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从这里走一样能通往主墓室。”

  “想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呢。”盘长生脚步随着谈话一起停了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两条岔道口,一条要细小许多,斜斜地往上通去。他拉了她往前走,不多会儿路口越来越窄,两个人并排过已极为勉强。

  “等等。”他拉了她退回到原来的宽阔区,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往前面狭长的过道扔去。

  “啪”的一声响,地板裂开,手电筒所到之处,裂开的地下全是钢针倒刺,“嗡嗡”的声音回荡脑际。

  “不好!”盘长生脸色大变拉了她往来路跑回,一把把她按倒在地。

  无数的长箭“嗖嗖”喷出,狭长的过道成了一片箭雨地狱。有些箭更脱离了方向直直向他们飞来,幸而只是落在了旁边,没有伤到他们。

  许久,箭终于停下来了。他们站起来,前面不远的地上厚厚的一层箭铺满地面。她看向前方,忽然一道蓝色鬼火一亮,披着散乱长发的人头“嗖”一下从壁顶垂了下来。

  “鬼呀!”谷清阳吓得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正要说话,怪事发生了,所有的箭“嗖嗖”地起来,飞过狭长的过道。

  他脸色沉重,拉着她退回到岔道口:“你看清楚了吗?”

  “好……好像掉了一个人……人头……”

  “只有骨头才会产生磷火,那个估计是人盖骨。而且人骨里面应该有一块巨大的磁铁,把所有的箭都吸了回去。听!”

  又是那阵冰冷刺骨的“嗖嗖”声。

  “收集回去的箭发动第二波攻击了。”

  “以此循环,一直射出箭来?!”

  “没错。”盘长生点了点头,“启动机关的就是地裂开,连环的机括就会转动放出箭来。等一段时间后又放下装了磁铁的人头来进行吸收回箭,再发射。”

  “所以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经过这个过道?”谷清阳总算得出了结论。

  “没错。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且过道又塌了一半下去,更是难上加难。”

  听着他的话,谷清阳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

  “放心吧,我们以后一定能看到方才的人间美景的,你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你去看。”

  “说得自己很老一样。”谷清阳踮脚,举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两个人等了几轮,几次回流后箭已比之前少了许多。他们抓紧时机快跑至狭长的过道前,停在裂开的地板口子上。

  瞄准对面的一根钢针甩出钢鞭,借着力,盘长生跳了过去五六米远的安全地方,再一甩鞭,卷住她一拉,她也就跳跃了过来。一气呵成,十分成功。他们刚跑出没多远,箭雨又开始发动攻击。

  “幸好我运动一向不错,跳远更是次次都拿满分,不然我的小命就悬乎了。”盘长生庆幸。

  再往前走不远,主墓室终于就在跟前。

  “钱剑锋真的会待在如此多机关的古墓里吗?”

  “按分析他在此墓的可能性十分大,而且刚才的机关是我们第一次触动开启的,所以他未必遇到过什么致命的机关。再者,他也是学考古学的,且成绩十分优异,对于墓葬机关他也有一定的认识,不会破解应该也懂得避开,他活着的概率非常大。”

  “嘁,不被吓死也饿死啦,都这么多天了。”谷清阳撇了撇嘴。

  “有同学说看见他失踪前买了大量的压缩饼干。”

  走进主墓室,里面只安静地停放着一具棺椁。棺椁层层叠叠,竟是套了五层的,谷清阳此时充分发挥出了她的求知欲望,走近棺椁细细研究。

  忽然,脚上传来一阵被什么东西噬咬的痛觉,她低头一看,吓得跳起,一骨碌地带出了一具脸色乌黑,肌肉扭曲的干尸,牙臼凸出,唇边黑色的肌肤扭裂开,露出黄黄的牙骨。此人的头上仍拖着一把头发,发上斜斜插了一支极小巧的羊脂白玉簪,身上的衣裙朴素低调。

  一时无法分辨出此人的身份。

  “别动!”盘长生一把拉住谷清阳,不让她的脚放下来。接着,他从她的脚踝处小心地掰开干尸的手,原来是她踩到干尸宽大的衣袖被手绊住了。

  盘长生把女尸放平,谷清阳满是疑惑:“这是什么人啊?”

  “盗墓的,还是陪葬的?”她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哪有盗墓的穿这么长的裙子。”盘长生看也不看她,低着头研究。

  谷清阳看着完整如新的棺椁,觉得没有一点破绽。

  “应该是陪葬的吧,你看这棺椁都没开过封。这里这么空,估计是以前的盗墓贼见这棺椁难开,为了省事也就拣了棺外重要的就走了。”

  “有点道理。”盘长生环视主墓室四周,确实有搬动东西的痕迹,“这女尸始终是身份未明,她的衣饰头饰都是极简单的,但我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不是陪葬的吗?”

  他戴上白手套,仔细地翻查女尸身上的衣服,十多分钟后,他唇边的法令纹终于缓缓松开,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来看。”

  那只是一块巴掌大的布料留在了女尸的腹部,这块布料用真金捻线而织,十分华贵。从断口来看,是经外力撕扯碎的。不大的布料里还能看见金凤高贵的头部闪闪的金冠和一朵碎开来的金银牡丹。

  “这就是‘明代缂丝’?”谷清阳想起盘长生上课时说过的内容,那时她还尚未确定学校明墓里一群陪葬女尸身上精致的冥衣就是“明代缂丝”。如今这里的布料更加精美绝伦,让人挪不开视线。

  盘长生点点头:“这块布料应该是一件寝衣,穿着的人一定富贵非凡,而且这只是外寝衣,还有中寝衣和里寝衣,而外寝衣的上面还会裹着一匹华丽富贵的经布。经布上绣各式佛祖观音罗汉像,还有纯金簪字,记录下宝贵而存世稀少的佛典经纶。每一针每一线都非常讲究,图案之繁复瑰丽,层叠之立体深奥是件真正的国宝。”

  他顿了顿继续说:“慈禧身上就裹有一件,那时孙殿英盗慈禧墓,得了这一匹经布,由于布匹实在是太长太重,于是把嵌金字、金佛像,和整匹布上镶嵌的珠玉宝石全数撕剪下来带走。后来经过多方修补才把这批经布修补好,那时的人一来图方便,二来也不知整匹布的价值才是至高无价的,生生把这匹国宝撕破让人心痛。如今还能遇见真是机缘啊,可惜这匹布或许永世不得见了。”

  谷清阳也感叹不已,随着盘长生一起检查尸身。

  “为什么经布在此,却不见主尸?是那主尸仍在棺椁里,还是当初由于种种原因,主尸根本就没有下葬?如果说主尸在棺椁里,那棺椁一定是被盗过了,只是前人用了什么方法,以至于我们也没看出来?”

  这些都是考古的范畴,但考古的推测有时是会有上百上千种可能的,在没有新线索发现之前往往采用千百种可能里最符合线索加物证后推测出的那一个。

  “暂时来说,我们只能确定她就是真正的墓主人,至于她是否是顶替别人而死当作墓主下葬我们不得而知。但此刻,整个地宫里,她就是真正的墓主。这个墓被盗过,所以应该是当初的盗墓者把她从棺里拽了出来,抢完她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就随意扔在了棺椁边。至于为什么又费力气把棺椁给合上,那可能是盗墓贼对墓主的挑战,是讽刺后人的一种举动了。”他看了看女尸,又指了指完好的棺椁,“此刻它不就是一个玩笑吗?以为棺椁没被盗过,所有的后人都被那帮盗墓贼玩了。”

  “何以见得这是墓主?”这次轮到谷清阳大皱眉头了。

  “你来看。”盘长生翻开女尸衣领子让她看清楚。女尸的脖子上有一条很深的割痕。

  忽然,她就明白了:“你是说盗墓贼为了拿她口中含着的宝物所以把她的颈割开!”

  “聪明。”他握着她戴了手套的手轻轻地压在割裂处,“这里割开的伤口皮肤都是结在一起的,并没有翻开,证明是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割开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从牙齿来看此女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没有中毒的迹象,腹部有箭伤,那才是致命原因。穿着富贵,如此可以推测不是陪葬。陪葬的形式有些是活埋、毒死、割颈等,大都要求全尸。从她的割口判断应是她含了宝物所以被割断的喉咙,因为死人的嘴是很难撬开的,割裂颈喉取宝物则方便快捷得多。”

  他翻了翻干尸身上的衣料说:“再者,她身上的布料也应该是撕扯而破的,因经布的结是连着腰部上的寝衣的,所以留了腰部这一块,最后就是她的里寝衣其实也算不得普通,还有发间小小的玉簪是和田羊脂白玉,两只兽在奔跑的动态被刻得栩栩如生,虽只有半身和飞扬的鬃毛也想象得出兽的下肢是如何的健步如飞了。玉头饰上雕刻兽类是在全世界范围内第一次出现,证明的确存在过这一型款,所以只这小小的一件也是价值连城了。可能是簪子太小,所以没有被盗墓贼发现反而幸存了下来吧。”

第十五章 情动

  解开了墓主人身份的谜,二人准备折回原路,往来时岔口的斜道去上耳室。回过头,前方一片黑暗,手电筒闪了闪,电源明显不足了。

  “糟糕。”盘长生暗骂了句,只好先把灯熄灭。

  他拉了她的手往前走,尚未来到主墓室的通道口,两团黑影闪出,挡住了去路。

  “谁?”谷清阳条件反射伸手去挡,手却触到了异常油滑的肌肤。尚未来得及尖叫,两盏白蜡烛“嗖”地点着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对生动可爱无比诡异的童男童女。童男童女每人双手捧着一盏蜡烛,惨白的脸,血红的唇,唇边咧开一缕诡异的笑。

  “阴童!”谷清阳脱口而出,“他们怎会突然出现?”

  盘长生一直在仔细观察,忽见火苗颜色突变,硫磺由黄转为蓝,复又火红大亮。

  “小心!”他一把拉过谷清阳躲到一边。

  阴童嘴一张,喷出一口烟尘,灰黑的烟尘像有生命一般,遇火复苏,慢慢变大了一块,黑压压地朝他俩而来。他们俩以最快的速度跑出耳室,跳过凹下去的钢针阵,到达了岔道口,急忙从岔道边上跑上去。

  “前面会不会有机关啊?”谷清阳问。

  “地图上显示上耳室是唯一没有机关却也唯一没有宝物的地方。凡装有或通向存放宝物的路上都有机关,我一直很注意主墓室的动静,没告诉你是怕你慌张,只是没想到机关会以这样的形式突然开启发难。”

  他们一路跑,脚上沾了水也不自知,身后的黑雾,铺天盖地而来,扩张的范围越来越大。水已经深到了膝盖,在寒冷的冬季越加寒冷。

  “我们走进死胡同了。”前面是深深的河水,淹没整个墓道。盘长生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地图上标出上耳室的几缕波浪纹线符。

  回头,黑雾已经近在眉睫。

  “相信我。”盘长生抓紧她的手,眉宇间全是坚毅。

  “好!”

  两人相视一笑,纵身跃进河里,河越来越深,刚开始时,两人还能浮上水面换气,眼看着后头黑雾遇水则化,两人心头轻松不少,但黑雾前赴后继地往水里扑,仿似认准了他俩的方向紧追不舍。

  谁也无法预料黑雾还要多久才被水化清,而他们只能继续向前游。水面已经没到了石道顶,谷清阳显然无法闭气了,脸色越来越苍白,手脚开始胡乱扒水挣扎。盘长生大急,以眼神示意,就快到陆地了。

  谷清阳看着他,摇了摇头,拨水的手渐渐缓了下来往水底沉去。盘长生一个翻滚,俯冲接住她,拖着她全力向前游。