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盘长生在倒地的其中一人身上放了荧光粉,两人顺着撒了一路的荧光粉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间屋子前。

  “嘘,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盘长生摁下了她的身子。两人埋伏在巨石后,看着屋子的门轻轻地开了。

  黑夜里,“吱呀”的声响,显得尤其幽深恐怖。

第十九章 幕后大老爷

  一行人,密密匝匝、飘飘忽忽地就过来了,他们煞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形同鬼魅。

  林中树木摇曳,洞开的大门,里屋也是漆黑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一阵翻转的亮光传来,是引魂灯到了。引魂灯制作十分考究,那白布幡错上了银丝金线,十分精致。镂空的金丝小圆口中透出烛光,白矾罩子里的灯盏慢慢转动,光线流泻出来,洒向各方,树叶子被密密匝匝的转动火光点染得斑驳散乱。

  玉覆面上两只眼睛处几缕线串起的一颗荧光绿石镶嵌在面具的眼部,在黑夜里闪着灵异的寒光。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新娘从里屋里出来了,她从为首的人手上接过了他脱下的玉覆面。她的脚下是一对红色的嫁鞋,一切就如当初谷清阳描述的一样。

  那群人走后,丁零的丝竹之声仍飘荡于耳际久久不散,洞开的屋子,门上挂上了一套煞白的殓服,在风中摇曳。

  “明日不是七月十四,为什么会举行婚礼?”谷清阳皱起了眉头。

  天渐渐地泛白,他俩在屋子过去的一条山道上找到了走散的大队。见他俩也回来了,李教授大大叹了一口气,连林岩也过来和大家会合。若非遇到了林岩,走散的十多个同学真的是有阵子好找。

  与盘长生预料的一样,大家也是被那群鬼魅一样的人吓得被冲散了。幸而那些人没攻击他们,他们也是在见了盘长生以后才知道其实那群都是人,不是鬼。

  林岩见谷清阳也来了,马上拉了她做检查,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混合针剂,晃了晃,放在一边。原来得了钱剑锋的血清加了这里雾气中提取的一些液体进行研究,终于配出了配方。

  林岩先抽取了谷清阳的血液进行比对,滴入了好几种试剂。忽然,他大晃着脑袋,奇道:“怪事了。清阳,你身体的C病菌居然全消失了。”

  盘长生一听,不敢置信地看着谷清阳,忽然用力地抓住林岩摇晃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别摇了!”林岩一个严肃的老专家被盘长生这样摇着,样子滑稽极了,他大喊,“盘长生,你给我住手!”

  盘长生一窘,连忙放开了林岩。谷清阳握上了他的手,与他含笑相望。

  “为什么清阳身上的病菌会自动清除了?”盘长生依然不依不饶,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林岩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清阳的血清里混进了一种非常毒的毒素,可谓是剧毒。普通人一碰五步之内必死,没有解药。但正是因为以毒攻毒,反而使C病菌被消灭殆尽。清阳,这些天你究竟吃过什么?”

  “没有啊!”谷清阳一脸迷糊。

  盘长生凌厉的眼神稍露锋芒,随即一压,沉敛下去。

  “那真的是怪事了。你啊,现在是连解药也不必服了。你血清里的一味毒素与C病菌相生相克,可以说,中了这种毒,也可以用C病菌来做解药,但一定要在五分钟内注射解药,不然也是不行。回去以后,我得好好研究。但是你体内新的毒素有些霸道,我给你开了几服药,你定时吃,把身体调理过来也就好了。”

  所有的人都找齐了,当道安营扎寨,煮东西吃午饭。

  盘长生离开了队伍,站在海边发呆。这里是出海的地方,海水很浅,但阳光中一片蔚蓝,也甚是好看。谷清阳捧了热乎乎的面条,跑向他。她手一递,娇声道:“喏,好吃的咧。”

  见他只是随意地接过,两手捧着碗却不吃。她小手举起,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干吗不理我?”

  他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就你贫。”坐下刚吃了两口,转过头,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琥珀色双眸,他一怔,玩笑道,“你怎么那样看着我,害我吃不安生。”

  “我就是喜欢看你,百看不腻。”她赖皮的性子又上来了,贴药膏子一般腻着他,不安分的身子不停地往他怀里钻。他不由得笑道:“真是没个坐姿。你吃过了吗?”

  她盈盈眉眼看着他,正想回答,肚子已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扁扁的肚皮。盘长生心头一动,把碗推给了她:“你先吃,我不饿。”

  “那你喂我,不然我也不饿。”

  他何时做过这种事,脸一红,有些别扭,但看着她晶亮的眼睛,不忍拒绝,于是手忙脚乱地喂起她来。不多会儿,她就嚷嚷着饱了,让他吃,其实她也没动多少,他也是饿了,于是把剩下的都吃了。刚吃完抬头,就对上她弯弯的眼睛,她问:“好吃吗?”

  “就你鬼点子多。”他大度一笑,算是打发了她,让她十分不爽地噘起了嘴。

  “你有心事。”她认真地看着他。

  他想了想,道:“你不记得你为什么会中毒了?”

  她摇了摇头。

  “我没猜错的话,五步必亡,应该是蛇毒。那晚的那条蛇,是条毒蛇,这次虽然是阴错阳差,却十分危险,只要差了一步,你……”他看着她,再也说不下去。

  谷清阳顽皮地一笑:“现在不是没事了嘛!”

  “你想想那蛇是什么样子的。”

  谷清阳想了许久,大致地描绘了一下蛇的形态,忽然一下子就卡住了,连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福建是不产这种毒蛇的,虽然一些瘴气弥漫、少数民族聚居的小村子里也会有些毒虫毒蛇,却没听说过发现有这种蛇。她一抬眼,对上的是他深邃的眼睛。

  “有人想对你不利!”谷清阳一慌,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他满脸镇定,淡淡道:“我不会有事。”旋即对着她温柔一笑,“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一来到了小树村,处处皆是危险重重,埋伏在他们身边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盘长生沉默地看着大海。因为身边有了谷清阳,所以他有了太多的顾虑。

  谷清阳和他一样,都是孤儿。不过谷清阳的家族很大,尽管没有父母,但同族的宗亲对她也算照顾,她从小就是寄居在亲戚家里长大的,所以她有几分野孩子的性格。两人聊着彼此的过往,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窸窣之声,谷清阳正要回头,被盘长生用力捏了捏手背,于是也就领会意思,只坐着不动。

  “嘻”的一声笑,让两人身子一震,皆是毛骨悚然。

  盘长生率先回头,淡淡的月影下,一袭黑发遮脸的白裙女人站立于他们身后。谷清阳又是一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声:“七月。”

  白裙女人仍是站着一动不动,头发覆盖着脸。盘长生上前一步,拨开她的头发,正是林七月。只是,她竟然是睡着了的。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如果再走下去,就会摔进海里了。”

  两人都不明白林七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林七月突然倒地,再看她时,她已悠悠醒转。

  “你们俩也在这儿啊。”林七月笑着站起来,打了招呼就走开了,她连她自己梦游了也不知道。

  “她可能是连日劳碌太累了,又受了那群人的惊吓所以才会这样,也算正常,你别担心。”盘长生看着谷清阳,怕她会害怕。

  谷清阳强打精神,用力拍了他一掌:“我可是考古摸尸体都不怕的,怎么会被吓着了,别瞎操心。”嘴上再次绽开了一抹邪邪的坏笑,一如刚见她时的情景。这调皮的丫头,盘长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容里充满宠溺。

  他俩正要往回走,恰逢太阳下山了,西坠大海,于半空之中一轮极淡的弦月相呼应。在太阳金光的铺泻下,空中忽然飘过一重蜃景,海天相接之处,月亮与太阳相应的空间里,几个逃亡的古人,倒在了海边,有一个人还中了箭,穿着像明末的衣服,有个人戴着将军的帽缨,怀中裹着一个襁褓,一绸明黄色的衣料领子翻出襁褓内。只刹那的思考,不过一分多钟,蜃景就过去了。太阳也终于落进了海里,只余最后一抹粉色的霞光。

  盘长生若有所思,似乎窥见了藏于冥冥中的一丝真相。

  他牵了她的手,轻声道:“跟我来。”他跟着出现蜃景的方向走去,几经周折,终于下得海边。海边上碰巧有一叶小舟,刚好可以容纳两人,他俩登船,向海上的一座小岛划去。

  “岛上有什么建筑吗?”他问。

  谷清阳听他问,道:“好像是有座土堡群和宗庙,不过听说挺邪气的,所以我族人从小就告诫我,不能上那儿逛。我也没去过。”

  “真看不出你是这么乖的孩子。”他的笑意里全是打趣。

  谷清阳一听,可不满了:“哎,我都二十了,可不是小孩了。”她邪气的笑容一现,挠他痒痒,“而且我一向都很乖。”

  谁料,他不怕痒,只是一边划船,一边摇头,大感无奈。

  “嘁,没意思。”她恨恨地坐好。不多会儿,就上了岛。岛上树木葱葱郁郁,他是忽然想起,翡翠发给他的图片上,一座土堡朝外拍摄的方向摄到了他俩出海的这个海岸,所以他认定土堡应该在这个岛上。

  走了许久,前面一座黑压压的东西压面而来,离得那么远,依旧能感受到它的惊心动魄,震撼人心。谷清阳脱开了他的手,快步向前,等他跑上来后,只见她一脸的若有所思,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座土堡。”

  土堡高而宽,有别于少数民族的土楼风格,加入了许多汉人的建筑风格的元素进去。土楼因外形像一座堡垒而得名土堡,这座土堡外圆内方,四平八稳,方方正正,极得儒家思想之精华。

  土堡向来是易守难攻的,这和它的内外部构造有关。这座土堡内外层次十分分明,每栋屋宇之间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外围的土堡上有高耸的尖塔,塔上有射击的布防。土堡高二十多米,层层高墙之间,将土堡围得是滴水不漏。而一米高的土堡基层也设有布防、枪口,可以从矮处射击敌人。

  到了现代,这座土堡因失去了它的防守功能,也丢空许久了。厚重的城门没有关紧,任人自由出入。推开厚重的大门,进入后,天地忽然变得与外面不同,那方方圆圆的一片天带了历史的厚重味道。雨纷扬地下了起来,带了咸腥的海水味,詹檐一滴一滴地垂下雨滴,慢慢地如铺开的一片片、一瓦瓦雨帘,青砖黛瓦下,那一帘的雨也似多了抹诗意。

  进入主室的大堂,里面雕龙画柱,十分奢华。尽管木质上的金粉斑驳脱落,红木灰旧,却遮挡不住它内里的寂寂繁华,红尘十丈,天下人间,百般荣盛,都付与了这破瓦残垣。天顶上的砖瓦漏了,渗下了一灯如丝细雨。空旷的大堂里,都是脱了色的陈旧颓败,却依然散发出一种温润的柔和。

  外间的青砖石板上,因得了人气,青石细滑透亮,想必是古时来往的人累了,坐下,细细抚摸、把玩,沉淀起温润的包浆。

  盘长生坐了下来,也拉过她坐下,静听雨声。两人就如一对安静宁和的孩子,抱着双膝,坐在檐下观雨。

  谷清阳身子有伤,稍感累了,他感觉到她的倦意,拥了她靠在他怀里,看着她水晶一般通透清盈的双眸,道:“等俗事一了,我再带你回那湖底下看月光星子,那里还有许多许多的鱼。今日,檐前观雨,倒也是另一片宁静,你许了我这片美好宁静。”

  她枕于他膝上,定定地看着他,原来她说过的,他都记得。一颗心鼓鼓地跳动着,跳动得急了,让人有些难受。她手覆于胸间,想压下那鼓鼓的跳动,她的脸泛起了酡红,她的眼晶亮迷离,唇如蘸上了蜂蜜色的半合子黄晶果冻,饱满鲜亮,娇艳之色欲滴,晚间的夜雨下,她就如一枝艳丽的昙花,只为他一人悄悄开放,绽开的花蕊,在雨中亦是一颤一颤的,让他忍不住,在那娇弱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她“咯咯”地娇声轻笑,一纵身,紧紧抱住了他,把绒绒的脑袋贴在他背后颈上,分外痒痒。

  只一时的欢快轻松,她的身子就是一震——他们身后站了一个人!

  盘长生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放了她,回转头,一个女子站在他俩身后,瞧不见她的模样,长长的戏服一样的裙摆拖地,她只一晃就不见了。

  “谁?”盘长生率先跑进了大堂,里面空落落的,根本就藏不住人,但却偏偏没人。

  “我总感觉和我们在被盗过的明墓里见到的那些女鬼一样。”谷清阳此时也紧张起来。

  他爱怜地为她拨开绒绒的碎发,别于耳间:“傻瓜,这世上是没有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