,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就回到她们身边,骗得她们甘愿受死。

  因为我和阎茉莉在希腊留学时就已相识,对她的生活习惯十分熟悉,所以要对她下手是很容易的事。而她是个很信因果报应的人,她原本就是我和别人中间的第三者,所以当我用心理暗示的方式去吓她,她已是惶恐不安了。那时,因着你小说的火热,杀人青花将军罐、青花团蝠瓷杯这些小说电影道具也跟着火热,那个剧组的编剧对这些很感兴趣,也就在外面随意淘了将军罐、青花瓷杯那样的一套道具。而我与曹娅妮共同制造了不在场证据,随后在演出当天,暗中混进后台,在阎茉莉的杯里放了一种毒。阎茉莉很爱做指甲的,这是她的习惯,所以我在她的指甲油里下了另一种毒,只要她指甲上的毒素碰到杯子上的毒素就会使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身亡。

  至于曹娅妮,是我骗她上吊的。我和她说,我的公司要做一个珠宝的广告,她戴着我设计的珠宝,穿着飘逸的白纱裙,然后用力一跃,就跃到了独角兽的身上,她欢快地在森林、在海洋、在空中飞舞,随后风起,她的项链坠落,随风飘扬,飘进每个女子的梦中。都说女人爱浪漫、爱珠宝,所以她一听这个策划就马上答应了。我只是让她站到凳子上,预演跃起的那一段场景,那段场景一定要飘逸、愉悦、欢快的,所以她临死都是面带笑容,她不过就是个如此虚伪的人。

  至于我和她的关系本就是情侣,她的房子有我的指纹、毛发,反而是最正常的事,根本不需要去收拾。而我也是早摸清了录像死角和保安的巡逻班次的,所以做这件事很容易。到了现在,唯一让我难过的是,当初的我,利用了你,利用你去小木屋做了我的时间证人。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在小木屋的那个晚上,是米小雨假扮的曹娅妮的鬼魂。就连我让曹娅妮佩戴着的鸽血红宝石,也是她摘下的,戴着去小木屋吓你。只是她这样一来,把所有的矛头都从我们身上移开了,也增加了警方的疑点,使得我能顺利过关。没想到,她更是选择在阎茉莉出事前,买下了我控股的公关公司,最后追查下去,她一定会很麻烦的。我知道她曾经是我的秘书,而我却一直猜不透她为何要维护我,到了最后,甚至还为了我顶罪,使我完全洗脱了嫌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只是,她想要的,我给不了。因为我都给了你。

  真的对不起,要你亲眼看到这些罪恶,我也不愿这些玷污了你纯净的双眸,只是我想不到该如何去向你忏悔;我也找不到出口,我恨所有贪婪的女人,我从不后悔杀了这些丑恶贪婪的女人。我唯一后悔的,就是,不该伤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