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她急得白了脸,“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只余空落的长廊带了些回音。

  “我在你左右!”一阵诡异的叹息声、笑声飘来。

  陶瓷身体僵直,头部像被钢枝固定卡死了,不敢转动头半分。她不敢回头,她怕她会看见,谁在后面等着她。

  电梯门边的铁皮处幽幽地显出了一个黑影来,长廊在黑暗里扭曲,地上的黑影,慢慢地,直起了头,再慢慢地显出了手抱膝蹲着的身子,甚至,她还感觉到了黑影在对她笑。

  陶瓷猛地冲进了电梯,门迅速地合上了,再没有黑影。看着飙升的数字,她的心被揪得紧紧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手脚冰凉一片。

  她没有按电梯啊,那它怎么会自己动?冷汗从背上滑落,来不及多想,门开了。这一层是宽敞干净的格子间办公楼,格子间的办公地方一溜儿地铺开。一切都是窗明几净的,就如每天都有人在打扫,每天都有人来上班。

  可能是这里的日光灯太亮了,驱赶了黑暗,也赶走了陶瓷心中的恐惧。她踏着好奇的步子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子前,那里摆满了工作日志、文件、通告单。桌上还摆了一棵造型奇异的仙人掌,她微笑着拿起仙人掌,手指却不小心让刺给扎了,豆大的血珠冒出,她连忙把手指含在嘴里轻吮。桌上一杯浓浓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看来是这里的人有急事,都被叫到别处开会了吧。

  她拿起一沓照片,里面都是穿着旗袍的各式女子,她们都很美丽。旗袍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每个穿上它的女人都散发出独特的美感。照片后是张通告单,晚上七点将要举行旗袍秀,让大家到负一层的摄影楼集合化妆穿衣,再到三楼走秀。

  “哎,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换衣服,马上就到你上场了。你可是压轴的啊!”一个穿着老土的黑格子衫套裙的女人叼着烟上前拉陶瓷。

  陶瓷正一脸茫然,放下了手中的通告单,但最下方的一行红色的字体刺到了她的眼睛——1990年8月26日于轻裳大厦举行香艳旗袍秀。

  她正要说话,就被来人推进了电梯,径直往负一楼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见和我一起来的男人,他现在怎样了?”她问。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那么多问题。那个男人早走开了,就是你一个人匆匆地往楼上赶,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电梯到了,陶瓷被推进了负一层,这里灯光闪耀,好不靓丽。每个女孩脸上都挂着说不出的喜悦兴奋,她们身段婀娜,穿着一件件美丽异常的旗袍,有的在化妆,有的在对着镜子笑,有的则摆动着腰肢撅着屁股显示身材。只不过由于灯太亮了,以至于背光时,不大看得清每个人的脸,每张脸都是模糊的。

  第一批的模特已经开始走秀了,陶瓷趁大家不注意,搭电梯来到了三楼。音乐声响起,会场十分迷离,射灯在不断地变换着角度投射光影,旋转球不断地旋转,会场还喷出了白白的烟幕,使得坐着观看走秀的一水儿观众脸孔都是糊糊的。

  整个会场都灭了大灯,只留着舞台灯,使得T字形舞台更加迷幻奢华。一个个的美人走上前来,身上穿着旗袍,发间、颈上、手上戴的珠宝无不发散着诡异妖娆的光。

  舞台上的射灯实在是照花了眼,白烟缭绕里,她根本看不见模特儿的五官,她们只剩一段段身体在走着秀,她们都没有头。

  “啊!”陶瓷吓了一跳,回过头,原来是刚才的女人在拍她肩膀。

  “你呀,又想玩捉迷藏是不是?主秀快开始了,快跟我来。”

  陶瓷被一群人簇拥着,尽管搞不清状况,但她也觉得好奇,自己从来没走过秀,玩一玩也无妨,反正是她们认错了人,真走砸了,她就直接失踪不就完了。想到这里,陶瓷忍不住偷笑,任着她们为她穿裙子做头发和上妆。

  不多会儿,就弄好了,陶瓷尚来不及看清自己的妆容衣着,就被一群女孩拥着进了电梯。门快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看见抓她来的叼着烟、穿着老土的女人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灯光太亮了,陶瓷看不清她的脸,糊得只剩嘴边那抹诡异的笑。陶瓷忽然打了个寒噤,觉得心慌,正想逃跑,就被一把推出了电梯门,灯光忽然全打到了她身上来。

  陶瓷尚来不及反应,却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于舞台上。她僵硬地扭动着身体,走着猫步,她想看清台下的人。但台下静默的人,他们的脸无不都是模糊不清的。她站在台脚摆了个姿势,转身往回走。幕后走出了一个女人,身姿婀娜,穿着一件鹅黄的旗袍,那件旗袍像极了她设计的“香茗溪上”。

  她正要抬头,想看清模特的样貌,秀场的音乐已换了一首歌。歌的奏乐有些哀伤,流露出一种伤感的味道,接着,华丽又妖娆的低沉浑厚的音色响起:“人儿啊,你为什么要走,午夜梦回,是我陪在你身边。等着你啊,等着你,一缕芳魂入梦与你相随。只要你,回转身,眸光转处,我在你左右。”

  那歌声如开在午夜的彼岸花,靡丽空幽。陶瓷全身一震,看向来人,那张模糊的脸,五官像凹进了脸皮里。但还是依稀看着像一个人,她胸前红光一闪,是一串鸽血红宝石项链,红光映照下,陶瓷想起了,那是曹娅妮的脸!

  身体感到了一阵透不过气来的痛,全身如被千刀万剐,陶瓷痛得低下了头,捂着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碧云天”。

  “啊——”一声大叫,陶瓷从地上挣扎着起来,电梯门仍在一关一合,撞击着她的腿部,原来是她做了个噩梦。

  她捂着疼痛难耐的头站起来,看着四周。这里是一层空置的楼层,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楼层内投下了昏暗的阴影,陶瓷感到一阵阵地发寒。刚才的梦太诡异太恐怖,她立马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咚”的一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大着胆子叫了一声“有人吗”,声音在空荡的楼层里回荡。

  陶瓷给自己壮胆,向楼层里面走进去,那里还有一个房间,她颤抖着推开了门,门里什么也没有。她呼出了一口气,手攥得裙摆都皱了。

  她刚想离去,一转身却看见了一面穿衣镜,镜中的她脸色发白,头发凌乱,真真是比鬼还要凄厉难看。镜子里有什么?她朝着镜子看,那是一扇暗红的门,红得像干凝了的血痂的颜色。镜子里的门就像一道幽深漆黑的隧道,那隧道慢慢生动起来,一直一直地往黑暗里延伸。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陶瓷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心里的惧意更深重了一层,但还是勇敢地、谨慎地踱进了门里。

  这是房间里套着的暗房,里面流出暗红的光,是做冲洗照片用的房间。陶瓷回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这样诡异地回着头,身后是暗红的黑洞,幽幽深深地蔓延开来。她赶忙回过头,她怕她再往镜子深处看,她会疯掉。

  暗室里挂着许多底片,但是底片里的景物尚未浮现,依稀看见一袭长发,相中应该是个女人。

  长发的女人?陶瓷心里止不住地发寒,不,她不要再往前走了,她要回去,起码要找个人陪着自己,这样太可怕。

  但她的身体比思想快一步,她走进了最里进的房间,那里盛着一个大浴缸,浴缸边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一丛黑色头发杂乱地铺在了缸边,枯槁得没有半分光泽。

  一只手从缸底伸出,指甲死死地扣住了缸边,抠出了血痕,一星青碧色的旗袍慢慢浮了上来,浴缸里浮着一具尸体。

  陶瓷呜咽,僵硬的身体开始抽搐,她的眼瞪得大大的,惊恐地蹲在地上,身体痉挛缩在了一起,身边响起了那首歌:“……我在你左右……”

  “啊——”她的意识终于回来,跌撞着想跑出暗室。可暗室里的房间杂乱、弯角多,她找不到来时的出口了。她的耳边始终徘徊不去地紧跟着一首歌,歌声从身后传来,好像越来越近了。她终于无路可走,原来的门被关死了。

  “很快就轮到你了。”声音透过黑暗,透过横七竖八的转角、梁柱飘荡过来。她听见了“嘶嘶”的抠着缸边、地板的声音。它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陶瓷拼命地拍打着门,她哭喊着,痛苦、无助环绕着她,她终于无力地滑倒在门边,抱着脚低低哭泣。

  声音又响起来了:“很无助是吗?你也会有痛苦无助的时候?那我的痛苦和无助呢?”

  “我没有害你,没有!”陶瓷对着空气叫喊。

  “那你为什么要勾引Easun?小小年纪,为什么如此冷酷,为什么要从我身边抢走他?我失去他的无助你能了解吗?你让我身败名裂,让我失去Easun,让我一无所有。这些你都要还给我!”

  “我还你,都还你!”陶瓷拿起地上的杂物扔向虚空。

  “嘻!”声音冷笑,“拿你的命来还吧!”

  一双冰冷的黑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她一痛,失去了知觉……

  她的周围怎么围了那么多的人?还有闪光灯的声音?

  陶瓷悠悠醒转,果真有一群人围在她的身边。

  还是上次那位警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今晚的主秀,原本要穿‘碧云天’旗袍的模特李悠已经身亡。这里全是你的指纹,我们在下水管里找到的丢弃的凶器水果刀上也有你的指纹。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杀害了李悠,请你跟我们回去调查。”

  陶瓷眼冒金星,说不出的寒冷,她看见了阴暗角落里的曹娅妮在向她笑。

  “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刚到这里不久,怎么可能杀……”

  她的话被打断。

  “从你进入天秀会场,人人都看着你失踪了,直到刚才被发现,而你失踪了将近三个小时,与李悠的死亡时间十分接近,她也只是刚断气不久,而且你们衣服上都有彼此的指印和毛发,证明曾有扭打,而她的致命伤来自手腕处的大动脉被切开,如今凶器也被找到了。你则因为打斗时撞上了头部所以爬到门边后昏了过去。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陶瓷终于冷静,她不能坐以待毙:“我想见长生。”

  “我们暂时联系不上他。”

  怎么办?没有他,谁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能不能接个电话?”

  警察点头。

  “喂,陶小姐,我们查到了关于唐家的一些事。他们的公司一直没有问题,但Easun的妈妈曾是二十年前轰动一时的模特兼设计师,名字叫花轻裳,嫁入唐家后,她的丈夫把现在的天秀大厦送给她,当时名为轻裳大厦。她曾设计过一批旗袍和你的‘碧云天’那一套系列极为相像。而且同时定在8月26日走秀,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今天。传说她死得离奇,外带一批瓷器不见了,最有名的要数红色的美人醉天球瓶。”

  为什么这一切会如此巧合?她明白,她被人算计了,李悠不是她杀的,她不是凶手。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

第五章 1637,暗藏玄机

  上官信之冲破重重围困,来到陶瓷身边。警队里的李队因为认得他是盘长生的好友,所以也没过多阻挠。

  陶瓷来不及细说,只言一定要找到盘长生,他能还她清白。信之重重地握住她的手,道:“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推搡间,陶瓷脖子上挂着的红宝石项链晃了出来,贴在白色小洋装的领子处,一片璀璨耀眼。信之一怔,握着她的手被推开,警察带了她匆匆离去。

  那串红宝石如今看来多么诡异,但他怎么和警察说呢?总不能说他闪灵见到曹娅妮死前戴着那条项链吧!

  等所有人走完后,信之留下来查看现场,现场一片凌乱,在出口处的暗门边上有扔击的物体,这些物体全是随手抓来不经思考就扔的,这样的情况下,像是扔东西的小瓷更惧怕向她走来的模特李悠。

  李悠只是陶叶集团向模特公司聘请来的模特,两人从未谋面,陶瓷怎么可能会杀她?很多疑点都解释不通,怪就怪在现场证据对小瓷实在不利,从彼此身上的指纹、毛发,无不证明了两人有扭打过的痕迹。

  信之一边走,一边想,时而蹲下身来查看血迹。忽然,他再次发现了一个疑点。假设凶手是小瓷,她是什么时候用水果刀划开李悠的手腕动脉的?尽管李悠手腕处伤口上的刀口子切痕与凶器符合,但看李悠的伤口是在没有挣扎的情况下划开的,整齐得过分,如果是在和小瓷搏斗时被划开,那切口不可能那么整齐。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陶瓷手里拿有刀的话,直接把刀捅进李悠身体这样做不是更快捷?为什么选择割脉这种不会马上毙命的方式,难道就不怕李悠被人及时发现抢救过来指证她?

  第三点,为什么没有血迹走向?小瓷在暗门后昏过去时曾扔出东西,如果李悠是在浴缸里被划破的动脉,她还有力气追出这么远吗?小瓷还需要怕她吗?她的手一直在流血,地板上为什么没有呢?同理,如果李悠是站在离暗门不远处被割开手腕,小瓷直接打开门走就是了,何必要浪费时间把她抱回浴缸,而且,地板上没有一点血迹。

  仅此三点,小瓷杀人的推测全被推翻,哪有杀人犯会那么傻,做如此自相矛盾的事。而且最后一点,更能证明小瓷的无辜,那就是,暗门没有锁,小瓷为什么不走,说她头部受到撞击晕了过去,有如此巧合的事?还是另有人,人为地把她锁在暗房里?!

  理清了所有头绪,信之离开了暗房。他打了无数次长生的电话都没人接。难道长生出事了?据门卫说,长生是和小瓷一起走进大厦的,如果他俩不分开行动,小瓷也不会出事,如此看来一定是有人故意分开他们。如果真是这样,只怕长生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